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理解者

“哥哥，起床了！”
  “唔……小琴，等一会儿……”
  “快一点啦，哥哥！”
  “再让我睡一会儿……”
  “编辑部主任打电话过来了，他要你尽快交稿！”
  “怎么会呢，以我对主任的了解，他这时候还没起床呢，再让我躺一会儿……”
  “哥——哥——！”
  花糸琴一把将花川原的被子掀了起来，“樱子姐姐不见了！”
  “唔……诶诶？”
  花川原一下子就惊醒了，径直坐起来，抓住花糸琴的胳膊：“樱子呢？她在哪里？”
  看见他这副样子，花糸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樱子姐姐果然几乎成了哥哥的破绽了！”
  “不是，居然真被你骗了，”花川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你放心，稿子我昨晚就准备好了。”
  “我没骗你哦，樱子姐姐真的出门了。”
  “嗯？”
  “别担心啦。她说她要去找个朋友，说你应该猜得到是谁。”
  “这个……”
  花川原立刻想到了，樱子的一名叫里维的朋友，同时也是记录了一系列都市怪谈的网站“L.M事件簿”的创建者。
  关于电视塔的传闻就是在这个网站里发现的，那么作为创始人的里维，想必也对此有所了解。
  “唉，那就随她去吧。”
  花川原瘫坐在座位上，打开电脑，“我也要把稿子发给编辑部主任了，毕竟这次我难得准时写完了嘛。”
  “哼，我是不会因为这种事夸奖哥哥的！”花糸琴说，“你本来就应该准时交稿呀！”
  “没错，我也要有所改变啊。”
  同一时间，在新秋原市的某家饮料店……
  “你好像不渴的样子。”
  方露枫看着秋凛懿，说道。
  两人面前都摆着饮料，是秋凛懿买的单，但他却一口没喝，只是一直盯着电脑，一副紧张的样子。
  “嗯……嗯？是，是的，我不渴。”过了好半天，秋凛懿才反应过来，说。
  “你在看什么？”
  “资料库，”秋凛懿说，“里面可能有记录……”
  “都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没必要这么拘谨吧。”突然，方露枫说。
  “呃……”
  秋凛懿端起饮料喝了一口，以掩饰尴尬。
  “可能是我不是很会与人相处吧，可能。”
  方露枫有些哭笑不得：“我认识的人都一口认定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社恐，没想到在你面前，我反而显得善于交流了。”
  “哈哈……”
  汗水顺着秋凛懿的脸流下来，他干涩地笑了笑。
  “算了，既然我们都不需要无谓的寒暄，那就开始今天的讨论吧。”
  “哦，好。”秋凛懿放下杯子，“关于电视塔的传闻……”
  “樱子把所见所闻都描述给我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想法？我们的调查才刚刚开始，现在就下结论未免太早了吧。”
  “起码需要确立一个方向，而且你的内心也很清楚吧，电视塔里发生的一切皆是由天使的权能体现的。我知道你内心仍存有疑虑，但如果我们连这点隔阂都不能突破的话，现在的交流就没有任何意义。”
  “呃，你说得对。”
  秋凛懿尴尬地笑笑，“樱子跟我说你对天使非常感兴趣，收集了世界各地发生的可能与天使有关系的事件，把它们整合成册，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将天使的真相公之于众。所以你对这件事的敏感性应该比我高得多。”
  “大概是这样吧，我也没樱子说的那么坚定……啊，又说偏了。所以你的推测究竟是什么呢？”
  “在说结论之前，我想给你看一段资料。”
  秋凛懿打开他的电脑，点开一段文字，上面写道：
  「五年前的12月，位于水茗市的芥川大厦发生了一起跳楼事件。事件的主角，赤宫美由香，女性，在黄昏时分从大厦楼顶一跃而下。然而这起事件的疑点在于，虽然有人目击到美由香坠楼，但无论是现场的目击者，还是随后赶来的警方，都没能发现她的尸体。在搜寻无果几天后，这件事就以不了了之收尾。以上是公开的信息。」
  “公开的信息，意思是你还有未公开的？”方露枫问。
  “对，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然而在这场看似简单的自杀案件背后，隐藏着另一段往事。在美由香死后的两年，她的身体又出现在了芥川大厦内。目击者是男性，他亲眼目睹了美由香实现了复活。但最后的结局是，水茗市在当天发生了极为严重的暴乱，一道不知何处出现的光束炮击中芥川大厦，导致目击者和美由香都命丧其中。关于美由香“复活”的方式，极有可能是天使控制了她的身体。在此前人们对天使的研究里，天使习惯于附身在人身体中，当人的意志薄弱到难以与天使的意识抗衡时，天使会夺取身体的控制权。然而这无法解释赤宫美由香——因为她早已死去，不存在意识被吞噬的可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天使控制人类，并不一定需要是活物。」

  “呃，你是在哪看到这个的？”方露枫问道。
  “卡斯特尼亚家族的资料库。”秋凛懿回答道。
  “这样随意查看，真的没问题吗？”
  “没有问题，我早就是这个家族的一员了。”
  “哦——”
  秋凛懿察觉到方露枫的不悦，于是说：“我知道你很讨厌卡斯特尼亚家族，但没有这东西，我们的调查是没法继续下去的。”
  “我知道。”
  “嗯。我给你看这个资料的意思是，芥川大厦发生了一起跳楼事件，而这次的电视塔传闻，也与坠楼有关……”
  “所以两者可能会有所联系？”
  “对。”
  “也不能这样轻易地下结论吧，”方露枫叹了口气，“这两件事的相同点仅仅是‘坠落’而已。”
  “还有呢。”秋凛懿说，“爱丽丝在主动跳下去后，也消失了一段时间。”
  “……！”
  方露枫反应过来了，“难道说？”
  “嗯？”
  “等一下。”
  方露枫从她的斜挎包中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这是什么？”
  “我的笔记本，上面记录了这些年发生在世界各地的异常事件。按照你的描述，我发现了这下案件的一个共同点——坠楼事件发生后，死者要么消失，要么失踪一段时间后才被找到。”
  “那就有意思了。”
  “是的。你没说我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些情况会发生？如果真的是天使的戏法的话，它们是如何做到的，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缘由这么做？事情仿佛变得复杂起来了……”
  “呃呃，我想，我们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出电视塔传闻的真相……”
  “可这个疑点是你告诉我的啊，为什么你现在又让我不要追查呢？”方露枫很是不解。
  “其中的隐情有些……呃，你懂的。”
  方露枫点点头：“看来是不能碰的话题啊。说起来，你虽然平时看起来挺沉稳的，但现在就显得异常激动。”
  “因为你一直在调查天使，而我也是，估计樱子告诉过你我对天使的研究下了多大功夫吧。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以后也能有共同的话题，毕竟我觉得……跟你一起调查很愉快。”
  “我懂了。”
  方露枫微微一笑，“既然你要研究天使，那能否跟我说一说你研究的方向呢？”
  “啊，这个……”
  秋凛懿瞬间直起腰，来了精神。但他一想到在此之前，对其他人包括樱子介绍他的理想的时候，对方那充满着不屑与嘲笑的眼神，就感受到了无限的自卑感。
  “不好意思说吗？”
  “不是的，只是……算了，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想发现让人能够利用天使的力量的技术。”
  “哦。”
  出乎意料的，方露枫的回答很是平静。
  秋凛懿有些惊讶：“天使能附身于人的身体中，也能展现出各种各样的权能。那么，既然人的意识会被天使侵占，人本身为什么不能使用天使的权能呢？答案是当然有可能。如果有一天，人类能够做到利用天使的能力，那会是多么大的突破啊！如果你还不理解的话……”
  “不用解释，我能理解。”
  “啊？”
  像是对她的回答感到不可思议，秋凛懿瞪大了眼睛。
  “人们至今无法解释天使是如何发挥权能的，它们明明没有身躯，却能利用人或者其他物体来做到人无法实现的事情。如果能研究出天使使用能力的方法，你的想法就可以实现了。”
  “对、对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秋凛懿突然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他急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却不小心呛住了。
  “你没事吧。”方露枫问。
  “没事。只是觉得，这些年第一次能碰到一个理解我的人，真的很不容易。”
  方露枫听了，笑了笑：“那我真的很荣幸。话说回来，你又是为什么要加入卡斯特尼亚家族的呢？仅仅是为了天使的研究吗？”
  秋凛懿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
  “我是出生在这个国家的，但后来成为了卡斯特尼亚家族的一员  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小时候我的成绩非常好，基本上是学习任何东西都能一学就会。就这样，我很轻松地进入了最好的大学去深造，然后又申请了博士，我的人生仿佛是前途光明。
  “但是，我在不列颠国读博的期间，偶然间在导师的家里看见了一本书，讲述的就是由世界各地发生的怪谈，但这本书与普通的怪谈故事集根本不一样，它非常的，怎么说……硬核，结合了每一个故事中隐藏的相同点，对其分析，然后就引出了「天使」的概念。当时我就被这本书深深的吸引了，向我的导师借去看了好几遍，然后我就下定决心，要探索出天使的真相。”
  “所以，你就是那时候提出的理论，人类可以利用天使的能力的？”
  “对，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导师，他表示理解但不建议我把全身心投入进去，因为学院并没有其他人进行此类研究，上面的人们也不一定会认可。但我坚持我的看法，并且把它写在了论文里。”

  “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开除了。这下全学院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在论文中写敏感话题的傻子，因此我也没少受嘲笑。”
  “这……”
  秋凛懿苦笑着说：“我也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啊，但天使真的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毕竟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而且上层的人为了避免恐慌，也选择了隐瞒。被开除后，我很是失望，但我并没有选择回国，而是不要脸地在不列颠国继续生活，我不想让我的家人失望。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我迎来了转机——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结识了爱丽丝，她了解了我的困境，和其他人一样，她也觉得我的想法很可笑，但她把我推荐给了她的兄长凯文，凯文联系我说，卡斯特尼亚家族中有专门研究天使的组织，问我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卡斯特尼亚家族都干了什么样的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方露枫说。
  “对，但当时的我真没有出路了，而且卡斯特尼亚家族真的能为天使的研究提供极好的条件，无论是资料，还是器材，都是我见过的最完善的。再后来，我正式加入了这个家族，成为了爱丽丝的搭档，不知不觉都过了三年了。”
  “还真是一波三折呢。”
  “对啊，所以我对卡斯特尼亚家族抱有好感，也是很正常的吧，毕竟给了我唯一的机会。”
  “的确是。”
  “呃，你还是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吗？”
  “没有，才没有。”
  方露枫收起笔记本，“相反，我觉得你是个很真实的人，你的行为的动机很简单，只要是有利于你的研究，就一定要去做。所以你的研究进度怎么样了？”
  “有了卡斯特尼亚家族提供的资料，已经有很大进展了，你有兴趣的话以后我能讲给你听。”
  “很期待呢。”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中午。
  方露枫站了起来：“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
  “啊，好、好的，慢走，饮料钱……”
  “我已经付了。”
  “哦。对了，还有……”
  “还有什么？”
  秋凛懿仿佛花了很大勇气说出这句话：“以后可以多联系吗？如果我的研究有了进展，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方露枫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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