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驯鹿的眼泪

这一池黑水似乎和先前看到的别无二致，宋倦来到池边，垂眸看向水面，黑漆漆的水面一片混沌，看不清其中的情形，甚至映不出倒影。

        在宋倦的注视下，黑池上方溢散的黑色死气逐渐凝聚成一个漆黑的鬼影立于黑池上方，鬼影缓缓睁开猩红的眼，朝宋倦伸出手，掌心朝前，没多久便顿住，像是贴到了什么看不见的墙壁上。

        宋倦缓缓抬头，与那鬼影对上视线，一双眸子是深邃的黑，唇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的眼神有些失焦，那张秾稠昳丽的面容，仿佛只剩下了浓郁的艳色空壳，失了神魂。

        宋倦伸出手，与那只鬼影的手掌隔着一面无形的屏障相贴，眸底溢散出些微猩红的碎光。

        漆黑的鬼影渐渐变得与宋倦的样貌一模一样，他紧紧盯着宋倦看了片刻，缓缓扬起嘴角，开口时声音像是混杂了年幼和苍老、男声和女声的集合体，听着十足诡异，“来，做我的影子吧。”

        “来，做我的影子吧。”宋倦跟着低低地开口，声音幽冷，仿佛氤氲着寒雾的深谷。

        话音刚落，已经变成宋倦模样的鬼影面色大变，一张脸瞬间就扭曲了，“什……什么？！”

        宋倦此刻的眼瞳已是一片猩红，缓缓笑开时眼底仿佛有一朵优昙盛放，带着锋利而致命的美。

        鬼影不受控制地倒在黑池水面上，褪去宋倦的样貌，彻底变成了一个漆黑的影子。

        “影子，妄图取代主人，实在不乖。”宋倦垂眸看着几乎与那一池黑水融为一体的影子，眉眼冷淡，“学不会找准自己的定位么？”

        【虚妄之影收集进度4/6】

        【玩家宋倦异化进度99】

        【玩家宋倦血量降至1，请注意保命。】

        系统提示鲜红的字迹格外刺目，宋倦只瞥了一眼，便将视线投回了枯木林的方向。

        【太离谱了，这鬼影是这个意思吗？取代他，把他永远留在这里？】

        【嘶……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呢……】

        【正常副本好像不会用这种直接精神控制的手段吧？就算要把玩家变成副本的一部分也是杀死玩家，把尸体异化，我现在开始觉得这个副本有些诡异了。】

        【我们追求的不是血腥暴力吗？精神控制什么的多没看头啊，在视觉上来说。就算有精神控制，一般不都是控制自杀之类的吗？就像前几个鬼影那种的，这个确实不太正常。】

        【别聊了别聊了，既然有传说中的神级游走npc，兴许就是会特殊呢。】

        【可是系统从来不会违背自己定下的规则……唉算了，接着看吧，这家伙好像总是很倒霉，绝了。】

        宋倦往枯木林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回眸看了眼那个黑池，眉头微微蹙起，视线有些沉。

        异化最终定格在了99，似乎是宋倦仅仅依靠意志将异化停止了，如果非要去形容宋倦此刻的状态，或许是一只理智尚存的恶鬼，但还没完全摆脱人类壳子的束缚。

        宋倦重新走进枯木林，没多久就看到了一只虚妄之影。

        宋倦的脚步停在虚妄之影的不远处，虚妄之影已经从方才的“死尸”状态重新变回了黑影，此时猩红的眼窝对着宋倦，似乎是想将刚刚的表演再重复一次。

        宋倦的视线落在那只虚妄之影身上，额前黑色的碎发衬得面容冷白，眉眼幽邃，他面无表情，唇线紧绷，浑身散发着一股非人的气息，光是一眼，便能叫人毛骨悚然。

        虚妄之影的“默剧表演”还在继续。

        与此同时，宋倦脚底的影子正在逐渐拉长，接近那只虚妄之影。直到两抹黑色相融，虚妄之影眼窝中的猩红光亮一暗，直接倒在了地上，而后一点点融进宋倦的影子里，就像是被一口口吞掉了一样。

        凄厉的哀嚎和诡异的悲鸣一起，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在宋倦的耳侧响彻。

        等这样的吞噬过程结束以后，宋倦的影子很快恢复成了原样。

        宋倦轻舔了一下唇瓣，露出几分餍足的神色来，殷红的唇泛着些微水光，显得有些色气，十足勾人。

        【卧槽，这搞得好像他才是boss似的。】

        【啊啊啊啊啊我可以！好想要他的灵魂！】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其实这个游戏是个养成鬼界大佬游戏。】

        【关注了关注了，没见过1血还能玩成这样的玩家。】

        【说起来，1血分明就是他自己作的吧？不让引导人去狩猎是，异化以后一直掉血也是。】

        尝试成功之后，宋倦又找上了另外两只虚妄之影，如法炮制吞噬了它们。只是，剩下的那两只会在哪儿呢？

        略一思索，宋倦走向了枯木林深处的神殿。

        神殿中的黑色荆棘上仍然开着猩红的花，宋倦刚一踏足，便看到那些花的旁边分别又开出了一朵并蒂花，挨在一起，仿佛因此更为愈发妖艳了。

        宋倦：……什么毛病。

        宋倦的视线落在神殿中央被荆棘缠绕的神像上，若有所思。片刻后，宋倦的影子开始逐渐蔓延至神像脚下。

        紧接着，宋倦听到了一声极轻极淡的笑，有些闷沉，像是在一个十分狭窄的空间里传出来的，意味不明。

        宋倦莫名从中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熟悉，转念又觉得不可能，因为他听不出这是谁，除非这个什么游戏能窥探到他的记忆，从他的记忆深处挖出一段他早已经遗忘的片段。

        那么，排除掉这个可能性，或许是虚妄之影的影响吧。

        宋倦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影子从神像上很轻松地拽出一个黑影，没有遭遇丝毫反抗，很快将其吞噬殆尽。

        【虚妄之影收集进度5/6】

        宋倦盯着那个看起来与刚才没什么区别的神像看了片刻，转身离开。

        这次，他并没有遭遇荆棘的阻拦。

        宋倦心头生出几分古怪来，但很快转向线索分析。

        现在已经很清晰了，这个地方，是黑池投射下的影世界，或者用镜中世界、池中世界、里世界之类的称呼都可以。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似乎映出了一些更贴合本质的东西，或者说是原本世界的黑暗版本？不管怎么样，值得注意。

        三个虚妄之影在枯木林，一个在黑池，和他自己有关，一个在神殿，和神像有关，那么最后一个，应该就在别墅，和卢修有关。

        宋倦很快返回别墅，迈步向着三楼而去。

        【哎？怎么又回来了？是觉得最后一个虚妄之影在这里吗？】

        【应该是吧，不过，就看这个地方卢修那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好对付吧？总感觉有点危险。】

        【不会吧不会吧，我们这里不会真的有同情玩家的家伙吧？还担心别人遇到危险？喜欢那张脸就买下这个宋倦的灵魂就是了。】

        【哈？真正的死亡美学难道不应该是让他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死吗？被卢修撕了这个死法我不满意不行？】

        弹幕争吵不休的时候，宋倦已经重新站到了卢修的房门前，虬结的肌肉纹理勾勒出门的形状，其上经脉血管遍布，呼吸一样起伏，看起来有些让人犯恶心。

        门后并没有鼾声，安静得宛如死寂。

        宋倦并没有进去的打算，他只是操控影子从门底的缝隙探了进去。

        借助影子，宋倦“看”到了房间里的情形。

        鹿头人被吊在房间中央，手腕上缠着经脉或是血管一类的东西，双脚被捆缚在一起，此刻头颅低垂着，看不清神情。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皮肤下仿佛有什么在涌动，只是不知这究竟是像胎儿一样在吸收营养，还是像心脏一样在供血。

        由于他悬在空中的关系，宋倦的影子费了一段时间才接触到他。

        吞噬虚妄之影的过程遭到了激烈的反抗，但在这个死气弥漫的世界里，如今的宋倦似乎更加有优势。虚妄之影的反抗被直接压制住了，虽然耗费了一段时间，但吞噬的过程还算顺利。

        【虚妄之影收集进度6/6】

        【主线任务已更新，所在阵营获得胜利。】

        【特别提醒：黑方阵营胜利条件为红方boss全灭，红方阵营胜利条件为玩家全灭。】

        宋倦的影子刚一退出来，便听到了一阵嘶吼，介于人类的呐喊和兽类的悲鸣之间，听得人头皮发麻。

        但宋倦并没有去理会他，也无暇去吐槽这胜利条件的公平性，直接转身赶往黑池。他的时间不多了，很快另外一边就要天亮了。

        【嘶……这卢修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好家伙，这地方该不会是什么真实之镜之类的地方吧？】

        【有点意思。】

        【我才知道这新手关还有这么多说辞……以往的玩家恐怕剧情探索度连50都没有吧？】

        黑池边，宋倦没有丝毫迟疑，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这黑池，很显然是“门”，真实世界通往影世界的门。

        再次通过狭窄幽长的甬道，宋倦回到了另一边的世界，天际撕开一抹光亮，有曙色沾裳，似乎驱散了几分眉眼的阴霾。

        【注意！卢修已确认玩家宋倦存活，仇恨值上升中，仇恨值已达100。】

        【祝您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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