第123章 123)第十六日:世事如烟-烟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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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垭口,计平与阿大会合。
阿大干干瘦瘦的,半个月不停的追踪没有让他萎靡,人还透着精神。计平叫他为阿大,是计平的族兄,寒燎却看到阿大的额上烙着奴隶印记。
阿大告诉计平,小五就在身后,大约“三刻”的路。
“你怎么知道?”寒燎问。“你人在他的前头,怎么知道他便是走的这条道?”
“我们在山上,总是看得远些。”计平代替阿大回道。
“确认?”寒燎望着远处的疏林。
“确认!”阿大看了一眼计平,回道。“我看到你们来才下山的,小五便是往这边走,二人二马,‘三刻’时间定能到。”
寒燎“嗯”了一声,看着像是被篦子细细密密篦过一遍、没有片叶的林子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了片刻,还不见计五来,寒望不耐,道:“究竟计五在不在后面?”
寒务心中一动,对寒燎道:“阿大说小五骑马,若是被他们预先知道我们在此地候着,只需拍马便走,如何追得上?”
寒燎反倒不急,对寒望说:“你去山顶看看,来了也好预知。”
寒望登上山坡,远远便见二人二马,缓缓向西而行。
寒望细看,男子正是计五,一惊,飞奔下山,告知寒燎。
寒燎爬上山坡远望,看着计五骑马施施然行来,想着寒务的顾虑,看向计平,问:“他们骑马,若是发现我们在此等候……”
计平心中早有想法,指着垭口:“小五不从林子折返的话,从这里出山的路只有一条。”
计平猜到计五去路,早已选好藏身之处,正是计五的必经。
计平手指平划,指向另一边,一片树林的边的小道:“我们躲在那里,他们经过时,前后都有我们的人,他跑不掉。”
寒燎远远地看着二人缓缓行来,死死盯住马背上的包袱,路上见到死尸时稍微冷寂的心,又炽热起来。
从索氏邑取回马匹,计五和隗烟商量着要离开,索益听了并不多言,倒是族尹家的那些婆姨,日日就几张熟面孔,好不容易来了生人,尚未相熟,便要离开,竟生出些许不舍,不住地对隗烟说:“看样子还要下雨,语气路上淋着,不如再留几宿”,隗烟耐不住劝,拿眼看着计五,计五紧了紧手中的包袱,与族尹告辞。
计五行囊中不缺货贝,临行前,照着大的,拿几个货贝递给索益,索益见计五出手如此大方,更是惊疑计五的身份来头,坚辞不受,最后是隗烟拿了一个货贝递在婆姨手上,婆姨见索益没有说话,自然欢天喜地收了,给计五殷勤指路,又拿了些干肉干粮给计五带着。
骑马而行,二人不用背负行囊,一路倒也轻松。
两边的山上早失去了青葱,也没有来时的漫山枯黄,一眼看去,全是一般的萧瑟。
穿过一个山垭,计五在不远处的灌木丛看出些端倪,算算时间尚够,一时间玩心大起,对隗烟说:“前面山脚下,像是有兽径的样子,迟些时候必有狍子经过,你且看着,我给你捉一个傻狍子来。”
隗烟从未听说过“兽径”一说,如何知道其间明细,自是一切依他。
见隗烟点头,计五当即抬手测了测风向,跳下马来,牵着马到一个避风处,把马缰系在树上,又铺了一张兽皮,安顿隗烟坐下,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对她说:“且看夫君给你捉一只狍子来!”转身便朝灌木林处去了。
隗烟听到计五自称“夫君”,心中欢喜非常,轻咬下唇,痴痴地看着计五走远,匍匐在山脚的矮树丛中。
山脚灌木丛恰在林边,雨后微湿的地面上留有凌乱脚印,看看天色,将近黄昏,正是狍子活动的时间。
计五一动不动趴着,闭目听着狍子的动静,期待那个矫健的身影从身前跃过,等着他一扑倒地。
他已经做好了耐心等下去的准备,狍子却很急,扑簌扑簌地欢快,朝他埋伏的位置而来。他睁开眼看着这个棕灰色的野物,无角,是只母的。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算着距离,脚尖微微用力,只待狍子经过身前,便一扑而上。
偏偏这时的身后传来马的一声响鼻,狍子受惊,警觉地四下张望,计五扑上去时,狍子已转身跑了。
计五爬起就追,把狍子往林子外赶,那狍子却灵巧,只往林深处奔逃。跑出几十步,狍子又停下回头张望,见计五紧跟身后,转身又跳着飞跑。
眼见得追不上,计五取下弓来,立定拉弓,等狍子再停下回望时,一箭射去,狍子哀鸣倒地。
虽然未能活捉狍子,但射杀了,也算不得全无斩获,计五拔下箭,倒拖着狍子的一条后腿,兴冲冲往隗烟所在的避风处赶去。
寒燎等人在暗中候着计五二人,计五越走越近,寒望知计五不过是个低贱逃奴,偏身边竟有这等美得晃眼的女子,看上去对计五颇为依赖,心中不免对自己的一生遭遇产生不平。
待计五近前,几人准备动手,却见计五舍了马匹,留隗烟一人坐在避风处,独自走开。
寒望大喜,低声对寒燎道:“寒子,我先去捉了这女子。”
寒燎略一沉吟:“你一个人去,装作行路人,不要惊动了小五。”
寒望笑嘻嘻近前,越发觉得女子不言不动,自有一种摄人的美,竟有些心动,若非寒子在一旁窥伺,早忍不住出言调戏几句。
隗烟并未发觉危险,寒望一路赶来,不用装扮,本就是行路人。待隗烟见寒望越走越近,觉出不对时,寒望一手抓住她的手臂猛地往怀中一揽,另一手紧接着捂在她的嘴上,将她的惊呼堵在嘴里。
隗烟所在是一处两边山石遮蔽的避风处,寒燎见寒望得手,施施然走了出来,向寒望走去。
寒望怀中的女子不住挣扎,差点咬了寒望一口。
寒燎皱眉,吩咐寒务:“堵住她的嘴!”
寒燎说完,转头朝树下马匹走去,从马背上将包袱拿下来,小心放在地上,扯开包袱上的结,一张镶嵌了绿松石的青铜面具正在最上面。
寒燎的手微抖,拿起面具仔细端详,背面一左一右各铭刻了三个字,分别是:“覆后土”、“滋万物”。
是它!
寒燎的手抖得愈加厉害:“我一直以来要找寻的就是它!”
他站起身,吹去面具上的尘土,罩在脸上,从眼孔出回看寒务等人,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俾睨天下的感觉。
这面具不知所踪已达数百年,终于回到我的手中,为了它,我失去了我的儿子,但那又怎样!
“我将是天下的后!”
寒燎一手将面具覆在脸上,对寒务大声说道。
声音被面具阻隔,浑浊不清。但寒燎毫不在意,指着寒务:“你将是我的……”
激动之下,寒燎竟忘了在夏朝、寒朝时,国相是不是也叫国相。
寒务见寒燎手指向自己,上前几步问:“寒子有何吩咐?”
寒燎放下面具,在手中不停摩挲,岁月在面具上留下了不少痕迹,面具上少了好些小颗粒的绿松石,好几处已有锈迹,手摸在上面有轻微的毛刺。
那又怎样!
这是后权的象征,这是天下的象征!
计五拖着狍子,兴匆匆喊隗烟来看,才转过山石,看到隗烟口中被塞了布巾,身边站了几个人,一人左手抓着她手臂,另一手拿着的,正是马背的包袱里的面具。
那人见计五出现,正看着面具的狂热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冷冷地看着他:“你就是小五?”
计五松开拖在手中的狍子腿,点头。
对方有五个人,有三把弓已经张开对着他。
那人生得俊,圆脸阔鼻,穿着华贵,一身缀着淡绿丝线的青灰,在清冷的秋日显得尤其的阴冷:
“幸得这场雨将你多留了一日,不然差点赶你不上!”
寒燎看着对面站着的计五,心中说不出的嫌恶。
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人,让他付出了半个月的时间,付出了无数心力和人力,还付出了儿子、侄子的生命。
想到回寒地时,妇侁得知失子后的哭闹,对面这个一言不发的年轻人,更让他心生厌恶。
他知道计五的射术厉害,一把扯过手中的女子,用手臂扼住女子的脖子,挡在身前,对计五说:
“我说过,我要生剥了你的皮,让你生不如死!”
他左手紧了紧,身前的女子挣扎了几下,他马上松开一点点,让这女子不至于因为闭气而挣扎。
寒务、计平、阿大三人张弓对着计五,寒望提着马背上的包袱站在他的身侧。
“你慢慢地解下弓箭。”寒燎看着计五,见计五双手去取弓,连忙大喝:“一只手,只能一只手!”
计五依言,一只手解下随身弓,扔在地上,往远处踢开。
“寒望,绑了他!”见计五扔了弓,寒燎松了一口气,对寒望大声命令。
寒望收起手中短匕,放下包袱,拿了绳索,一步步朝计五走去。
寒望每近一步,寒燎的心便喜悦一分。
这半年来,计五、以及计五所带走的面具,已经成了他的心魔,面具到手,计五一除,魔障自然便消。
他死死地盯着寒望的每一个动作,他要牢记这一刻,消除心魔后,他便能专务政事。
他无数次在伟大的浞的灵前发誓,要光复寒氏。
寒氏即将在他的手中立国。而他的影响力,将通过他的布局,从莱国到薄姑,都会为他所左右。那时候,整个东土便都在掌控。
后羿当年不也是由东土入中原的吗?
甚至是大商王庭,因为寒嬉的原因,也将不得不考虑他的意见。
我将主宰万民,成为天下的后!
身前的女子又挣扎了几下,他下意识的扼紧手臂,女子“唔唔”出声,他又松了松手臂。
那女子突然用力,当他再次扼紧女子的脖子时,那女子已转过身来,抽出贴身短匕,扬手朝他刺来!
寒燎腰间吃痛,“啊”地大声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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