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刺客

帝京城北三十里东风坡。
歆瑶早上一觉醒来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她起身看到天色大亮,忽然觉得口中干渴,便支撑着走到茶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拿到嘴边才发现,茶已经冷掉了。
歆瑶不禁微微苦笑,以前有柔碧柔霜在身边的时候,她从来被照顾的很好,果然有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穿戴整齐后打开房门,歆瑶看到边南已经准备妥当,等着她出发了。
今日的天有些低低的阴云,阳光透过云的缝隙投射在地面上。刚刚走出房门的歆瑶恰好沐浴在这一抹阳光中,整个人都仿佛发着光,像从九天坠入凡间的神女。
“姑娘！您起来了！”边南一愣,随即便又恢复了惯有的神色。他是夏冬青从南岭药园特意调来的,双十的年纪却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冷静与沉稳。
虽然他的武功也只算得上是二流,但他心思缜密,性格坚韧,最主要的是他使得一手好暗器,加之轻功卓绝,就算遇到一流的高手,也会被他轻松摆平。
在夏冬青得知歆瑶不会带他赴北之时,不得已只能选了一个他勉强能够入得眼的护卫随行。
歆瑶的意思是不想太招摇,身边有个人打理住行便可。但她也知道现在至少有八名暗卫一路随行,此去北岭路途遥远,必要的安全防卫还是需要的。
“姑娘,这是刚刚得到的密报。”边南递给歆瑶一只竹筒,里面是飞鸽传来的最新消息。
“姑娘,您脸色不好,可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边南看着略带憔悴的歆瑶关切的问道。
“无妨,可能是有些着凉了。”歆瑶压低声音咳了两声。
“姑娘,属下已经看过了,前方不远临路有一个食肆,虽然简陋看起来还算干净,不如去喝碗热面汤吧。”边南观察了四下的情况说道。
许是饿了,歆瑶沉吟一声便接受了边南的建议,两人结了住宿的账银,出了驿站的大门,走了几十步便到了一个路边小店前。
这里果然如边南所说,看起来颇为简陋,但好在人不多,看起来也算干净。
店家老板正在擦拭桌面,听到有人到了,连忙迎了过来说道:“咱这小店别看简陋,吃食却也是别有风味,您看两位来点什么？”
歆瑶和边南寻了一处角落的位置坐下说道:“来两碗热面吧。”
“好嘞！您二位稍候。”店家熟练的为二人倒了两杯茶,自去后面忙碌。
时候不长两碗热气腾腾的面便送到了歆瑶的桌前,道了声:“两位客官慢用！”便又去招呼其他的路人。
面香袅袅,清汤上面撒着几片翠绿的葱花,在寒冷的冬季能吃到这样正宗的龙须面,真是一件让人满足的事。
歆瑶正欲动筷,边南却轻声制止,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针盒,用银针在面碗里验了验,才露出一抹释然的神色。
歆瑶微微一笑,说道:“在这里还会有谁注意到咱们么？”
边南习惯性的打量了四周,低声道:“还是小心些为好。”
两人便不再说话,默默的吃着这碗热腾腾面条,此去北岭路途遥远,刚刚经历过雪患的北岭,或许都吃不上这样一碗热面了。
边南一边吃着面,一边用眼神打量着刚刚进入食肆的两个人。
其中一人面如冠玉,气质儒雅,另外一人身形纤弱,身上的衣服也大大的挂住他的身上,虽然是男装打扮,却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两人进来时,男子仿若不经意的眼风扫过歆瑶主仆,便与那女子一同坐在了另外一个角落。
自从这一男一女进来,边南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南岭药园训练的时候,他是整个杀手组里最出色的杀手,他对杀气的感知超出常人数倍。
“姑娘吃完我们便快些离开此地。”边南压低了声音说道。
歆瑶也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近,她自嘲的说道:“真是坏运气,连一碗面都吃不消停。”她说着放下手中的碗筷,安静的看向一个无人的角落。
下一刻,苇席围成的墙面被一柄长刀破开了一道一人长的口子,几名蒙面的刺客瞬间冲进了食肆内。
边南霍然起身,护在了歆瑶的身前,食肆的店家哭天抢地中抱头鼠窜。
所有的杀气都集中在了那一对男女的身上,那个男子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长剑,他面对杀手毫无惧色,话不多说便举步迎战。
食肆内空间狭小,十余个回合过后,男子抬腿踢飞了一个刺客,回身揽着女子的腰身,几步便攻出了门去。
战圈转移出去之后,边南并没有放松警惕,心中警兆反而愈发的强烈。
突然,无数箭雨破空而来,穿透苇席墙面,直逼歆瑶二人。
边南此刻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一把抱住歆瑶滚落在地,随手推倒了木桌挡在了二人身前。
笃笃笃……无数的箭簇牢牢的钉在了木桌之上。歆瑶与边南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来凝重之色。
很显然,这批刺客与先前那批不是同一路。
等箭羽声渐渐变得稀疏,外面的战圈也变得悄无声息。
边南双眉紧皱,他缓缓抽出腰间的一条软鞭,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仿佛一个随时一跃而起的猎豹。
不远处有打斗声传来,由激烈渐渐变得稀疏。不久,一道呼啸声响起,边南绷紧的身体,终于可以有一丝放松。
“姑娘,已经安全了。”说着边南缓缓地起身,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后才将手伸向了歆瑶。
歆瑶搭住边南的手,迈过七零八落的桌椅,惊魂未定的走到了食肆外面。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那些蒙面刺客此时以各种姿态倒在冰冷的地上。
歆瑶不禁哀叹,生命就在这短短的一刻间被无情的收割。
突然不远处一具身体被拱了起来,正是那女扮男装的女子。
她俏脸煞白,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看到男子背后插着几支羽箭,便悲切地说道:“二哥,你醒醒,二哥,你护住了我,你自己却……呜呜……”
不等这名女子求助,歆瑶已是快步走了过去。
“姑娘不可,此刻危险没有尽除,还是早些上路为好。”边南理智的说道。
歆瑶脚步微顿,回身说道:“我观那男子武艺高强,那些刺客虽然多,但未必就能达到目的。现在他这个样子多是受我们所累,我们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你帮我去车上取来药箱吧。”
边南尽管并不同意歆瑶的做法,却不再多说什么,他脚一点地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马车边取回了药箱。
歆瑶走到了女子的身边,温声安抚道:“你不要怕,我是大夫,让我看看他的伤好吗？”
梨花带雨的女子抬起楚楚动人的双眼,嘤咛着点了点头。
歆瑶将男子的身体侧身摆放,用剪刀剪开了他后背的锦衣棉袍。
可是,歆瑶却发现,男子的衣服内里,竟然还有一件软甲。
伤口的血迹亦是不多,他不该昏迷不醒啊！
刚一想到这,歆瑶疑惑的抬头,看向那张双目禁闭的脸。
突然,地上的男子猛地起身,手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歆瑶的胸口,这一变故太过突然,就是缜密的边南也没有预料到。
他目眦欲裂,杀气腾腾的一挥手中的银鞭,卷起男子的脖子猛地一抖,男子便被丢在了半空中,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边南没有继续出招,而是立刻串到歆瑶的身边,抱起她的肩膀,向右挪出了半步。
与此同时,一柄匕首吞吐着寒芒,擦着歆瑶的脸一挥而过,那个女子此刻早已没有了娇弱之气,反而目光冰冷沉着的连连攻了数招。
边南心中暗暗责备自己一时大意失去了警惕,面对女子的杀招更是不留一丝余地。
他的身法诡谲,几个腾挪间便在女子的身上留下了数道血淋淋的伤口。
他手上的银鞭不知何时换做了一对长短刀,刀锋犀利,闪着幽蓝的光。
此刻那名男子虽然身有重伤,却是挣扎着逼近了歆瑶,女子看到这种情况,便使出浑身的数解死缠烂打纠缠住了边南。
此刻歆瑶受了严重的内伤,胸前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染红,她无力的倒在冰冷的地上,看着那名男子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他随手踢起一把地上散落的长剑,剑锋闪着耀眼的光芒向歆瑶射来。
边南此刻一咬牙,生生挨了女子一剑,趁着她空门大开,长刀倏然送入了女子腹中,短刀顺势一滑,割断了女子的右腕。
女子哀嚎着倒地,她的搭档见此并不上前相救,而是加快了速度越向歆瑶,看来他们对歆瑶的性命志在必得！
边南此刻正凌空跨步,意图追上那柄射向歆瑶的长剑,怎奈他后发未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夺命的寒光临近了歆瑶。
歆瑶目光渐渐涣散,她的胸膛仿佛被沸水煎熬,那种灼热的燃烧似乎直达她的灵魂。
长剑瞬息即至,曾经有多少次,她都濒临死亡的边缘,但这次是最真实最贴近的一次。
歆瑶看向凌空驰援的边南,他眼中的急切如此真实,张开的五指距离飞来的剑柄只有三寸。
但是这三寸,已经成为无法逾越的鸿沟,生与死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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