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执念

在花川原熟睡的时候，樱子并没有休息，而是呆在房间里思考昨晚的经历。不知不觉中，花糸琴和方露枫都来了，她们邀请樱子一同去吃早饭。
  “所以，樱子姐姐，你真的看到隐藏房间了？”
  餐厅里，花糸琴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说。
  “是呀，非常奇妙，不是吗？可是我还没弄清楚其中的原理。”樱子说道，“话说起来，小琴，这两天你冰淇淋应该吃了不少吧？”
  “呃，其实也没有很多啦……”
  “方露枫，是你给她吃的吧？”樱子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方露枫，说。
  坐在花糸琴身边的方露枫尴尬极了：“没办法，小琴喜欢吃，我当然要满足她的愿望了。”
  “唉，可是你也知道小孩子乱吃对身体不好吧。”
  “我知道，但是我觉得，你和花川原一直不给小琴吃冰淇淋，是否有些过于严格了。什么时候这么简单的事也会成为小琴难以实现的愿望了？”
  “……你说得对，如果这都能被称为愿望的话，所谓愿望也太廉价了。”
  樱子明白方露枫这话的含义，说道。
  之后，三人去了方露枫的房间。花糸琴呆在一边玩耍，樱子则对方露枫分享昨晚的见闻。
  “所以说，你已经基本掌握了进入隐藏房间的方法，但还没有弄清其中的原理。”把樱子口述记录在电脑上之后，方露枫说。
  樱子点了点头：“这其实是非常神奇的现象，不同时期的人居然能出现在我们面前，除了天使，我想不出其他能解释这种现象的东西。”
  “是啊，这个世界无奇不有，但其中很多怪异现象都是与天使有关联的。或者说，与卡斯特尼亚家族有关联。”
  “你好像对这个家族的印象非常不好啊。”
  “难道还有对他们印象好的人吗？”方露枫反问道。
  樱子笑了笑：“哈哈，可能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卡斯特尼亚家族背后做了多少坏事吧。只能说，真相都被隐藏起来了，人们现在看到的信息，都是卡斯特尼亚家族希望他们看到的。”
  “你想让这些真相公之于众吗？”
  “怎么说呢，我其实不想这么做，我觉得没有必要。如果真的要揭露卡斯特尼亚家族的真相，我需要在暗处行动。”
  “哦，我的看法与你相反——我认为必须让人们认清真相，否则卡斯特尼亚家族永远掌握着主动权。”
  “这一点上我们的确不一样，可能是因为这几年我早就习惯了独自一人行动吧。”
  “可你要认识到，现在的你绝不是一个人行动——我，花川原，甚至是林宇骁，这些人都在和你一起调查被掩埋的真相。”
  “啊，是这样的呢。”樱子不以为然。
  方露枫叹了口气：“行吧，你打算之后做些什么？”
  “我……我要找一下这个酒店里的一个熟人聊一聊。”
  “好吧。”
  离开方露枫的房间后，樱子去了另一个房间。
  前来开门的就是灰发的青年——秋凛懿。
  “你好啊，樱子小姐，”秋凛懿说，“你给我发信息说要聊一些关于天使的传闻，先请进吧。”
  “谢谢啦，秋凛懿。”
  走进房间，樱子发现，秋凛懿的房间异常整洁，这一点和方露枫完全不同——她甚至感觉两人像是性别互换了一般。
  “直接坐在椅子上吧。”
  “谢谢……你难道就站着吗？”
  “嗯，在卡斯特尼亚家族的日子里我早就习惯站着听别人讲话了。”
  “但我受不了这种客套的场面。你要不坐床上？”
  “也挺好……”
  一切准备就绪后，樱子开始了她的讲述：“我前段时间遇到了一个朋友，他对我说，他有一个姐姐，但是这个姐姐不见了——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相信这个姐姐的存在，是不是很奇怪？”
  “这……这种现象恐怕真的存在。”
  “诶？是吗？我以为这就是那个朋友犯中二病呢。”
  “不是的。根据我对天使进行的调查，他们可以附身在任何东西上面——哪怕不是活的生物。那个怪谈是如何描述医院里的怪物的？”
  “怪物被圆环包围着，还有两对翅膀，翅膀上各有一只眼睛。”
  “这的确与人们记载的所谓‘天使’的形象很相似。”
  “你的意思是，”樱子说，“传说中的天使真的存在，而且长着怪物的模样？”
  “怎么可能呢，我都说了天使是看不见摸不着，以意识的形态存在。”
  “啊，难道说……有人制造了这副身体，然后让天使附身在上面？”
  秋凛懿点了点头。
  “会不会是卡斯特尼亚家族干的？”樱子用调侃的语气说到。
  “这……你该不会怀疑是我干的吧？”
  “怎么会呢？不过我很好奇，你既然为这个家族干活，为什么还给我提供这么多信息？”
  “我虽然为卡斯特尼亚家族效力，但我只是想研究天使罢了。”秋凛懿说，“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能探明天使的真相。”

  “挺好，纯粹的科研人员。”
  “过奖了，樱子小姐……”
  “那么，你的意思是，医院里的事情很有可能与天使有关系。”
  “是的。我想和你一起调查这件事，可以吗？”
  “我当然没意见，问题是，你认识爱丽丝-菲尔-卡斯特尼亚吧？”
  一听到这个名字，秋凛懿愣了一下。
  “是的，我认识她。”
  “我和她关系不怎么好，可以说……很差。如果你和我一起行动，我担心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这你放心，爱丽丝最近还有任务，没空介入我的事。”秋凛懿说。
  “哦，那就好。”
  夜晚，新秋原市的暗街里——
  里维-莫德维克边走边打电话：
  “最近的调查有什么收获，樱子？”
  “你说的是真的，里维。”
  “嗯？”
  “隐藏房间的确存在。”
  “哦——”里维拉长声音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既然是我告诉你的，怎么会有半点假呢？”
  “哼。”
  “所以你下一步的打算是？”
  “花川原把我们的发现告诉了他的朋友，对方现在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樱子说，“但我觉得，我应该继续调查下去——医院里的隐藏房间可能与天使有关。”
  “哇，那可真是令人感到震惊。”
  “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吧？”
  “的确。”
  “你这家伙，还真是深藏不露。”
  “即使这样你还愿意与我合作吗？”
  “……是的，毕竟我们都想探究天使的真相，而且……我很确信，你是一个不达到目的就绝不会罢休的人。”
  里维笑了笑：“我可以把这个视为你对我的夸赞吧？”
  “随你咯。”
  突然，里维的直觉告诉他，周围不止他一个人。
  “等一下。”
  “嗯？”
  “我有点事，先挂了。”
  里维警觉地望向四周，可是周围空无一人，对于早就熟悉了暗巷这种地方的他，也看不出周围有谁潜伏着。
  “是我想多了吗……”
  话音刚落，里维用余光瞥见一个苗条的身影，从自己身后的墙上一跃而下。
  （居然是从墙上出现的——！）
  来不及躲避，里维只能选择不再隐藏他的能力。他的身后凭空出现了一个飞行物，挡在他和对方之间。
  对方果然停了下来。里维这才看清，那是一个穿着风衣的少女，只不过，她的手腕间有一把袖剑，在黑暗中闪烁着杀意的光芒。
  “晚上好啊，小姐。”里维不慌不忙地笑道，“这样风风火火地找到我，有何贵干？”
  “想必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吧，里维-莫德维克先生，”爱丽丝-菲尔-卡斯特尼亚说，“以你的聪明才智，何必这样明知故问呢？”
  “哈哈，你说得对，伊丽丝-菲尔-卡斯特尼亚小姐，Iris——彩虹之神的名字，”里维说，“我听说过你，身为卡斯特尼亚家族的族人，却主动放弃荣华富贵，投身于家族的暗区，成为一名杀手，专门受家族委托来刺杀那些得罪了卡斯特尼亚家族的敌人和可能在未来威胁到你们的新兴势力。”
  “哼，你知道的还挺多。不止如此，我的任务目标还有一种，”爱丽丝说，“那就是清除掉企图动摇人心，制造恐慌与怀疑的蠢货们。”
  说完，爱丽丝就俯身出动，袖剑直指里维的心脏部位。里维身边的飞行物再一次行动，挡住她的攻击。这下爱丽丝看清了——那是一把浮在空中的形状怪异的锥形物。
  “真是意外收获，你居然还是个能使用天使力量的人，”爱丽丝冷笑道，“这下，杀死你就不只是我的个人目的了——卡斯特尼亚家族也一定会将你清除。”
  但随即她眉头一皱，因为她看见，里维的身后还有数个一模一样的飞行物，总共有八个。
  “这些东西，天使用我们的典故，将其称为‘达摩克利斯之剑’，”里维说到，“它们悬在人的上方，随时可以将其处决。”
  “可惜你不配扮演这个审判者。”
  “可能吧，但我就是有资格使用它们。”
  爱丽丝一次次试图刺杀里维，但每次攻势都被里维的飞行物化解。见无法得手，爱丽丝拿出手枪，对准了里维。
  （只要……按下扳机，这个家伙的生命就此结束了。）
  她心想。
  忽然，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画面——黑夜中一道冲天而起的湛蓝色光芒，笼罩城市的翅膀化作阴影，站在天空下的三人，以及伫立在海岸边的金发少女……
  等她回过神来，里维已经消失了。
  “可恶！”
  她气急败坏，以至于拿手枪对着自己的脑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流下了鲜血。爱丽丝蹲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病态的笑声回荡在暗街。
  “该死的，平时不跑出来非要在关键时刻妨碍我！”她不知在对谁呐喊，“我本可以杀掉他的！可是……”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看到那些画面吗？那些都是未来将会发生的故事。”
  一个温和的女声出现在她的思绪中。
  “所以呢，你要表达什么？那些东西的发生是必然，所以你要干扰我改变未来？”
  “你可以这么理解。”
  “真是可笑！你们天使都带着这样的观念？就因为你是能看到未来的天使，所以就强行把未来改变了，来让它朝着你看到的样子发展？”
  “即使我不阻止你，你也无法成功。我刚才的举措只是在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呼，算了。”
  爱丽丝冷静下来，擦去头上的鲜血，“里维-莫德维克已经成为了家族的目标，上面的那些人会不惜一切清除他的。”
  说完，她就翻过暗街的围墙，消失在夜色中。
  然而，爱丽丝并不知道，这是她能够杀死里维的唯一机会，而这个机会有可能改变整个世界。
  有时候，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会改变整个世界，只是很少有人能注意到这些变化。
  在林宇骁的记忆中，有这么一个片段。
  当时的他去了新秋原市医院，护士带他去了一个房间。随着房门打开，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个短发的少女。
  她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林宇骁迫不及待地说：“寝子，是我。”
  “……？”
  少女转过头，显然她非常瘦弱，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但可以看出她依然是个标准的美丽少女。
  “啊，林宇骁……”
  “最近还好吗？我听护士说你的病情正在好转。”
  “是啊，她们也对我这么说，可是……”
  “可是什么？”
  “……算了，没什么。”
  “…………”
  林宇骁并没有理解寝子的意思，而是继续说：“所以，寝子，不要总是说什么‘要是死了就好了’这样丧气的话，等你的病好了，还有很多东西等着你去享受呢！”
  “是吗……”
  寝子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瘦骨如柴的手。
  “谢谢你，林宇骁，你是唯一一个愿意来看望我的人。自从去了宵月神社工作后，已经没几个家人和我联系了。”
  “嘿嘿，毕竟你是我的表姐嘛，当然要关心一下。”
  “只有这个原因吗？”
  “嗯？其他原因……应该没有吧。”
  “哦。”
  寝子轻笑一声，然后说：
  “林宇骁，之后几周你就不用来了。”
  “啊？为什么啊，明明之前说好每周都来看望你的……”
  “我有一些要紧事要做，怕影响到你。”
  “有什么事让你这么紧张？”林宇骁喊道，“我是真的担心你啊！”
  忽然，寝子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假如，当你在某一天发现自己的周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你所生活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你能接受这样的变化吗？”
  “什么？”
  林宇骁思考片刻，说：“应该不会吧，毕竟这种事只存在于小说或者电影里。再说了，有你陪在身边，对我来说就够了。”
  “呵呵。”
  寝子意外地笑了起来。
  “林宇骁，我之前在宵月神社工作的时候，听到过那边的老人讲了一个怪谈故事，说是很久以前，宵月神社里有一名早已厌倦了生活的巫女，她每天傍晚看着源源不断地来神社游玩的游客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幸福。然而她的内心并不开心，她只希望自己的生活能有所改变。直到一个看似寻常的傍晚，她来到神社的河边，看到河对岸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她坚信那就是来带她走的人，于是跟上了男子。黄昏时分，鲜红的光芒染遍了河川，巫女就在那一天彻底消失了，甚至没有人保留了有关她的记忆。这种现象，也就是所谓的‘神隐’。”
  “…………”
  “林宇骁，你说，如果我现在的心情和故事里的巫女一样，那么，会不会有一个人来让我体验一下神隐呢？”
  “想什么呢，当然不会。”
  寝子没有再说什么，可她的内心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林宇骁，请你收下这个。”
  寝子把一块血红色的石头放在林宇骁掌心。
  “这是？”
  “我在宵月神社的护身符，就把它当做我送给你的礼物吧。在你想我的时候，就拿起它，看到它的时候，我相信，你就会感觉到我就在你的身边。”
  此时此刻，林宇骁就在前往医院的路上。
  透过车窗，他抬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市。曾经，寝子也坐在窗边，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可是这一切都是她无法体验到的。可能对于基本不与人交往的她来说，哪怕是和家人呆在一起也成了一种奢侈。
  当时他不理解寝子说的话其中涵义，可现在他明白了——自己时常去看望她，不仅因为她是自己的家人，也有一部分特殊的感情。同时，寝子也对自己有着同样的感情。
  “寝子，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他在心中发誓。
  虽然平时在花川原这些朋友的眼中，自己只是个大大咧咧的家伙，之所以相信自己有个表姐，也是因为自己的倔脾气。但他们都未曾察觉到林宇骁隐藏在内心的那份执念。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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