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一章）——南国之风

世界并不会因为，多一个人，或者，少一个人，而改变。

        唐靖预料之中的大战并没有出现。

        姜雪提前一步察觉出景舍的布置变化，因此，临时改变了主意，并没有如期挑起战争。

        这样做所带来的结果就是，虽然没有取得相对应的战果，却也避免了损失。

        对于具有进取心且投入人力物力的魏国而言，自然是不满的，但相对的，其他国家，虽未表示赞同，却也没有反对，这已经是最好的表态。

        知道大局已定的梁舞，虽然在营帐中大声呵指责姜雪出尔反尔，不顾道义，但终究什么也改变不了。

        唐靖死了。

        和他的妹妹唐宁一起。

        都死在那场，毫无意义的偷袭战中。

        吕少白失踪了。

        既没有得知他的死讯，也没找到他的行踪，就仿佛突然凭空间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跟随他去的800名骑士，事后只找到六百多具尸骨，其他的都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姜雪并没有因为吕少白是自己人，就对他有任何偏爱。

        在按照规矩，检索三天，依旧得到任何消息之后，就勒令士兵各自回营，全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她的果决、狠辣、和无情，无形中震慑了她所统帅的各军各营。

        或许，这就是她所要的效果。

        通过牺牲一个地位高但资历浅的吕少白，换得对全军上下，30万人的绝对统御，单就这份结果而言的话，无疑是令人钦佩的。

        在人数，装备，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向着自己的情况下，利用手中为数不多的筹码换取最大的利益，毫无疑问，作为一名政治家，她无疑是优秀的。

        至于人性，人道，则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而随着姜雪停止搜索，梁舞等人行动更加受限，毕竟单就国力而言的话，魏国无疑是连齐国的脚后跟都摸不到。

        失去了齐国的援助和支持，单凭韩魏两军的检索力量，要想在这地广人稀又陌生的环境，寻找两个人，难度无异于登天。

        再找下去，也只不过，是重复进行着，无意义的举动。

        “公主”

        庞涓轻轻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在他面前的梁舞，没有往日的潇洒倜傥，反而像是背负重担一般，面容憔悴。

        在看到他进来之后，只是将头偏了一偏，见并不是自己想见的人，失望了片刻，随口问道。

        “没找到吗？”

        庞涓遗憾的摇了摇头，他也很想说点好消息，但很可惜，他什么也没有带来。

        有时候，没有消息，其实比坏消息更加糟糕。

        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漫长的等待，等来的究竟是喜事还是噩耗。

        而在等待的过程当中，那漫长的煎熬，无疑是最让人感到痛苦的。

        梁舞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目光呆滞的站在原地。

        就在前几天，她还和唐靖无意义的争吵过，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为什么自己，不肯心平气和的和他谈一谈呢？

        是不是那一天只要自己肯愿意和他多沟通一下，他就能够谅解自己，并且也不会那么冲动了呢？

        然而，事后的追悔，没有意义。已经发生了的事，已经失去的人，并不会因为你事后真诚的悔悟倒回。

        它们只会因为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的加深脑海中的印象，最终活在记忆之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

        “该出发了，我们已经耽搁太久了，齐国已经催了好几回了。”

        虽然，同样伤感，但庞涓还是不得不鼓起精神。

        在这个所有人哀鸿遍野的时候，必须有人保持着清醒冷静的头脑。否则，一旦所有人都失去冷静，一旦敌人来袭，那么，后悔都来不及了。

        更何况，即使他不想保持冷静，也有一尊，他们不能忽视也不能无视的存在，时刻的提醒他们。

        “就不能再多等一等？至少，也要确实地找到他们的尸体吧？”

        梁舞皱紧了眉头。

        魏国的制度不同于齐国。

        假如无法确切的验证的生死情况，那么按照规定，唐靖就会被冠以失踪的罪名，而失踪是并不代表牺牲的。

        简而言之，假如他有亲人在人世，亦或者邻居，朋友，在得知了他的信息之后，也无法替他举哀或者得到官府的补偿。

        毕竟，师出无名。

        如此一来，久而久之，即便唐靖真的矫幸未死，并且成功逃了回来，一旦他的名字被勾销掉，那么他也失去了在魏国的身份，等同于变成了孤魂野鬼。

        而如果他真的不幸，死于战乱之中。由于没有确切的死期，即使有人想替他收尸，也会因为信息不明，没有佐证，草草了事。

        当然事情也并非不可变通，假如，梁舞现在一口咬定看到唐靖的尸体，那么即使有人怀疑，但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又有谁会为了这点小事，冒着生命危险，跑到战场上来查看？而等到他们回去，那么一切都尘埃落定，即使有人怀疑，也不得不捏鼻子认了。

        但是，这样一来，等同于官方宣布了他的死讯，那么即使唐靖真的还活着，也会被当作死人来对待。

        他将失去在魏国的一切，名字，身份，地位以及和她之间的关系。

        所以，梁舞还想再挣扎一下，因为，她不相信，唐靖真的会死的那么轻率。

        但很可惜，时不我待。

        “公主，大事要紧。”

        庞涓何尝不知她的心思，其实如果就他本人的意愿的话，他也不想相信唐靖真的会死的如此莫名其妙。

        但很可惜，身为一军之主，他绝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罔顾全军上下的利益，现在当务之急是击败楚国，然后替天子挽回颜面，最后安然回国。

        至于唐靖，假如他真的没死的话，庞涓相信唐靖最终也还是会回到魏国，至于身份的事在他看来很简单，大不了换个名字继续生活，但如此一来，就只能委屈唐靖一切从头开始，但他相信以他的能力，迟早有一天依然可以做到自己的位置。

        假如他已经死在这场战争之中，那么，即使找到他的尸体，也已经失去了意义。

        毕竟，他的亲人只有他的妹妹唐宁，既然两人都已虢难，那么在纠结于战后的那微不足道的一点补偿，也没有意义。

        因此综上考虑，与其在这里无意义的浪费时间寻找唐靖，还不如先完成眼前的事。

        梁舞的目光由失落，失望最后转变成了绝望。失去了庞涓的支持，她也就失去了在这里唯一的依靠。

        当然，她也明白庞涓是为自己考虑。这一次自己自告奋勇丢下一堆国事，万里迢迢跑来与姜雪照面，本就令朝野上下非议。

        假如，事后未能取得相对应的战果，那么战后追究责任，自己必将首当其冲。

        哪怕自己有1万条理由替自己开脱，那也远远无法抵消自己的罪过。

        当然，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如果自己能够在这场战争当中脱颖而出，甚至独占鳌头，那么，就算在此过程当中自己有1万条罪过，魏国上下有无人胆敢提出任何异议。

        前提条件是，自己必须要取得战果！

        “传我命令，全军立刻拔营。”

        拿定主意之后，梁舞立刻恢复往昔的果断，庞涓在旁看的目眩神迷。

        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并没有因为这一次的打击而彻底沉沦。相反，她在这一次的打击之后获得了长足的长进，长此以往，她必将脱颖而出，成为一名合格且优秀的君王。

        他不明白的是梁舞之所以那么快恢复，心里却有另一个主意。

        假如自己能够在这一次战争当中脱颖而出，那么，事后自己就拥有掌控魏国上下的权利。到时候，即便自己要倾注全国的力量寻找唐靖，那也无人敢反对。

        整个魏国的力量不是比现在的自己更加可靠吗？

        所以，她果断的选择这条唯一且正确的道路，并向这终点方向大踏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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