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温蘇着女装，啻坤居一游

三人到了啻坤居门前，这啻坤居依山傍水，就在那七星湖边，湖边有一山坡，依山而建，傍水而立，风景不可谓不清净优雅，为名门贵族娘子常聚之所。

        这酒楼只接女宾，男士止步，不管你是几品大员亦或那腰缠万贯之人，一律吃个闭门羹。这来找事儿的男人也有，不过全被赛乾南给骂跑了，在这蜚零将军管辖内一般人还真不敢闹太大，少不了被扒层皮。

        蘇京墨抬脚就要往里迈，被一粗壮“大汉”给推了出来，指了指旁边的牌匾，只见四个大字“雄性莫入”！这“大汉”扯着大嗓门，“眼瞎啊？”原来这“大汉”非汉，乃是女子，只是生的比一般人更魁梧了些。

        蘇京墨躺地上，平生头一次遇见如此不公之事！翅螺裸的歧视，太可恶了，小爷我今天还就要进去了！刚站起来，想硬闯，结果一排“大汉”往门前那一站，蘇京墨垂头丧气放弃了硬攻，转回头望着看戏的二人，一脸戏虐就差把嘲笑两个大字写脑门上了！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还是先撤吧。

        三人站在对面树荫下叽叽咕咕，争执不休，你要离近了准能听见。

        “什么？扮作女子？”温蘇二人听到鱼故纸的提议简直前所未闻，声音大的振聋发聩。只听说过小娘子为了行走江湖女扮男装的，哪里有男子扮做女子的道理！

        鱼故纸点点头，表示他们没听错。

        温蘇二人一个直摆手一个直摇头，义正言辞的拒绝鱼故纸，“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

        鱼故纸有点生气，“怎么？打扮成女子就辱没你们了？你们这分明就是瞧不起女人！”

        “这哪一样嘛？别人知道了定要笑掉大牙了，我们就成天大的笑柄了！”温筠虽然觉得她说的好像是没错，但是还是不太能接受。

        “那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去！”说着抬脚就朝啻坤居走。

        温筠赶紧拉住她，“算了，怕了你了，那你以后绝不许传出去！还笑！再笑我反悔了！”

        蘇京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有点幸灾乐祸，“嘿嘿，好啊，还没看过臭竹子女装呢，绝对是个大美人儿！”

        温筠一巴掌拍的蘇京墨眼冒金星，“你也一起！”

        蘇京墨抗议，“凭什么！你自己答应人家的，关我什么事！”

        最终在温筠的寅威之下，蘇京墨妥协了，反正这地儿也没人认识我，这英勇就义、舍生取义的精神令人敬佩。

        “那你们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们找身行头打扮打扮。”说着鱼故纸就跑开了。

        “一定要挑一套好看的！”蘇京墨想死就死了，死也要穿的好看一点，不然白死了。说到好看也不知道冬青伤势怎么样了，哎呀，糟糕！都怪自己，竟然忘记问她家住何处了！一直忙着懊悔，就连让他扮成女人都没有此时难受。

        鱼故纸在成衣店挑了好久，选了两套适合他们的，温筠喜穿白，京墨喜穿绿，越看越满意。

        “三位要吃点什么？”

        鱼故纸领着二位“美女”挑了个视线好的桌子，“白衣美女”拿着手帕捂脸，“绿袍美女”头低的都快钻桌子下面去了，嘴里嘀嘀咕咕：早知道准备一个面纱遮脸了，后悔死了，跟着臭竹子瞎搞什么！

        鱼故纸翻开了茶博士递过来的菜谱，这菜谱看起来有点意思，上书：

        “槐花煎瑟尘

        白昼闷鼎肉

        苁蓉炖牷犠

        秦烹唯羊羹

        玉蟾煮凌霄

        绿蚁烤红泥

        佛手熏山鲈。”

        合上了菜谱，“你们都有什么招牌特色，介绍一下。”

        “咱们这儿最出名的当属这「三花三菇一汤」了”

        “那就先来个汤吧。”

        “你要点「啥汤」，是吗？”又确认一遍。

        “对啊，我就点那个汤。”

        “啥汤？”

        蘇京墨被问烦了，站起来拍桌子，“人家都说了就点那个汤，听不懂啊，老问老问！”

        酒楼里正在吃饭的大家全部停下来看着他，糟糕，忘记此时自己是个女子了！

        不过大家看了“她”一眼，又各吃各的了，没人理会，大家都习惯了，经常有形似男子的女人出入，这世界本就终生平等，外貌并不重要，长得美也好，丑也罢，皮囊罢了，这啻坤居一向不以貌取人，自无人在意。温筠蘇京墨看食客们并没有投来那些难听的议论，竟也放大了胆子，不再躲着藏着掖着。

        这茶博士耐心解释道，“这汤的名字就叫啥汤，乃鳝鱼剖丝熬制而成，泉水龙井内加竹荪蛋花，这鳝鱼均取自七星湖，天然上等鲜美，各位尝了便知。”说得蘇京墨口水直流。

        “那三花三菇又是何？”

        “三花乃槐花煎饼、凌霄花煮蛙肉、佛手花熏鲈鱼。”

        “这槐花还能煎饼，青蛙还能吃肉？”

        “当然了，很好吃哦～”

        蘇京墨一身鸡皮疙瘩，这都是吃的些啥啊……指着菜单中的「绿蚁烤红泥」，“你别告诉我这个是烤蚂蚁？”

        “正是！将那蚂蚁放入特制的红泥中，真真是香脆可口，世间难有！”

        “呕！”蘇京墨要吐了……

        鱼故纸听了这些，颇有感慨，解释给蘇京墨二人，“做菜啊有七种方式，煎，闷，炖，烹，煮，烤，熏。修行也得必经这七种磨难，这做菜和做人一样哪……”

        末了又问，“那三菇呢？”

        “三菇是我们本店首席厨娘！各位点好了没？”茶博士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点个菜这么慢！这些人真奇怪，问来问去，说一大堆有的没的。

        鱼故纸听到厨娘来了精神，“能不能进你们后厨参观一下，拜会三菇？”

        “这你得问我们老板娘了，我可做不了主。”

        “小娘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感悟，乾南佩服！”从帘子后面走出一人，正是那老板娘——赛乾南！

        “这啻坤居我经营了十几年，你是第一个能说出此番深意的人，我是这老板娘，今天送你们一道菜，爆炒姜何鞭。”

        赛乾南在看到温筠时略一愣，世间还有如此相像之人，像，真的太像了。

        旁边茶博士添上茶水，“三位今天有口福了。这道菜老板娘亲自下厨，千金难求的，一般不会做，全凭老板娘心情。”众人向他们送来羡慕的目光。

        温筠起身，以茶代酒，执杯敬了在座各位一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某想和在座的所有宾客一起分享，可否？”

        赛乾南又看了几眼还是觉得“她”和恩公很像，“送你们了，当然可以随意。”

        难道只有蘇京墨一个人觉得此道菜很……咦～不会是炒牛鞭吧……

        趁着上菜的空档，得先想个法子进去后厨查探一番，温筠就假意要去井匽方便一下，然后偷偷溜到了后厨。

        正巧赛乾南和三菇在激烈的争吵。

        “谁叫你自作主张的？”

        “三菇受恩于您，不是您就不会有今日的三菇，我不会看着您断送后半生！”

        “这是我的事，你不要牵扯进来！”

        “赛老板！那是何人斯欠您的，不是那些无辜的人！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无辜，呵！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全部都是刽子手，我是在替那些受害者行道！”

        “唉……我知道外面的三个是来查案的，我会跟他们走，您好好保重！”三菇说着就要走。

        “不行！”二人拉拉扯扯，僵持不下。温筠偷偷回去了，得赶紧跟鱼故纸说一下此事。

        鱼故纸听闻连忙喊蘇京墨出门去叫人手，自己和温筠先去牵制住他们，以免二人跑了。

        等二人进到后厨一看，三菇已归天，胸上一把菜刀，旁边的赛乾南失神地坐在地上，满手是血，“三菇你怎么这么傻啊……”

        温鱼二人呆立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听见赛乾南突然盯着温筠问道，“温太傅是你何人？”

        他竟然认识父亲大人！

        鱼故纸看温筠还在震惊，替他回答，“他乃温太傅之子温筠。”

        赛乾南眼神无光自言自语，“是了，这么像，那还是三十多年前了，我才十几岁死了爹娘，温太傅将我买入府，当起了厨娘，虽然我年龄小但是做出来的味道世间难尝，太傅有两个生死之交，还记得那天是我与何人斯第一次见面，他长得也不甚好看，我却被他那股超凡脱俗深深吸引，经常缠着他，日子久了就结为夫妻，本以为能相伴到老，谁知道……温太傅家突发事变，何人斯从那以后日日钻研道法，慢慢冷落于我，我吵也吵了，闹了闹了，他最后忍无可忍，就一纸休妻，我想他定是在外边有了女人才会如此无情！我就告他通间，却获杖刑！定是官官相护！我恨他们，每一个始乱终弃的男人都不得好死！所以我开了这家啻坤居专门收留那些被夫君打骂出走或被父亲无情卖了或遭受各种不公的女子，经常能听到女客们讲述他们悲惨的命运，既然官府定不了罪，我就会替他们除恶，别飘是我杀的，王舅也是我杀的，还有那个龟八，呸，我都嫌他血脏了我的手！”

        “绝非你一人可以做到抛尸河里，鞋袜没有拖拽的痕迹，说明最少两个人，抬尸才行。”

        “你抓着这些细节有什么意思？人都死了！我说了就我一个人！你非要逼人到绝路吗？”

        “我只求一个真相！还死者清白！”

        “哈哈哈哈！清白！那我的清白呢，那些受害女子的清白呢，又该找谁去还！谁又能还清！”赛乾南笑出了眼泪。

        “鱼故纸，我很看好你，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鱼故纸没想到这时候她能有何事相求？难道是放了她？“替我把这啻坤居开下去。”

        “为什么找我？”鱼故纸不明白，我亲手把她抓捕归案，她还要把自己的酒楼给我？

        “因为我看到了你眸子里那股和我当年一样的倔强不屈，这心血创办的初衷就是为天下那些苦命的女人提供安身立命之方寸，三菇死了，是以死来唤醒我。事到如今，可惜我走错了路，已无回头，不该用暴力解决暴力，以罪恶对抗罪恶。诸生邪念，我希望你能延续下去，为那些遭受困苦折磨的女子鸣不平，可以帮助她们拿起正义的武器武装保护自己，莫要再走岔了……”

        “还有温筠，有个东西我收藏了三十年，我累了，就在那灶台后右边数第三块砖缝里，也终于可以报了当年温太傅之恩，死而无憾了！”

        说罢拔出三菇胸口的菜刀，自尽而亡，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连温筠都未来及反应。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鱼故纸陷入了沉思，第一次这么难过，虽然凶手已伏法，为什么一点都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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