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宋千帆的秘密

他赤脚站在沙漠上，垂着头，行尸走肉一般的挪动着步子。炽热的阳光把周边的空气都融化，干裂的嘴皮泛白，阳光透过鸦羽般的睫毛□□裸的贴在他脸上。宋千帆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出现在这里，他双腿砰的一下跪倒在沙地上，像块被扔进火炉的白蜡烛。

        他颓然的倒在沙地上，一动不动。

        他因为希望和爱出生，从来就是天之骄子。宋千帆年少早熟，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是不同的。自有记忆开始，他能感受到自然万物的玄气和悲喜，阳光，草地，树木和江水，一切的一切周边都蕴藏的秘密，流动的，释放的，充裕的和死亡的。

        五岁那年，他亲手救活了一颗“死亡的树，以他的血。那个时候他还不懂，生命的来去不能被人横加干预。却也隐隐约约意识到，拥有这种能力的人都要缄默的度过这一生。宋千帆已经拥有太多，至于更多的，他希望能到此为止。于是他尽力不辜负这些得天独厚的优势，如同所有人期待一样的长大。

        事情开始有了转折，在此之前，他一直做的很好。六岁那年，宋今在一次执行任务时意外受伤，生命垂危。年纪尚小的宋千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庭氛围一天天的衰败，记忆力的母亲是一个理智又强大的女人，尽管如此却在生死面前依旧束手无策。

        宋千帆在一次半夜的惊醒中，窥见了母亲躲在老宅阁楼上，云雾缭绕间的失意爬满整间阁楼，在此之前，这样一个自律聪明的女人又怎么会和抽烟扯上任何关系呢，她开始天天往返于研究院和宋今的房间，无暇再管顾其他事情。

        手心隐隐发烫，宋千帆最终还是亮起了雪白的刀刃，偷偷走进了父亲的房间。

        6岁那年的宋千帆包扎好手心，站在窗台看着庭院外隔壁的草地上嬉闹着的其他孩子。

        一切都在越来越好，他固执的相信着自己的选择。父亲逐渐恢复的身体还有母亲的宽慰的笑脸。除了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在被改写之外，宋千帆低着头望着自己的手心，这是那位神明给予他的魔盒？是为了拯救还是为了毁灭呢？

        紧接着，他照例在陆如离开和宋今昏睡之际走进他们的房间，只是这一次事情进行到一半就被中途闯进的陆如阻止。

        宋千帆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有些恐怖的母亲，滴滴答答的血落在地板上，开出些糜烂艳丽的花。陆如走了过来，一边看着床上的宋今，一边拿起宋千帆的手。恍然大悟般的又哭又笑，攥紧着拳头疯魔似地捶床。

        几个佣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7岁的宋千帆躺在老宅地下室里的冰冷的手术台上，不知道是第几次，他又昏倒过去，最后一刻只能看到举着针管的母亲。

        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伴随着宋今恢复过来的还有病倒的家庭。外人眼里起死回生，大难不死的宋将军还有在灵力运用上更加炉火纯青的陆教授。

        宋千帆在自己的床上醒来，不过是手臂上的针眼又多了一个。他呆滞的躺在床上精致的眉眼里没了生机，他越发弄不明白那位神明的意思，于是只能一步一步把自己密封在毫无天光的盒子里，像是要躲避天上的目光，或者，他又辜负一个人。

        一切都乱了套，年后一切都乱了套。联邦历史上第一次爆发在秘林之外的玄火之气暴动发生在东辰。不同于以往的载体，这一次好像就是凭空出现，带着人类束手无策的压制，前仆后继的战士在这里死去。

        宋千帆又一次病倒，在父母走上战场之际。脸上的红痕依旧肿痛，他被母亲怨恨冰冷的眼神送入水深火热的地狱，耳畔似乎还在回响着东宁里绵长的啜泣声。

        他站在灵堂前，双手攥紧父母的黑白照片。人群里射过来一道怨毒的目光，不过他已经无所谓，沉默地接纳了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沉默地背负起了所有的责任，沉默的守住了那个不能暴露的秘密。

        沉舟站在宋氏医院的门口，医院里出人意料的人多，大多却都拥挤在一边。沉舟穿好校服背着书包一瘸一拐的走进医院，挂号后，按下了四。刚刚站在医院的大楼外，沉舟已经注意到，四楼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不出意外的话，人应该在哪里。

        钟蔚站在病房门口和宋明奇说话。

        “为什么还要他亲自来，你难道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吗？”宋明奇有些失态的喊道

        钟蔚一脸不耐烦，推搡开怒气冲冲的宋明奇“他是你表哥，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吗？”

        宋明奇也不愿再多说，吩咐过一边的护士几句话后，和钟蔚互翻了个白眼就转身离开。

        钟蔚安排几人守住楼梯口之后又命令一边挺直站在门口的几人：“无论里面有什么动静，不准开门进去。”

        话罢，就径直的走向了电梯口。迎面撞上了刚出电梯的沉舟。

        沉舟放在校服口袋里的手死死的攥着衣料，摆出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好好学生的样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问道“你好，请问骨科是在这一层吗？”

        余光却瞥见走廊深处多人把守的病房。

        钟蔚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学生，也注意到沉舟膝盖上破开的口子，狐疑地说“你走错了”

        沉舟低声道谢后转身，在钟蔚骇人地目光之下，电梯门终于关上。

        沉舟交完费后满脸泪痕地从医院地大门外离开：上药是真tm痛。

        却见她转身走进了一黑黢黢地小路，沉舟有些尴尬地脱掉了身上地校服和书包，随意地放在路边

        应该不会被偷吧？

        她匍匐在医院外围地墙体上，看了一眼角落里可怜无助的书包，扭头跳进了墙边低矮的灌木丛里。

        好一阵快爬，这才一路偷偷摸摸地躲着监控走到了医院大楼地墙脚下地树后面。她仰头看了一眼正上方地四楼病房，

        未免有些太高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身体已经有了打算，路灯在她设计之下，会黑那么一小段时间，夜黑风高之际她飞快地窜上这颗矮树，信仰一跃扒住了二楼已经熄灯病房的阳台，接着又顺着排水管道一口气翻进去四楼的病房的阳台里。

        沉舟趴在四楼阳台的地上紧张的一动不动，侧耳听见房间里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这才放下心来：宋千帆一个人待着而且还没死。

        用计打开移动门门锁后，沉舟快步侧身进入。

        屋子里没有摄像头，还弥漫着各种中草药的味道以及浓郁更甚于外界的玄气。

        沉舟：代入感很强，已经完成任务滚回我的药铺里去了。

        沉舟走进屋内唯一的病床，才看见已经滚在地上趴俯着的宋千帆，他身上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屋子里并不见热，蹲在地上观察着面前正在大口喘气的人，额头大颗大颗的渗出冷汗，好看的五官狰狞地扭曲在一起，手指紧紧地扣住地上的厚地毯。

        宋千帆又在那片沙地中醒来，高温灼烧着他地身体，他似乎能感受到身体里的细胞因为缺水而极度收缩死亡之后又因为身体里的特殊物质重新活了过来。一遍一遍，撕扯着他地神经和肌肉。

        沉舟抬起双搜纠结地看着面前因为痛苦扭成一团的人，最终还是动手将人翻回正面把人抱回了床上。

        艰难地从他的脖颈后将手抽出，刚刚不小心用鼻翼蹭到了他地脸，沉舟心虚地碰了碰鼻头：只要没有人尴尬，就没有人尴尬。

        面前的人却并没有因为躺在床上而好受一点，反而双手包头，拼命地将自己向另一边蜷曲起来。

        沉舟瞥见因为他剧烈动作而裸露出来的一小节白皙腰际，迅速扯过一边的被子给他盖上。

        之后又将双手悬空在他的身上，将灵力探入宋千帆体内，仔细搜寻。

        半晌过后，她双手撑在床边，紧咬着下唇脸上露出个难解的表情：为什么有人身体里会有极玄之气的玄晶，而且还是极玄之气干涸了的玄晶。

        难道只要我把极玄之气还给玄晶，就能破劫成功？沉舟半信半疑地在心里自问自答，难道这个世界地玄气离奇涌动也是因为二者的分离？

        不遑沉舟继续多想，病床上的宋千帆似乎又在进行新一轮的痛苦，大约是身体里的玄晶迫切需要极玄之气，这才囫囵地吸收着身边带着浊气的玄气。只是以宋千帆的□□凡胎为工具，撇去玄气其中的糟粕。

        玄气是那些没被利用过的极玄之气于浊气共同诞化出来的物质，须弥界的修士只能炼化极玄之气入体为自己所用。

        沉舟只得抬起双手，就地摆阵，来不及想屋内的玄气为何如此充裕，沉舟只能以这些为基础。

        屋内玄气涌动，钟蔚站在抬头看了一眼病房里，终归是没有进去。

        宋千帆挣扎着起身，周边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热熔熔地没有一丝风。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四肢百骸似乎开始有了反应，脚底地沙砾几不可见地翻滚了几周，他缓缓地近乎虔诚地单膝跪地，努力撑开手，想要触摸到那阵萦绕在脚下的风，那阵带着遥远海洋上的水汽和海鸥叫声的风。

        不知等待了多久，他单手紧握，又想起多年前母亲躺在他的床边说起的关于风的故事：“千帆，风属于自由。“

        但是妈妈，我好像抓住风了，在他晕过去的前一刻。

        沉舟艰难地掰开被宋千帆紧紧握住地手腕，于此同时宋千帆露出的脖颈后浮起红痕：为什么有人病着手劲也这么大？

        沉舟动手推了推面前地人，宋千帆却没有任何反应，沉舟颤颤巍巍地将手靠经他地鼻尖：很好，还有呼吸，没把人劈死就是成功！

        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扑哧扑哧地开始了手上地动作。

        事成之后，沉舟瘫坐在地上，灵力实在有限，尽管杯水车薪，也比他自己痛死过去强。

        屋内地玄气已然恢复平静，宋千帆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逐渐恢复血色，如果忽略后脖颈处的痕迹，倒像是睡过去了一样。

        沉舟有些无奈地扒着病床边站起身，不能再多待，天快亮了。

        离开之前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宋千帆，接着趁着天还黑，爬下了楼。下树地时候手上又一脱力，跌在了一楼的草地上。

        她挣扎地起身，另一边膝盖上地裤子也如期地破开，此刻万籁寂静。

        重回到那个小巷子后，非常可惜，书包连同着里面的几张卷在依旧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这届小偷真的不太行。

        沉舟回想到这个漏洞百出的夜探，扶额摇头，只能是拖一会算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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