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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朝及花谢,日落西沉


宁曈昽因为帮助药王谷控制住了疫情,其医术和魄力被人认可,一跃而上成为药峰峰主。
  在与唐星阑结为道侣之后很快有了身孕。对于灵植化形的她来说,十月怀胎每一天都凶险无比。玉树一直悉心照料在她身边,直到她将唐玲珑生下。
  药王谷的疫情再次去而复返,再次爆发。药王谷来求助的人再次飞上了无极宗。
  “道友的心情我理解,只是家师实在体弱,怕是有心无力了。”玉树眉头轻轻蹙起,彬彬有礼的拒绝道。
  或许别人并不知情,可他彼时已经医术小成,对宁曈昽的情况心知肚明。若是此次宁曈昽依旧要用之前的法子救人,那她必死无疑。
  “让我去!”宁曈昽从屋中冲出,激动道:“徒儿,此时此刻的每一秒都有人正在死去,医者仁心,这个世上只有我可以救他们,我必须去!”
  玉树脸色难看起来,他几句话打发走了药王谷的人,将宁曈昽关在结界中。
  这些年他外表伪装的愈发像一个君子,可此时却强势起来,声音冰冷:“师尊只需要安心养伤,其他那些人自有命数,不必师尊担心。”
  无视掉她的反抗,玉树决心将她关押到疫情结束。
  药王谷那边疫情终于蔓延到了无极宗脚下,山下的百姓听闻仙山之上有救命的药,穷寇一样的挤破山门求仙人救命。
  玉树漠视着这些人,他从来不是真正的君子,他的内心缺乏共情和慈悲,做不到真心对他人怜悯。
  一日,宁曈昽忽然将他叫至跟前,将一铃铛样式的法器强行塞给他:“你就当是师尊这么多年来才补上的拜师礼。”宁曈昽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她嘱咐道:“徒儿素来是阵法天赋一绝,这些年痴心医道,可师尊明白的,其实你心中还是更喜欢阵法的对不对?”
  玉树收下阵盘,对她露出个如沐春风的笑:“师尊不必再劝,我此生一定学好医术,继承师尊衣钵。”
  宁曈昽有些感动,握住他的手激动道:“不愧是我的徒儿,你要记住,我们修习医术就是为了救死扶伤,对我而言,若是有人需要救助,我一定当仁不让。”
  玉树听着听着,笑容逐渐冷了下去,放开了她的手:“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要我活着,这道结界就不会被解开,我一定不会放你走。”
  宁曈昽眼中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口中却道:“对不起了,徒儿。”
  下一秒玉树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漆黑。
  宁曈昽将药倒的玉树安置好,朝结界外喊一声:“拜托了,星阑。”
  唐星阑从门外走来,取下新得的天阶法宝帮她破开了结界。
  “曈昽……”他没有挽留,因为他清楚的看清了爱人眼中的决意。
  “星阑,照顾好孩子。”宁曈昽最后抱了一下唐星阑就毅然决然的离去。
  玉树醒来后收到的就是宁曈昽已经逝去的消息。
  疫病如决堤的洪水,任宁曈昽如何螳臂当车也无法抵挡。或许在疫情初期她说不定能和上次一样扛下来,可已经遍布整个修真界的现在却绝无可能了。她一滴又一滴的血下去,抵不过一传十、十传百的传染,最终力竭而亡。
  她的牺牲只换来短暂的抵抗,疫病从来都是治大于防,疫病越进化越严重,讽刺的是那么多医修没能阻止的疫病,最终因为死亡的速度超过了传播速度,死的人太多,活生生隔断了传播途径,居然就那么好了。
  活下来的人劫后余生,庆幸自己的运气,感谢完老天又感谢命运,唯独不记得那个早已将血肉化入他们口中的宁曈昽。
  玉树被通知领回自己师尊的遗体时只剩下一株干枯的小花。
  朝及花只在阳光下开放,日落时凋落。没有了师尊的世界中,太阳永不再升起。
  他回到无极宗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唐星阑打了一架,唐星阑默默的任他揍,绝不还手。直到被路过的长老发现才及时将人救下。将人送到药峰时,身体结实的剑修只剩一口气了。玉树因此失去了担任药峰峰主的资格。
  玉树趁着唐星阑半死不活躺在床上,来到了唐玲珑面前。他伸出手,五指的阴影笼罩在婴儿小小的脸上。
  唐星阑是害死师尊的人之一,他不配拥有和师尊的孩子。
  唐星阑是、药王谷也是、那些到宗门来求助的人也是,有一个算一个,凭什么这些人可以仗着师尊心善就毫无代价的索取?
  既然敢于向别人索取,那么就应该做好有一天还回索取之物的准备。首当其冲的就是唐玲珑和唐星阑!然后是那些来无极宗求助的人,然后是药王谷,然后是那些个不知道感恩的东西……
  襁褓中的唐玲珑完全没察觉到危险,她闻到和母亲身上一样的药香味,笑的嘎嘎香甜。
  玉树忽然被那双与师尊极为神似的眼睛定住。半晌,他收回手,勾起了唇畔,收起了严重的杀气,气质再次变得温润谦和起来。
  师尊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想看见这样的自己……

  师尊想看见的是自己如她一般行医救人、悬壶济世。师尊喜欢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怎么能忤逆师尊的意愿。
  即使如此,他也见不得唐星阑父女安好。虽然最终没能下手杀掉唐玲珑,但他将唐玲珑的天赋和重火铃一并封印后扔到了外门。师尊不喜他杀人,那他至少也要让那对害死他师尊的父女二人永不相见。
  屋漏偏逢连夜雨。
  玉树的家族在萧许手下办事捅了篓子而被萧许疏离,家族地位一落千丈。此时想起投靠几年未见过一次的玉树来了。一大家族的人将药峰围的水泄不通,接待的小弟子渐渐开始对他议论纷纷。
  娄恪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玉树的,他慷慨大方的收留了玉树家族中憎恨他大哥的那些人,以帮玉树摆平了麻烦为由搭上了他。
  玉树面对娄恪慷慨激昂的计划笑意淡淡。
  都是蠢货。
  他家族的人和风雨楼娄二在他看来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用一生追逐世俗之物的愚蠢。蠢货是掀不起什么水花的。他一边敷衍的跟娄恪虚与委蛇,一边维持着德高望重的药峰长老形象。
  他为了宁曈昽做了一处雕像,就放在她的故居面前。那尊雕像极为逼真,任任何人都可以看出雕像的人是多么用心。她的眼睛极尽温柔,静静的看着屋子的方向,仿佛从未离去。可惜并没有多少人来祭拜。他那么生动的师尊、再也不会关心他的师尊,就像路边无人在意的小花,悄然无声的消失在世间。
  冰冷的雨夜中,他跪在雕像面前,将头枕在师尊脚下。玉石的冰冷贴着脸旁,却比雨水温暖。玉树闭上眼,声音融入雨夜中。
  “师尊,徒儿已经竭力去按照你想要的样子活下去了,我好想你啊。”
  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很想让那些人都去死,只是若他真那么做了,将再也安心无法跪在师尊身前了。
  “师尊……”
  然而第二日他又是那个风轻日暖的玉树长老,他坐在裁判席上,笑容和煦的对外门大比的弟子赞叹“后生可畏”,然而心中却百无聊赖。
  忽然他看见了赛场上的谢长安。玉树在他魔气外漏的第一瞬间就确定了那是魔界之门的气息。少年坚毅、天资卓越、和他一样对修真界有着浓浓的恨意。魔界之门在他体内,只要稍有不慎就是与整个修真界作对。若是他的话,说不定在成长起来后真的会将这个修真界搅的天翻地覆。
  赛场上火与雷激烈的交替,无人发觉到玉树与平日的温润截然不同的他一双眸子亮如点漆。
  若是谢长安的话,只要稍微推波助澜就能替他实现他无法实现的愿望了。
  最重要的是,他是魔啊!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像谢长安一样身世悲苦天赋却极高的少年,谢长安与他们最大的不同在于,他是魔。
  救死扶伤是医修的使命,师尊不喜他杀人,他本来就想这么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医修一辈子的,可谁让他看见了谢长安?可若是谢长安的话就不一样了,他是魔,所以只算除魔卫道守护修真界。
  这是玉树的执念,在彻底失去师尊之后,这是唯一能给他带来快乐的事情,那是至高无上的愉悦与满足。
  长时间幽闭和束缚让玉树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回忆像跑马灯忽然闯入脑中,他浑浑噩噩想起,其实有很多如果是可以避免走到今天的。
  如果自己不会心软能直接杀掉苏木,如果早一步察觉到玉佩上的阵法,如果在娄恪被打的时候没有冷眼旁观,如果在困住师尊时自己的阵法能再精进一些、或者早一些学习药理不被药倒,如果没有给她与唐星阑那么长的独处机会,如果自己没有将她丢入那片后山……
  如果早点意识到自己喜欢她!
  眉心中带着一缕红疤的女魔头用开玩笑的语气揭开了他的伤疤:“人家本来就是一对,就算是你先来的,这强扭的来的,早晚也留不住,不是你的何必强求呢?”
  是啊,明明是他先来,明明是他先喜欢的。
  牢房外忽然传来一阵的动静,玉树念头微动,随即又沉寂下去。
  无聊。日复一日的花样,反正不过是那人的手下按照吩咐每日例行虐打他一遍再拿药物吊着他的命罢了,三年以来一向如此。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只要一想到那人和自己一样所爱之人回不来了,无论身上受多重的伤都依然有报复的快感。
  不管怎么样,任那人如何折磨他,总归也承受着和自己一样的痛楚。
  “抬起头来。”
  玉树听见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声音,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来者。
  他咳嗽着开口,喷出一连串的血沫子,以往敲冰戛玉的声音已经多年以来的折磨变的沙哑无比。
  “今日怎么,咳……怎么您自己来了?不咳咳……不怕亲自动手的时候忍不住杀了我了?”
  “谢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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