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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梦留风 序:易损物 6


  可以看出来,傅敏装臭嗨情结的诞生绝对要比我早得多,当我情窦初开写“妖”进行精神**时,她已经在寻找艺高人了。短篇相比长篇有一个极大的优势,就是很容易避免暴露智商和情商上的缺陷,有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意思。我很庆幸我给她看的是那本单名一个妖字的书,如果当时给她看的是另一本初中写的跟老师作对的书,估计就不是黑不黑的问题了,她很可能觉得我是个脑瘫跟我分手。她黑了我之后我一直怀恨在心,准备等她写完超能力后一次黑个痛快,结果她却跟我说,你小说我没收了,高考结束再给你。

  我没想到的是,她不仅带走了我的小说,还被小说给带走了。之前对超能力故事我们就有很多构想,但因为尘虑萦心,总难以提笔。然而没收行动成功后,她开始入戏了,迷失在了一个四处皆框的世界里。我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但以为是学习繁重导致的,加之后期关系破裂,若是显得大惊小怪反而有失偏颇。等我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一切却都没法挽回了,因为高考已经结束了。我想,如果我当初破罐破摔,纵身跃入火海,不要做人心切,很可能就不会任由她没收小说,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发展。过去了的事,总是说不清楚,我们最初用的是一种相互助长的气氛生活,从没想过会彼此折磨。这终究是纯粹爱情里一个难以避免的惨淡部分。

  这部分的故事起源于一个傍晚。冬天已经结束,白昼越来越长,桥下行人逐渐增多,我们也很久没去了。放学后,回家的人回家,打饭的人打饭,离晚自习还有很长时间。她全天状态低迷,闷闷不乐,我看她不大想说话,也就没去讨没趣,到放学时她却把脸埋到桌子上睡了起来。我问她:“不舒服么?”她不说话。我又问:“要去吃饭么?”她摇了摇头。我就坐着发呆陪她。很快教室里人全走光了,又一会儿有人打完饭回来。她闻到味道就直起身来说了句:“走吧,饿了。”我们就去吃饭了。

  也就是说,那时她还没到茶饭不思的地步,就算已经开始有了这种兆头,她也在强迫自己随波逐流不搞特殊。这种强迫令她忽而亢奋忽而疲软,亢奋时会用很快的语速说很多垃圾话,疲软时表演人格消失,即便是我也不想搭理。我还记得那天是几月几号,因为我们吃完饭去开了房,酒足饭饱思**,体验了人生第一次性生活。但我不记得吃了些什么,因为饭桌上很不愉快。

  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说到毕业以后的事,而且渐渐说到了旅游。我秀下限地说:“我们可以走一条文艺青年走的路线,去南方,先到大理,从丽江去香格里拉,再到拉萨,带着帐篷上路,把自行车拆了背火车上。”我说这些话肯定不是认真的,我自行车都不会骑,很大一个程度上只是为了打发掉时间。但她没事找事和我辩了起来。她说:“大理满街卖破烂,花五百块买了个能治癌症的磁石,带着石头到丽江,照脸就是一拨大雨,单车被偷了,等在旅馆里,鞋晒不干,也只得继续上路,到香格里拉天寒地冻,没带大衣,吃的不合胃口,逛了个公园,吸几口新鲜空气头疼欲裂,最后去到拉萨,映入眼帘一个石凳子,立马坐上去,一根接一根抽烟,旁边的老妇一个接一个磕头,互相觉得有毛病,今晚回去我就能写游记。”

  我从来懒得跟人作对,何况是她,就算上课时教室里哪个位置传出一声巨响,同学老师咦咦啊啊,我也是头都不会抬一下的。然而这番话她比我先说出来,就容易显得我跟不上她节奏,这是我最怕遇到的事情,她愤世嫉俗,更不能让她觉得我也靠不住。于是我从她对面坐到了她旁边,我说:“我时常幻想着中头彩,但从来没买过彩票,我连彩票都懒得去买,却又一直觉得自己心里的号码要中头彩,还觉得就是这两天的事了,怎么办?”她不说话。

  那顿饭结束后,我们进入了一种劳累不堪的状态。我在各种电影里看到过高三时期的恋爱,它们简单无脑,跟整个高三一样,我想不清楚自己为何竟会是这个样子。两人沉迷于一本小说,编一些丧B故事,负能量赛跑,比惨,不知道图个什么。我劳累不堪,还不想表现出来,因为她也劳累不堪。她缀着我的胳膊走,我们不知道是在往哪走,总之没有回学校。有一段路好像是去桥的方向,但突然觉得已经厌倦那个地方了,又转到了另一条街。这条街其实也有很多人,而且有一排旅馆,看到这些旅馆双双感觉某件事终究来临了。我们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她侧过脸庞笑了一下,又转回来问我:“这边你住过吗?”我说:“我没住过旅馆,我没旅过游。”她又笑一下说:“那再走一走吧,也许有看上去更正规点的,不要留下不好的回忆。”

  那天的情况是这样的,我由于看过大量AV,有时表现出来的熟练让傅敏很委屈,毕竟我刚跟她说过我没住过旅馆。而她由于委屈,就故作主动,洗完澡后就一直不停说垃圾话,笑脸不断,像是自我安慰。开始后她说了句好难玩,我问怎么了,她却切换人格,再不发一语。然后咬着下嘴唇,妄图一声不吭,甚至屏住呼吸。某些时刻她会抓住机会喘几口气,喘完又继续憋着。这种莫测的无氧运动导致我有几分钟竟然在想她要是把自己给憋死我该怎么办。后来我在脑海里数数,想要避免因为没经验导致迅速而给她留下不好的回忆,这让我留下了不好的回忆。再之后我发现她有一部分意识并不在场,虽然走神时间很短。我还发现她很可能对我也有这种看法。我对这番理智很失望:我虽然很爱她,**却并非来自于精神,完完全全被智性屏蔽了,只剩下可悲的新鲜感。我虽然已经关了机,但想到一会儿还要回家,明天还要上课,后天还要考试,简直有种自尽的欲望。

  结束后她赤身裸体坐成一个标准的直角在床上发呆,我从洗手间回来她还是这个姿势,幽怨迷茫。我觉得先穿衣服或躺下都显得不礼貌,只得陪她坐着,被子也没盖,坦诚相见。空调似乎坏了,很快冻得要失去理智。她沉默地低下头,我说冷缩了就是这样,她说那还要不要抱团取暖,我说我只有一个套,她说可是我要被冻死了。

  我没有回答,一动不动,她靠着我,也是一动不动,有种谁怕谁的意味。我们仿佛安静地坐了一个世纪,为了克制自己我只得把灵魂神游走了,只留下肉体在这里受寒。突然之间发现她哭了,简直无厘头。我怕她心存疑虑,就装模作样地说:“别啊,你这样就为了让我觉得自己很蠢吗?”结果她还是哭,梨花带雨,简直哭崩了,我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事,估计她也不知道。

  有两件事我记忆犹新。第一件是我们上楼前,她轻声说:“你不准备去买个套什么的吗?”我说:“我有的。”她说:“呵呵。”第二件是退房时,不知从哪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说床单弄脏了要多收五十块,好像是学生旅馆的常态了,声音很大,弄得我们非常尴尬,完全不能讨价还价,她又说:“呵呵。”

  离开旅馆后晚自习还没结束,但我们的状态是不可能再看得进去书了。我回教室拿两人书包准备放学后直接回家,她就去琴房等我。到琴房发现她又蹲墙角里哭,灯也没开,赶紧过去坐她旁边,她就把头顶在我身上哭。我听了一会儿彻底听腻了,说:“你回去眼睛这么肿怎么交代?”她说:“被强奸了。”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低头把脸盖在她后脑勺上,双双像断脖子鬼。房间的黑暗变得越渐浓稠,她的哭声也越显绵长,我闻着她的头发香味,有种闷死自己的快感。

  再后来她哭歇了,说:“你不觉得我像个女鬼一样吗,披头散发嘤嘤嘤的,这里还有回音。”我说:“是有点像。”她抬起头来故作恐怖地说:“现在要跑还来得及。”我笑着说:“不然你要怎么样?”她说:“我要把你的心挖出来。”我从书包里摸出一把跳刀弹出刀刃递给她,流露出痞子特有的大气,我说:“你把我心挖出来以后别怕,我看着你走出去再死。”我说的时候已经入戏了,我甚至想到化作厉鬼也要罩着她不被警察抓到。结果她把刀扔我书包里又开始哭了起来,她说:“以后你还会不会这样对别人,真想现在就杀了你。”我说:“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再像这样对别人了,我已经死在这里了。”说的时候觉得自己实在是机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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