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新生

清晨的海面笼罩着雾气，出海打鱼的渔船正在靠岸。

        差不多到日中，海面上的雾气才会散尽。

        海庭咖啡馆内，温如故站在窗边抽着烟出神地望着远处。

        “……这边。”

        随着服务员将门推开，一个干瘦的短发男人走了进来，进门后，他先将外套脱掉放到了沙发上，然后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摞纸放到桌上，想了想，他又从包里取出了一个本子。

        温如故将烟头弹出去，转身走到桌边看着男人，男人忙将本子展开，上面写着一串地址，他指着地址讨好地笑道：“温爷，您让我找的人，这个。”

        温如故接过本子看了起来，片刻，他轻轻嗯了一声，问道：“还有呢？”

        男人面露为难，他将那摞纸朝前推了推，小声道：“温爷，这都三个月了，这人说不定已经死了，再说，您画的这……”

        纸上画的是一个五官清冷束着长发高冠的少年，正是陈去。

        这是温如故用毛笔画的，后来拿回报社又用线笔重新临摹的，和陈去本人有分相像，这些画像贴出去已经三个月了，始终没有音讯。

        温如故静静盯着画像，不禁失望，半年前，他在这个叫做“清国”的地方醒来。

        伊始，他以为是做梦，直到莫名其妙被一群人打了一顿，疼痛让他感知到了真实，后来，他又莫名其妙被一伙人带到了仙舞门，自此，这才接受了自己来到这个奇怪世界的事实。

        半年来，他学习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一边寻找四支和陈去。

        现在，他几乎学会了这个世界的法则，却一直没能找到他们。

        “温爷？”男人见他神色哀伤，忍不住开口劝道：“您别难过，这次多半没错，送信的桩子说这个孩子是突然出现的，长相和您画的差不多，肯定没错。”

        “你去办吧。”

        温如故转身掏出烟点燃，他几乎不抱希望了，或许，陈去他们已经死了，他们没有来到这个世界。

        又或许，他还在梦里……

        光影撩拨，周围的景象渐渐扭曲模糊。

        陈去站在王家大门口头疼欲裂，街上人来人往，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让陈去觉得自己才是虚幻的，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漂浮的魂魄，四周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陈去……”

        直到手上传来摇晃，陈去才恍然醒来，王翠翠提着菜篮子，担心地看着他，见他回神，连忙问道：“你是不是又头疼了？你的病才刚好，外面风大，进去吧。”

        说着，她扶着他往院里走，陈去使劲晃了晃脑袋，他推开她的手踉跄着回了那间小屋子。

        四天了，已经四天了。

        他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已经四天了。

        这里的一切都很奇怪，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是陈去从未见过的。

        陈去坐在床边捂着脑袋，这样一想，他的头又疼了。

        许久，他猛地抬头看向门口，他想起以前在灵骨地中见过的情景，那些奇怪的屋子和会跑的妖怪，就是他这两日见识的东西，他在自己的灵骨地里？

        想到这个可能，陈去急忙站起身冲出了门，随便寻了个方向跑去。

        他要去那颗树下，他要回到真实的世界。

        青石小道，房屋相立，道上人影寥寥，各有忙碌。

        但大家都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横冲直撞的疯子，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围裙的女子，女子喘着粗气一边追一边喊着前面的人，那疯子虽然疯癫脚步却十分快，不多时就跑得不见人了。

        “陈去！”

        王翠翠叉着腰匀气大喊一声，刚停下步子，旁边糕点铺的老伯从窗口探出头问道：“王翠，疯子是不是抢了你家东西？还不找你爹去，你个女娃娃追上去能干啥？”

        王翠翠扭头啐了一口唾沫，凶道：“关你屁事，我叫王翠翠，什么王翠，难听死了。”

        “咦，跟你娘一样，不识好人心！”老伯翻着白眼将身子收了回去。

        眼看两旁街坊都把头伸出来在看热闹，王翠翠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吼道：“看啥看，看你奶奶个腿儿 ！”

        顿时，四周楼上楼下响起一片叫骂声。

        不待王翠翠回嘴，王小旺从后面追了过来，上来便道：“姐，锅都糊了，你干啥？”

        王翠翠看着前面的街口，气恼道：“还不是陈去，跟疯了一样！”

        王小旺跟着看去，盯了半响，没好气道：“他这两天不都这样嘛，我看是脑子被水泡坏了，爹正愁他的问题呢，现在他跑了更好，懒得管他。”

        “爹回来了？”

        “刚回来……”

        “真不管陈去了？”

        王翠翠揪着围裙十分不爽，他这算什么？她这几天对他这么好，他说跑就跑，真是个没良心的。

        王小旺人小鬼大，顿时回过味，扯着王翠翠就往回走，一边劝道：“姐，那家伙脑子有病，你别光看他长得好看，咱们家要是摊上这么个姑爷，以后还过不过日子……”

        对于陈去突然发疯跑走这事儿，王大财明显松下一口气，转头看着院里那些竹筐，他又有些过意不去。

        放下碗筷，王大财清了清嗓子，说道：“小旺，你待会儿出去找找，人是我捡回来的，不能不管，找不到就算了。”

        王小旺正在扒饭，听到这话猛地将碗放下，不满道：“找他干啥，跑了就跑了，你还真想把他留下当姑爷啊？”

        一旁收拾碗筷的王翠翠闻言红了大脸，害羞道：“爹，哪有那回事。”

        王大财茫然地看向她，不解道：“什么？姑爷？他想得倒挺好。”

        “就是！”王小旺噘着嘴，不乐意道：“这两天你们都看见了，他不是喊头疼就是神神叨叨的，脑子明显有问题，虽然我姐嫁不出去，那也不能嫁给他啊，我们家本来就穷，可没钱给他治脑子。”

        不等王大财认同，王翠翠将手里抹布一扔，伸手揪住小旺的耳朵将他从凳子上提了起来，她一手叉腰，喷着口水骂道：“你说谁嫁不出去，看我不撕烂你的狗嘴！”

        “哎呀……你们能不能消停点。”

        王大财气得脑仁疼，有这么一个暴脾气的女儿，他是造了什么孽……

        三人正吵闹时，陈去突然站到了门口。

        出去跑了一趟，他终于确定了，他好像被困到这个奇怪的地方。

        他现在感知不到灵骨，也搞不懂这个世界，想来想去，他还是回来了。

        站了许久，还是王翠翠最先发现他，本来揪着小旺的手急忙收了回去，想到他已经看到了自己凶悍的一面，顿时羞得手足无措。

        见王翠翠松手，王大财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院门口的陈去，心下咯噔一下，好家伙，这是讨债的又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小旺没那么想的那么多，上去挡在门口，破口而出道：“回你自己家去，怎么还赖上我们家了，我爹救了你得不到回报还要被你缠上是不是？”

        “你个死孩子，乱说什么……”

        王大财连忙上前阻止小旺。

        不管是什么地方，生存是第一步。

        陈去退后半步抬起手朝着他们行了一个端正的礼，由衷谢道：“王大哥，多谢你救我一命，我现在记忆尽失，不知道能否在这里多借宿几日，我不会白吃白住的，我可以……”

        说着，陈去看向院里的竹筐，忙道：“我有手艺，可以编筐卖钱，劳烦大哥了。”

        王大财扭头看了看那些竹筐，苦笑道：“你太客气了，住吧，不嫌弃就好……”

        “不嫌弃。”陈去连忙接话，躬身再行一礼，感动道：“多谢王大哥了。”

        一旁的小旺看向后面的王翠翠，不禁摇摇头，这下完了，他姐肯定高兴死了。

        王翠翠的确很高兴，但又不敢太明显，她轻轻咳了两声，柔声笑道：“陈去，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留了菜，快进来。”

        陈去连忙点头，其实他不饿，但人家如此热情，他自然不能拒绝。

        王大财和小旺看见王翠翠这般扭捏作态，差点吐了。

        王大财忍住了，小旺没忍住，他呕吐几声，皱着脸道：“姐，你脑子被驴踢了，装什么大家闺秀。”

        王翠翠提眉一瞪眼，小旺扭头就跑了。

        王大财看看王翠翠又看看跑走的小旺，面上担忧浮现，要是他姑娘真对陈去有意思，他是不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要是他不同意，王翠翠会不会把屋顶给掀了？

        想到这些，王大财无声叹气，看到坐在桌前大口扒饭的陈去，他更愁了，这捡个尸体回来还成了自家女婿，脑子被水泡过有病就算了，还这么能吃，他一个人养家已经够苦了，这以后可怎么过啊。

        多了一张嘴，生活压力自然也大了许多。

        天不亮，王大财就起床了，今天他要走远一点。

        刚揣上干粮，一出门就看见陈去站在院里，他穿着自己的麻衫，一头乱发用布条扎起来，裤子也是自己的，脚上套着不合脚的草鞋，裤腿很短，配上那张白净俊美的脸，实在不伦不类。

        “大哥，你要出去打鱼是吧？我也去。”

        陈去撸起袖子，脸上挂着笑，主动接过王大财手里的筐子。

        王大财想拒绝，想了想又没说话，虽然确定他能不能干活，但留他在家里吃干饭显然会让他更难受，还是带出去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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