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屏息倾听之下却没了声音，只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心间泛起痒意，蒋泽同慌忙起身坐去书桌前了。

        长舒一口气后，他捏捏眉心，最终还是选择叫人送了文件过来。

        明亮的童话风房间里，细听有轻微的键盘敲击声，此外就是熟睡之人的鼾声，呼噜呼噜的像只小猪。

        蒋泽同坐在姜宝的书桌前办公，神情严肃，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更添了些不近人情的味道，令他稍显稚嫩的脸庞都冷峻起来，让人轻易不敢开玩笑。

        他的视线每隔十几分钟就会落到床上，伴随着工作内容的结束，蒋泽同摘了防蓝光眼镜，洗干净手，坐到了姜宝旁边。

        “怎么还不醒呢？”蒋泽同念叨着，把手放到姜宝额头去感受温度，发现热度已经降了下来，就放心的掐了一把姜宝的脸蛋。

        嫩嫩滑滑的，令人爱不释手。

        小时候，姜宝就是一个嫩团子，傻乎乎软呆呆的，周边没有一个小朋友喜欢跟他玩，都嫌弃他动作慢，捉迷藏赶不上趟，你追我赶跟不上溜，说话都听不清楚。

        蒋泽同发现他的时候，小姜宝正一个人坐在沙堆里扣小动物，保姆就在公园的椅子上坐着看。

        彼时他心情不好，是自己第一次跑出家门，独自来爷爷家，到了小区才发现，这里比他生活的小区和学校大好多，简而言之，他迷路了。

        但是他倔强的不肯回头，就一直埋头走，遇见了玩耍的小姜宝。当时的心情蒋泽同不太记得了，唯有姜宝笑得一口小糯米牙的画面清晰印在头脑里。

        “蒋哥，”姜宝抬起手扶住脸侧作乱的手掌，还没睁开眼睛就哼哼唧唧委屈着，“你不要……我好想你。”

        “姜宝贝，哥哥不是在这呢。”蒋泽同笑了，这小孩儿睡觉都会撒娇，这谁能不疼他。

        “蒋哥！”

        漂亮清澈的猫眼儿一瞬间睁开，世界恍然大亮。

        浅棕色的瞳孔紧缩着，似乎难以置信般打量着蒋泽同，他悄悄咬了咬舌尖，痛到快要流眼泪。

        “你终于回来了！”姜宝展开双臂扑了上去，紧紧搂着蒋泽同的脖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控诉着，“你怎么才回来啊，工作就那么忙吗，忙到我生病都不来看我。”

        姜宝哭得打嗝，眼泪流的像瀑布，手臂钳子似的紧，生怕自己一疏忽，抱着的人就会消失。

        蒋泽同一头雾水，什么工作，什么忙，他昨天才和姜宝见过面，替他收拾了书包文具，可是看姜宝哭得那么伤心，蒋泽同还是顺着哄道，“我这不是在吗，姜宝贝不哭了，哭多了伤眼睛。”

        伤眼睛？姜宝窝在蒋泽同肩膀上，觉得这句话好熟悉，好像是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说的，是在梦里吗？

        梦里还说，他生病了。就在他和蒋哥发生车祸的这个梦里，他们一起住院了，可是蒋哥身体好出院早，一出院就去分公司工作了，他身体差，在医院住了好长时间，结果蒋哥一次都不来看他……后来他时常做梦哭，眼睛都模糊了，蒋哥也不回来。

        姜宝抱着蒋泽同想，果然是梦啊，蒋哥怎么会不管他呢，蒋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那以后，蒋哥不要那么久都不来看我，好不好？”姜宝抬起脸，直勾勾的看着蒋泽同，眼眶里晶莹的泪珠欲落不落，沾湿了上下睫毛，沉重的泪水将卷翘的睫毛压下，黏成一簇簇，湿漉漉的眼神像是被打湿的小猫，可怜而可爱。

        蒋泽同觉得姜宝今天有些奇怪，但他一向是不拒绝姜宝的，所以他揽着姜宝换了个姿势，“你是我弟弟，我永远都会照顾你的，借点力坐哥哥腿上，扯着腰不舒服。”

        于是姜宝乖乖靠在蒋泽同肩膀处，两人嵌得严丝合缝，姜宝安全感满满，姜宝窝在蒋泽同肩窝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你都快一天没吃饭了，哥哥带你去吃点东西，张姨熬了你喜欢的粥呢。”

        姜宝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摸着瘪瘪的肚子点头，“要吃饭。”五指伸进衣服里，感觉身体潮潮的，黏着睡衣好不舒服，他从蒋泽同腿上滚下来，跌在床上，衣衫凌乱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蒋哥，太热了，我先去洗澡。”

        方才姜宝哭得满头是汗，鼻子塞塞的，说话声音软糯极了，不是撒娇都胜似撒娇。

        蒋泽同却一把拽住他手臂，“不行。”说着动手将姜宝的衣服整理好，“你发烧了，一会儿可以擦擦，等晚上情况好些了，再考虑洗澡的事，现在还是先吃饭。”

        “我先洗澡，然后再吃饭。”姜宝小声的反抗，他觉得自己现在必须要洗一洗，脸上皱巴巴的，眼睛也酸疼。

        “等着。”蒋泽同拿他没办法，揉了把姜宝的头，进了浴室，很快托着一张浸湿的洗面巾出来，糊在了姜宝脸上，擦脸的手法和揉一只猫差不多。“先凑合着，我抱你下去把饭吃了再说别的，不许任性了。”

        “唔，我自己能走。”姜宝的声音透过洗面巾，闷闷的，热乎乎的，擦得很舒服，真想一直这样。

        “你是能走，一瘸一拐地走。”蒋泽同没好气，怪自己没看好姜宝，他把洗面巾扔进垃圾桶，蜷起手指轻弹了姜宝脑门，“睡一觉就忘了？你那腿磕的可不轻。”

        姜宝假意后仰配合蒋泽同的动作，听他一说，才有了感觉，膝盖处凉呼呼的，是敷着药呢。

        “我真的忘了，也没有很疼啊。”姜宝尚且天真的说着，他隔着睡裤，完全不知道伤处什么样。

        脚尖试着点地，床铺矮矮的，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踩到了地毯上，柔软的地毯包裹住了脚趾，姜宝还用脚底轻轻蹭了两下。

        “真的不疼，啊！”姜宝站起来没有事，一迈步现了原形，直挺挺的往前摔。

        蒋泽同早在他尝试的时候，站在一步远的位置垂手等待了，姜宝一倒下，他立刻接住了人，抱到了人后忍不住数落道，“还跟我逞强。”

        姜宝狠狠吸了口气，膝盖确实疼，还麻，尤其是迈开腿走路的时候，一次落地，疼得姜宝一哆嗦。

        他不敢说话了，讨好的贴着蒋泽同，抱着他手臂支撑自己，“我不敢了，蒋哥抱我去吧。”

        蒋泽同本想打横抱起姜宝，反正在他看来姜宝这点体重也不算什么，只是想到要下楼，还是选择了稳妥的方式。他把姜宝放到床上，把宽阔的脊背露给姜宝，双手勾着向后，“趴背上。”

        这是姜宝熟悉的方式，他搂着蒋泽同的脖子，双腿夹着他腰，等腿弯处有强劲的手臂托着了，他便放心的松开双腿让它们自然垂落，随着蒋泽同走路的节奏，在对方腿边一甩一甩。

        面对着长长的楼梯，姜宝先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轻松的姿势，搂紧了蒋泽同。一格一格的走了下去，最后一脚落地，他才放下悬着的心，这一路下来，他生怕自己太重，带着蒋泽同从楼梯上滚下来。

        姜宝呼出的这口气太明显，他的背部贴着姜宝的胸膛，明显感觉对方起伏的动作，蒋泽同失笑，“怎么了，你这点重量还怕我背不起来啊？”

        “我只是担心，我相信哥哥不会摔到我。”姜宝脸颊贴在蒋泽同耳畔，挨挨蹭蹭的像只小动物。不知道为什么，姜宝心下一酸，又想哭了。

        “好，知道姜宝贝最乖最懂事了。”蒋泽同放过了姜宝，背着他直奔餐厅。

        他提前通知阿姨盛好了粥，夏天的粥盛出来放个十几分钟，根本不影响食用，两人越靠近餐厅，蔬菜火腿粥的香气越扑鼻，闹得姜宝肚子咕噜噜叫，羞得人耳朵都红了。

        到了餐桌，位子已经拉开，蒋泽同小心蹲下把姜宝放到座位上，一点地都没让他沾脚。顺手抽了桌子上的湿巾，捏着姜宝的十指挨个擦了一遍，“先吃吧，吃完带你洗漱。”

        姜宝听话的捏起勺子，一送进嘴就知道自己吃急了，热粥窝在嘴巴里，舌尖一瞬间就没感觉了。

        见他神情僵住略显痛苦，蒋泽同急道，“快吐了！”

        姜宝却摇摇头，怕蒋泽同担心，“没事，再凉凉，只有一点烫。”

        蒋泽同只好把粥碗端到自己那边，搅着汤勺给粥降温，顺便转移姜宝的注意力，免得总想着舌头痛，“早上我给叔叔打电话说了你的情况，这会儿叔叔阿姨应该都在等你报平安呢，打个视频电话吧。”

        他把调好页面的手机递过去，只用姜宝按个拨出就行了。

        “他们去做什么了？”姜宝接过电话，发现头脑里晕乎乎的，对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情况一无所知，他用眼神向蒋泽同求助。

        “去了你爷爷家。”

        不是爷爷去世后就分家了吗，怎么还去爷爷家呢，姜宝迷惑不解，心底生出些难以言喻的恐慌，他拉住了蒋泽同的手，“蒋哥。”

        “怎么了？”蒋泽同担忧的望着姜宝。

        “我不知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糟糕的梦。”梦里爷爷去世了，爸爸妈妈天天吵架，蒋哥出差不理他，他很痛苦，以泪洗面。

        其实打从姜宝有意识以来，他几乎没有掉眼泪的记忆，小时候委屈了受伤了要掉金豆豆的时候总会被人抱起来轻声安抚，被数不清的玩具哄着逗着，大了一点有蒋泽同罩着，同龄人里就更没谁会惹他生气了，他就这么顺顺遂遂的长大。

        可是今天，他就哭了好多次，哭得比他前十几年都要多，仿佛那个只有快乐的姜宝，那个最多是眼圈泛红，金豆豆要落不落，前一秒还在委屈脸儿，下一秒就笑得露出整齐的糯米牙的姜宝回不去了似的。

        “梦都是反的，哥哥保证，我们姜宝会有很长很幸福的一生。”蒋泽同觉得此刻的姜宝就像天上的彩云漂亮的琉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碎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成长的速度不够快，不能为姜宝这朵温室里的玫瑰遮住全部的风雨。

        “哥哥不丢下我，我不会哭的。”姜宝喜欢蒋泽同的解释，笑着和蒋泽同拉钩，“约定了，一百年不许变。”

        嗡——

        手机振动，在桌子上嗡嗡挪着，蒋泽同一眼扫过去，看到了姜父的视频通话邀请，这回不用他催，姜宝就接通了。

        屏幕还黑乎乎的呢，姜尚的话就说出来了。

        “姜姜啊，怎么瘦了这么多啊！快让爸爸妈妈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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