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周二晨读，初然忽然出现在教室，除了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其余跟往常一样，上课，交作业，吃饭，回宿舍，只是谁问她，她都不搭理，班主任叫她去办公室去了两趟，看样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后来初然的妈妈被叫到学校，只不过她来到学校已经是初然回来的两天后了。

        正巧上语文课，是班主任的课，初然的妈妈站在教室外跟班主任聊天，大家都好奇的往外看，她妈妈长得特别年轻，打扮的也很漂亮，有点像现在流行的港风，有些女生甚至开始讨论她妈妈的妆容。

        ‘······总不能拿根绳子把他们都拴上吧，这些天我都快急死了，你说，瞧着她平时挺安静乖巧，怎么就能生出这么大主意，竟然跑出去见什么网友，这孩子万一出点什么事······’

        班主任说着说着，突然就哭了出来了，抽泣声在长长的走廊上漫漫低回，初然的妈妈却只是说了几句道歉的话，神情一直冷淡淡的，大概班主任也觉得无趣，伤心了一会儿就不伤心了，两个人又沟通了几句，没多会儿她妈妈就走了，从来到走她都没有跟初然说一句话，初然也不去看她，埋头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任由着大家讨论。

        后来学校给了初然怎样的处分，大家就都不知道了，关晶就坐在初然的左后方隔着两排，一抬头就能看见她，后来有好几次关晶都看到她在偷偷抹眼泪。

        这个周五放学，关晶没有急着回家，她偷溜进了男生宿舍，为了不让宿管老师发现，她没有用电梯，而是一路小跑上了楼梯。

        “咦，同学，胆子不小，未经允许擅闯男生宿舍。”迎面过来两个男生下楼，有一个指着她怪叫。

        那个男同学额前的一小缕头发染了灰色，闹不清楚的还以为是少白头，这颜色用来懵教导主任还真隐晦，她没有在意他的怪叫，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的发型。

        “美女。”少白头一个箭步拦在她的面前，“美女同学，你老看我，是喜欢我吗？高几的？咱交个朋友呗。”

        “自恋！”她说。

        “哎，你不理我，我就不让你走。”他挡在她面前，笑嘻嘻的说。

        “好狗不挡道。”

        “你说谁是狗。”

        “谁挡路谁是狗。”

        她越过男生继续爬楼，那男生可能急了，继续说，“你一个女生，来男生宿舍干什么，我去告诉老师。”

        她停下来倚在栏杆上，“小孩子才喜欢告状，你想告你就告去呗。”

        “有本事你就站这别动，我现在就给宿舍管理员打电话。”关晶看到他真的拿出了手机，又转过身对他身边的另一个男生说：“你先走吧！”

        他身旁的男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留下他们两个就走了。

        关晶知道要是真被宿管抓到就完蛋了，但她也绝不能认输，他想告就告呗，大不了周一晨会在全校师生面前念检查，她生气的盯着那个男生，打算看看他是真打还是假的。

        “关晶，你在这儿干嘛呢？”

        听见声音，她看见宋鸣斜挎着书包从楼梯上下来。

        “喂，宿管，我想举报有女生来男—”关晶来不及跟宋鸣说什么，这时候那个男生已经接通了电话，可没等他说完，宋鸣忽然抬手夺过他的手机，挂掉电话。

        “你给我手机。”那个男生伸手就抢。

        “干嘛呢，同学，闲的没事儿欺负女生啊！”

        “你给我手机。”那男生伸手去宋鸣手里抢。

        “哎，抢什么啊，我才不要你的手机，”宋鸣说，“我就想知道你高几的，几班的？”

        他不回答，还是过来抢手机。

        “你给我说你几班的，我就把手机给你。”宋鸣说完把手机举过头顶，他的个头比一般男孩子都要高许多，那个男生怎么都够不到。

        “我不打了还不行，我没真想打，我刚才就是想吓唬吓唬她，我没真想打。”

        “你吓唬谁啊你，要不要脸，吓唬一个女孩子，你自己说，你自己要脸不要脸？”

        “我不要脸，对不住这位同学，美女同学，你别跟我生气，我真的就是跟你闹着玩的。”

        他怂的很快，可滑腔滑调的，真讨厌，关晶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同学，你一个男生在女生面前比力气，你垃圾不垃圾啊，我告诉你，你的强不是用来欺负女孩子的，你的力气要用对地方，你知道吗？”宋鸣继续说。

        “知道，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宋鸣把手机还给他，“还给你的手机。”

        男生噔噔瞪下了楼，关晶朝宋鸣一笑，“谢谢你，宋鸣。”

        “不用谢，这种垃圾就是欠教训，我们学校怎么会出这种败类。”

        “我也有不对，我确实是不该来男生宿舍的。”她不好意思的说。

        “可他那也不能仗着自己有理就欺负你，不过你来男生宿舍干嘛呢？”

        “我找人。”她说。

        “哦~”宋鸣恍然大悟的样子，关晶脸一红。

        “那我走了，你也不要在男生宿舍呆太久，真被宿管抓到就麻烦了。”

        “我知道，我过会儿马上就走。”而且以后她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宋鸣犹疑了几秒又说，“那个，关晶，还有上回那事，真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我跟你打闹习惯了，把你当男孩子了，以后我绝对尊重你，再也不会乱开玩笑了。”

        “嗯，我知道，谢谢你，宋鸣。”她意会一笑。

        “哎，别老谢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宋鸣挠挠头皮，“那我真走了。”他说完话，不等关晶跟他再见，很快就消失在层层的灰白楼梯前。

        晾衣架上，白色的衬衣被风吹起，鼓出来一个包，映着碧蓝的天，像白色的帆，宿舍是一只小船，又像横放过来的一口井，不跳出去，看到的就只是眼前这一片天。

        牧阳晾完衣服伸个懒腰，准备再把袜子晾上就出去吃饭。

        她本想吓他一跳，推开了门却一眼看到他的背影，嵌在缓缓落下的日光中，这一幕，不知是因为他本身还是她的眼睛，让她从心底衍生出一种神圣的感觉。

        牧阳转过身，眼底滑过一丝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关晶走到阳台上，“你洗衣服呢？”不过洗衣机不像刚用过的样，他竟然是用手洗。

        “来看看我？”牧阳笑了笑，他觉得关晶说这话跟宿舍管理员似的。

        “我不太想那么早回家。”她也笑笑，表情有些不自然，她这会是真觉得自己不该来的，感觉自己就像个擅闯私人住宅的莽汉，又觉得自己像是四肢之外多出来的一肢，或者是突然长出来的尾巴。

        牧阳没再问什么，继续去晾他的衣服。

        “你为什么周末不回家啊？”她问他。

        “我家远，父母又忙，回到家也是我一个人呆着，所以我一般都是一个月左右才回去一趟。”

        “那你这两天怎么吃饭？”

        “我在食堂吃，学校食堂周末也会开放，只是没有大锅菜了，全都是现做的。”

        “哦。”她百无聊赖，捞起盆里的一只还没晾的袜子闻一下，“你的袜子一点不臭！”

        “废话，我刚洗完。”牧阳抢过袜子，忍不住噗呲一笑，“关晶，你可真是，怎么能随便闻别人的袜子呢？”

        “不信你也闻闻。”她一本正经的说。

        他半信半疑，真的就放在鼻子下，“嗯，不光不臭，还挺香，我洗的可真干净。”

        “对吧，对吧。”

        “对，对。”

        不知谁引开的头，他们两个忽然就笑个不停。

        阳台外面有风吹进来，呜咽的风声幽幽如浪，裹挟着衣服上洗涤剂的清香被吹进内室，傍晚的夕阳撒下余晖，余晖仿如浪花轻吐泡沫，呼出了漫天晚霞，丝丝缕缕。

        因为长了记性，关晶没有在宿舍逗留很久，下楼后，关晶又看了一眼牧阳站着的那个阳台，黑夜即将来临，那白色的帆正往更暗处的深海里驶去。

        出来校门，路鑫两手插兜在马路边上站着，因为又怕他再对她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关晶想假装没看到他，可她向左走他的视线就跟着向左，她向右走他的视线就跟着向右。

        “喂，别装了，你看见我了。”路鑫隔着几米远的马路向她喊话，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你怎么还没回家？你家司机没有来接你吗？”

        路鑫没说话，看向天边的云，悠悠的叹口气，“烦！”

        “发生什么事了？”她不太认可他会心情不好这事。

        “是我家里，出了点事。”

        “你家破产了？”她迟疑了一下问。

        “滚，你家才破产了。”

        路鑫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不过被她这么一问，心情却似乎好了一点，他是不是太没良心了，自己竟也觉得，只要不是破产，别的事就跟挠痒痒似的。

        关晶被他吐一脸口水，没敢再接话，可除了这个，她想不到还有别的理由会让路鑫如此垂头丧气。

        “是我爸妈又吵架了。”

        “哦，又吵架了啊！”她听路鑫说过，他爸妈一吵架就不许他回家，因为他爸妈每次吵完，他们家就跟经过一场地震似的，遍地狼藉，所以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路鑫这个时候就被禁止回家。

        路鑫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真可怜！”她也叹气，用略带哀伤的语气说。

        听到她说他可怜，他又不舒服了，“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就是有点儿不高兴，我还没吃饭，够意思的话你陪我去吃顿饭，兴许我的心情能好一点。”

        “你让你家司机陪你呗，我得回家了，我妈做好了饭等我呢。”她不太想够这个意思，不想听他跟祥林嫂似的唠哩唠叨。

        “那就让我自生自灭吧！”路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不招她的待见，刚才竟然想假装看不见自己，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涌上来，稍微好一点儿的心情又低落下去。

        “你别说那么可怜巴巴的。”关晶发现他的眼圈儿有点红了，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太没有同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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