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弃之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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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商来泉贸易,市舶司与当地知府有义务保护其他人身安全,否则人身没有保障,又有谁愿意前来。大宋诸路舶司,杭州、明州、广州都为招揽蕃商不遗余力,但近年来蕃商更倾向于泉州,乃是因为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运往京城的航线更为便捷,而明州则是高丽商船更为便利的港口。
因此,造就泉州城的繁华盛景,各色的香料会聚于此,各地客商蜂涌而至。
佛莲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一个牙人可以失踪得如此彻底,甚至无人相问。那么,云集于此的蕃商与客商,也会有性命之忧。
“还请刘提举提出一个举措,以确保蕃商的安全。否则,有可能因此寒了大家的心。”佛莲语气诚恳,“伊本蕃长,我等没有故意生事,只是希望蕃长能加强对蕃坊的治理,龙蛇混杂之地,太多不明身份之人,总要有一个妥善的管理与约束。”
伊本蕃长从善如流,“这是应该的,老朽失职,本该加强管理,倒让诸位提出来。明日,老朽与刘提举、陆知府商议过后,调集人手,在三天之日对全城的蕃商,查阅公验及过所,并登记造册。”
佛莲得到满意的答复,举杯朝向伊本蕃长,“敬蕃长,原来我等鲁莽。”
刘慎和陆修也相继表示,会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全力督促此事,并对云集于此的客商也做到心中有数。
佛莲也不是故意为难,见刘慎与陆修诚意满满,当下表示:“听闻望舶巡检司诸位将军为战船紧缺而苦恼,我愿捐出一艘商舶,由长风船坞改建成运输军资的战船,以资海战之用。此外,另造战船一事,我愿出资十万贯,以助诸位将军剿灭海盗,还海上以安宁,让海商不再受盗匪之扰。”
有了佛莲的表态,此次凡是入港五艘物货以上的蕃商,都慷慨解囊,捐钱捐物。
海盗是南洋海域的最大隐患,过往的商舶早已不胜其扰。海商们苦不堪言,不可预知的风浪,不知隐匿于何处的海盗,都有可能让这趟航行永无归期。
于是,在座的诸位海商对海盗参商的出没,开始大吐苦水。
有人说:“早先几年,海盗出没并未伤人性命,不过劫些财物,要些过路费。可不知从何时起,这海盗参曾开始劫船杀人,老弱妇儒统统都不放过。”
另一位年纪较长的海商却道:“那是你们太年轻,并不知二十年前海盗参商也是如此杀人如麻,遥记得嘉熙海难,五十余名私渡的海商被杀,横尸于海面,终至亲人离散,无法归家。而后数年,前来大宋贸易的海商,都会刻意绕开交趾,小心戒备。”
“交践?老伯,这不对,海盗参商是在占城盘踞,近年来出事的船都是附近海域被劫掠。”
第一个说话的人,又道:“早先几年,是在阇婆设卡,那是去往三佛齐和大食的必经之路。”
众说纷纭,一时间各执一词,场面颇为混乱。
方亦生与赵新严也在座,二人是第一
次参与接风宴,往常这个时候,方亦生都在海上巡防,赵新严也未能入东平王的眼,没有资格位列座上之宾。
赵新严如今是千头万绪,所有的案子都堆到一处,都是无头的公案,处处都有疑点,又都无从查起。就像是一记拳头击在棉花上,有劲却无处使。
但他始终没有忘记,早已肃清海盗之患,是他能摆脱身份桎梏的捷径。他与东平王等居于此地的皇族一样,都想再回京城,重回朝堂。如此一来,他便不用再为了医治妻子的病而过着拮据的日子。
“我记得弃之与我说起过,海盗参商的头目并非一人,而是能者居之。只要杀了上一任的头目,便能成为新的头目。如此看来,所言非虚。嘉熙海滩至今已经二十载,这海盗参商当时若是正值壮年,眼下应该已是暮年,如何还能与你交手过招。”赵新严提出他的疑惑,“是以,关于海盗参商样貌的说法,看来并不准确。”
方亦生到任不过两年,他不看过往,只看现下,“与我交手那人确实不似暮年之身。在海上航行,时日久了,难免落下一身的病痛,你看沈老太爷湿寒入体,沉疴多年。若是壮年之身,我们又该如何擒获此人?即便是当场抓获,他还有余党仍在,死灰复燃不过时日尔。”
赵新严甚是头疼,“前些时日,你还说过在占城附近见过扶桑浪人出没,似是与海盗参商的船队有所接触。眼下,这泉州城也有不少浪人,行为举止十分放浪,时常寻衅滋事。我从招讨司要了人手,以防不测,才能分了身去查弃之失踪和顾衍之死。”
方亦生对弃之的失踪十分挂怀,二人虽说见面不多,但日常保持联系,能查获诸多的私舶私货,全赖弃之的消息可靠。因此,弃之的失踪可以说十分蹊跷。
“弃之应是查到什么,被人灭了口,又或者他自己藏起来,不方便露面。”
赵新严长叹一声,“希望是后者。”
“你说顾衍之死有疑点?”方亦生不禁奇道:“你说的顾衍,可是顾同之子?那位把顾同其他子女全部赶出顾家,自己占尽家产的那个顾衍?”
赵新严点头,“正是那位。”
方亦生更加疑惑了,“顾衍可是泉州城私舶私货的掌舵人,所有的私货都要经他的手,弃之查了他这么久,都不曾查出什么,只知道是他,却未能查到确切的证据。这样的人,如何会死?”筆趣庫
赵新严答曰:“他是被自己的正室失手杀死的。”
方亦生当下否定,“不可能!顾同之死是弃之一手操控,有没有可能顾衍的死也是他做下的?”
“你告诉我,杀了顾衍,对弃之有何好处?弃之眼下颇受海商爱戴,伊本蕃长有意把他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他处处以商户利益为先,可以是得罪了不少人。顾衍想杀弃之倒有可能!”
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这便处处都有疑点,却又无从查证。
“一切还要等弃之出现。”
赵新严望着方亦生许久,突然提出一个疑问:“眼下是商舶入港的最佳时机,从占城至泉州港,都有大量的商舶。可偏偏今年十分安生,你不觉得奇怪吗?”
方亦生早就有怀疑,“我怀疑海盗参商可能乔装上岸,混迹在海商之中。近日城中,可有什么异样?比如这些携带大宗物货的海商所有的过所公凭,都没有问题?他们所剩商舶,你可曾让人一一查过,是否与近年来遭劫掠的商舶相似?你说城中有扶桑浪人,他们又与谁过往甚密?谁家货仓物货堆满,又不曾有过交易?”
赵新严沉思许久,抬眸巡视全城,可终是一无所获,“你可认得沈严?我是说,你在占城、交趾等各处港口补给休憩时,可曾听说过此人?他所携十艘商舶,且全都破烂不堪,他甚至还送了杜娘子一车的蕃酒,可其中却有大食海商去岁冬月出海时所携的梨花白。而你曾说过,那大食海商的商舶遭参商劫掠。”
赵新严又把沈严回来之后,所做所为一一与方亦生细说。二人一番分析之下,都对沈严此人有了深深的怀疑。
“顺安兄,你应该去沈家探探底。”
赵新严却有些为难,“以何为由?”
二人又同时沉默了。
砰的一声,长风号的四周漫天烟火照亮长空,与满天星辰齐辉。
刘慎朝她的方向望过来,指了指空中此消彼长的烟火。杜且摇摇头,表示这不是她的安排。事实上,她也没有多余的银钱置办烟火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有这个钱她会用于修缮商船,而不是这般浪费。
这时,有一人上船,皮肤黝黑,身姿矫健,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弓,满身都是戒备。他走到甲板上深深一礼,“我家家主未能亲自前来,特奉上一场烟火,以迎诸位海商前来贸易。”
有人问道:“你家家主是何许人也?”
那人答道:“我家家主乃是沈严,沈家长房长子。”
说完之后,那人转身下船,没有片刻逗留,也不再给人问话的机会。
杜且匆匆起身,走到船边欲寻沈严。这个时候,他一定会在。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无非是想昭告众人,沈家还有人,他沈严还活着,他还代表着沈家。
这样,他既能不在席间接受盘问,又能夺走杜且的风头。
果不其然,沈严就在码头上,与她遥遥相望。
在他的身后,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人在炎热的夏夜披着一件斗篷,将周身遮得严严实实,其余二人则立于此人身后,似乎是有意让杜且看到,二人露出藏于此人身后的匕首。
这又是何意?
在杜且还来不及细想之时,方才上船之人又出现了。他不知何时已经入水,水性极佳的他仰面朝天,精准无误地将一个荷包扔到杜且脚边。
荷包是干的,丝毫没有沾到海水。
杜且还未打开,便问到熟悉的木樨香,不用猜也知道这是何人之物。
她抬眸往沈严的方向望去,人已不见,连同他身后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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