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做皇帝，未必是幸事。”萧裕轻叹着微微摇头，没有人比他更有立场说出这句话，不过…

        纵然重活一世他对权势已无半分渴望，只想规避前世所行差错，这皇位若是皇叔不愿坐便是他坐，轮不着旁的人。

        否则他与皇叔，岂不都成了那板上鱼肉。

        眼中翻涌的情绪被极好的隐藏在眼底，萧承煦看见的只是一个听到皇位两字还能风轻云淡的少年，心中愕然过后泛起些微的欣慰，眼前这个孩子不管未来能不能有出息，最起码不会如他老子一样被皇权迷了眼。

        暗处的萧怀瑾显然也没料到萧裕会是如此反应，先前被压下的念头又浮了上来，莫非……萧裕待他，是出于真心？

        而魏霖已是膛目结舌，做皇帝未必是幸事？这种话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

        萧承煦并不相信萧裕对皇位一点想法都没有，又旁敲侧击问了几回，得到的无一不是敷衍性的回答，直到说起突厥犯边一事，萧裕才来了精神。

        大雍的骑兵虽不输那些西域小国，但北方草原不适宜长期驻兵，迎敌并非想象那般容易，且萧裕记得月余后周平王起兵造反，他皇叔带兵迎敌，大后方就是东突厥，届时若周平王和突厥联手，皇叔将无路可退。

        萧裕不知那一战的具体情况，只记得皇叔虽战胜，却受了不轻的伤，想来也是受了周平王和东突厥这夹合一击。

        想到此，萧裕又殷勤地给萧承煦奉了一杯茶，“上月突厥忽犯北边，虽已被我皇叔剿灭，可侄儿觉着突厥以小股部队袭扰漠北，与其说是寻衅滋事不如说是刻意试探，且东突厥今年遇涝灾，牛羊淹死无数，入侵犯边已成必然之势。”

        “眼下已是十月，那些西域小国又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无论是何种原因，边境的战事怕是很快就要拉响了。”

        偏在这个时候周平王又要造反，事态实在是严峻，这也是萧裕今儿不停谄媚萧承煦的原由。

        只要皇叔无恙，脸面算什么？

        萧承煦闷了口茶，奇怪地看了眼萧裕，“你是陛下新封的煜王，管好自己的封邑就是了，边境自有戍边将领镇守，你跟着操什么心？”

        这一口一口一个侄儿的…

        总感觉这小子要坑他。

        萧裕放下茶杯，再次跪在地上，殷切道：“为免战事吃紧皇叔应付不得，侄儿想请五皇叔提前遣兵支援边境！”

        说出这话后，萧裕也很忐忑，以西北军的实力足以应付突厥犯边，可谁也不知周平王要造反一事，他又不能提前说…

        这回，萧承煦没去扶萧裕，任其跪着，气得脑瓜仁都疼。

        感情这半天跟他在这溜须拍马都为了萧怀瑾是吧，萧怀瑾是皇叔，他这个五皇叔就不是皇叔了是吧。

        萧承煦喝了整一杯茶才压下了那点醋味儿，沉声道：“我南留军距离西北千里之遥，如此长的战线，怕是不好办。”

        让他南留军去支援西北军，可真有这小子的。

        再说战事这还没起来呢，哪年边境不得有几回摩擦，萧怀瑾打胜仗的次数比他可多多了。

        萧裕蓦地抬起了头，透亮地眼睛将萧承煦望着，似乎早猜到他有此一问，“五皇叔的大军驻扎在华北平原东南部，皇叔的大军在徐州西北部，汴城大运河穿境而过，大军走水路只需半月便可抵达！”

        萧裕也是急了，忘了自己越是急切，萧承煦心里可能就越不是滋味。

        越听，萧承煦越是心惊。按理说，一个在冷宫里被养了十六年的孩子，对当今局势不该有如此透彻的分析。

        可他不仅清楚大军的布防之地，水路防线竟也如此清楚。

        那就是只有一个可能，这孩子，十六年来一直在冷宫中韬光养晦，他胸怀大局，如今出了冷宫，就是他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之刻！

        越是发觉萧裕的优秀，萧承煦心里那点醋味儿就更浓。

        他不就比萧怀瑾晚来了两个月么，怎么就被萧怀瑾比下去了？

        萧裕以为萧承煦仍有顾虑，再度劝道：“而且，京海铁路、泷海铁路等若干铁路干线也……”

        萧承煦听得愈发烦躁，连铁路干线都摸清了，看来一早就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吃醋之余，萧承煦狠狠一脚踹在了萧裕肩头。

        萧裕哪想到这人说动手就动手，实实地挨了一脚，伏在地上吸着冷气，好久都起不来。

        正想爬起来再争取争取，一个字从头上沉甸甸地砸来，“滚。”

        萧裕捂着肩膀站了起来，不敢再和萧承煦说话，哆哆嗦嗦往外走，走了一半似是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

        萧承煦双眉倒竖，话里满满的醋味儿，“不是让你滚么，还回来做甚！”别想着说些好听话哄他，他就能消气！

        萧裕略弓着上身，一路走到暖阁中央，捡起了地上那条青色祥云玉带，不防一转身就迎上了一道阴森森的视线，只得举起玉带讪笑几声解释：“这是皇叔挑的。”

        不料说完，那道视线更骇人了。

        萧裕拔腿开溜。

        ———

        萧怀瑾先萧裕一步出了暗阁，静立在漂游着画舫的江水之畔，暗红色的华丽衣角纷飞在游船画舫和重重烟波间，如同画中仙人一般美好。

        他目视着不远处边揉肩膀边向自己走来的萧裕，阳光为少年镀上一层金色的淡光，于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这一景一幕，宛如壁刻一般深深留在萧怀瑾脑海。

        “皇叔！”看到萧怀瑾后，萧裕觉着自己肩膀也不疼了，走变跑，不一会儿就赶至萧怀瑾身前。“让你久等了。”

        说着，萧裕垂下眼去看萧怀瑾脸色，发现对方唇畔带笑，也就不顾忌地和萧怀瑾畅谈起来。

        两人边聊边向对岸走去。

        “五皇叔说他十六岁时已和心爱之人私定终身，皇叔，你已是弱冠之年，怎么还不成家立业？您要不说说您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多给您留意。”

        萧怀瑾身形一凝，缓了好久才道：“不要听你五皇叔的话。”

        萧裕眨眼，“为何？”

        “你五皇叔生得貌美，年轻时的确备受追捧，追求他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只不过…”萧怀瑾弯起嘴角，语出惊人，“都是男的。”

        说罢，他拉长了语调，缓缓道：“唯一一次被女子追求，还是因着那女子本就喜欢女子。”

        萧裕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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