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退亲

这天罗鱼和李昭起早，眼看快要到年关，各家开始准备宰杀年猪。

        二人就着咸菜干下两碗稀饭。

        罗鱼抹了嘴谋筹道：“今天得请何胖子来处理家中年猪，我打算直接卖给他。这样省时省力，来现钱也快。”

        “无妨，你决定就好。”李昭埋头喝稀饭，没有否决。

        罗鱼听后点头：“这也是为你的科举路着想。如今东边起了兵祸，朝廷急需有才之人。听说下个月要增设一场乡试，你可得把握住。等有了现钱，纸墨笔也就不愁了。”

        罗鱼尚在闺阁时，就学着如何理家，如今这点安排实在算不上什么。且她适应力又极强，日子过得也算蒸蒸日上。

        用过早膳，罗鱼快步赶往何胖子家，按理说接近年关的时候，屠户家应是十分繁忙。可见到罗鱼来此，何胖子挣扎出来：“你可是要宰年猪？”

        一旁等候多时的乡亲们笑道：“何胖子，怎么？看上鱼姑娘了？”

        “胡说！”何胖子红着脸摆手打断，“别污了姑娘家的名声。”

        说话的工夫，又偷偷拿眼看罗鱼。

        乡下里，农务繁重。就是有几分姿色的，也被摧磨得不成样子。可罗鱼不同，即便是粘泥的麻衣，也难掩其倾国之容。

        她是一种清丽之美，如雨后荷花，脱俗秀丽。

        罗鱼摆手，开门见山道：“不是的，我要卖年猪。”

        到底是喜欢她，何胖子就多说了几句：“不留点自家解馋？特意买肉可贵着。”

        “不用，我得换钱买些笔墨。”

        话音刚落，一旁的张婶撇撇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中秀才的。得要天资，对，天资。”

        这话是张生的夫子说的，张婶说出口，颇有些自得。

        何胖子见不得罗鱼吃瘪，冷哼一声：“张生当了四年的秀才，也没见中举。那何举人还在其后，都早已搬去了县城，得瑟什么？”

        众人一片哄笑，张婶怒瞪何胖子：“那也比她兄长强！”

        她憋着一口气，扭头离开。心里是打定主意，非要儿子压李昭一头。

        见张婶离开，何胖子宽慰道：“你别理她，一副刁钻刻薄的样貌。”

        罗鱼看了半场戏，连连摆手：“无妨。”

        拿了卖年猪的银子，罗鱼一路来到上京城。在墨轩阁里买好笔墨纸，出门的时候，与赵梨打了个照面。

        赵梨见罗鱼一副穷酸样，便不想认她，头一扭装做没看见。

        今日是南阳县主约她来此处。听说阁中进了些前朝孤本，所以南阳县主特此相邀。

        本以为罗鱼又会上赶着攀附，结果罗鱼只是淡淡的看一眼，风轻云淡地离开。

        赵梨更气了。

        这比攀附她，更打脸些。

        赵梨心有不愤，准备给罗鱼个教训。身旁的绿菊却拉了拉她：“县主这边更要紧。”

        赵梨心中一拎，催促丫鬟道：“快快去，别让县主久等了。”

        二人来到上面的隔间，只见李沁书热络地拉着赵梨的手：“我的好妹妹，叫你来是有桩天大的好事。”

        赵梨心中咚咚的跳：“敢问是何事？”

        “你也知，当今圣上后位空悬。据可靠消息，严太师要给圣上开场选秀！”李沁书拍了拍赵梨的手：“我家欲要保你入宫！”

        这是何等的好事！

        有南阳王府举荐，不说拼个后位，做嫔妃也是稳妥的。

        赵梨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此等运气！

        “圣上最爱看书，涉猎极广。所以你得投其所好，这些日子好好地看书。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如此天赐良机，赵梨怎肯放过？她立时出声应道，发誓用心看书。

        此番表态，让李沁书连连点头。

        一旁的绿菊却心下忐忑，自家小姐向来跋扈，一读书就头疼。这样的性子，莫说难能与圣上谈到一处，恐还会给家里招灾。

        不过她只是个丫鬟，决定不了什么，只能暗自叹了口气。

        赵梨正兴奋着，李沁书又提起一事：“我刚刚好像看见罗姑娘？”

        此话一出，赵梨心里一咯噔。她连忙撇开关系：“不过是个穷亲戚，又有什么打紧的？”

        李沁书冷笑道：“行了，你也别想着胡我。你家那点事，还能瞒过我？早早打发了她，才是最要紧的！”

        “可天下之大，我又从何处寻她？”

        “我已经派人跟着，怎么去处理，你心中必然有数。”

        话到如此，赵梨想着那泼天的富贵，赶忙应下。

        回到赵府，赵梨说起这些事，刘氏的心一上一下的。先是被选秀一事高兴地晕头转向，又见提及罗鱼，心下一片寒噤。

        去姚竹村的下人回来后，带来一个好消息。

        “罗姑娘似乎养着一个野男人。”

        “当真？”

        “据村民说，罗姑娘说是她的兄长，以此掩人耳目。”

        “甚好甚好！”刘氏激动地连连拍手，她心下有了决断：“快去将罗鱼唤来！”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罗鱼重新踏入赵府。看着这高大的屋舍，不免想起自己曾经的落魄逃离。她叹了一声，心境已是不同。

        “鱼儿，我们也就不绕弯子了，你养野男人的事，我赵府已然知晓。”刘氏一副居高临下，“你不守己身，恐是清白难在。这婚事，退了吧！”

        本以为罗鱼会一片惊慌，哪知她气定神闲。

        “姨母这话说的。”罗鱼悠悠道：“大家不过半斤八两罢了！你图荣华富贵，我要一个安定的家。本是各取所需，哪里是什么退亲？”

        这话如针扎般刺入刘氏的心，罗鱼断不能让罗家担负被退亲之名。

        一则这是阖家之辱；二则有过被退亲，她的名声必定受损，日后难得一个好夫婿。这养野男人的名头，她断然受不得！

        “姨母若是逼急了，我也只能去南阳王府，去诉一诉冤情。”

        刘氏脸色一变，罗鱼趁热打铁：“不如大家各取所需，也算是相安无事。”

        大厅里一片寂静，刘氏攥着手帕，陷入沉思。

        罗鱼所说不假，她赵府也并非毫无过错。如今她手里攥有罗鱼的把柄，也不怕她反咬一口。确实，各取所需，才是最妥帖的。

        这事儿闹大，与赵府也全然无益。

        等罗鱼走后，赵梨满脸不忿：“她如此行为不端，到叫她全身而退？”

        “我的乖女，她如今只能依傍一个野男人，而你要嫁的，是天下至尊。你又何必拉了身价同她计较？”

        也是，赵梨脸色缓了缓。小时候她总要刻意地拍罗鱼马屁，谁能料到，如今罗鱼给她提鞋都不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命运啊，就是如此无常。

        赵梨想到此处，笑出了声。

        这番事后，罗鱼回到家里，连连叹声。

        闹到这般境地，她手里的婚书也算无用了。

        “大兄弟，”罗鱼拍了拍李昭的肩膀：“你如今可是我最后的依靠，莫要让我失望！”

        见罗鱼情绪不高，李昭拍拍胸脯：“你且安心。我既做你一日兄长，便护着你一日。”

        “甚好甚好。”罗鱼终于眉开眼笑。

        自父亲出事，人情冷暖，血亲倒不如这个便宜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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