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泪尽心死

“我能忍受！”许星阑想他痛苦，也好过让云儿痛苦的。

        “近日云儿情绪定会波动很大，她怕是不想见你，你替我出去，不可有任何闪失。”

        “宗主，你可要再三考虑！”

        “我决意已定，你去收拾准备一番，立即出发！”

        许星阑当然不会反抗宗主，见劝说不得，拱手行礼道：“弟子一定亲力亲为，宗主您好好劝说凌凌。”

        尹承宇挥了挥袖，让他退下，独自站在院中直到天亮。

        重凌云再次醒来已下午过半，想着自己孩儿夭折，只觉得身心俱裂，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仿佛就在这一日，她便失了灵魂，眼中无光，浑身笼罩着悲伤的气息。

        在旁边照顾的婶娘见她醒来，赶紧通知宗主，去准备饭食汤药呈了过来。

        “云儿，身体要紧，先吃饭！”

        “爹，我不想吃！”

        “怎么也得吃一点。”尹承宇上前拿过碗勺，舀了一小勺乳鸽蛋羹汤喂在她嘴边。

        重凌云嘴一瘪，喉头一阵哽咽酸痛，“爹，我的孩儿没了。”

        “你的孩儿没了，也让爹没孩儿吗？留得青山在，这以后要多少，随你生就是。”

        重凌云摇了摇头，“爹，不一样，不一样的！”这是她和晟哥哥的孩子，她还那么小，都没看她一眼，就这样没了。

        “爹爹不比你好过！”尹承宇看着她神情悲伤，抬手也抹了抹眼泪。

        “爹，对不起，是女儿不争气！”一切都是她的错，爹爹是多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啊，还说要成为尹宗的后人，是她害了孩子。

        “先养好身体好不好，不要让老爹担心。”尹承宇红着眼睛，他也不想小女因此太难过，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更好呀！

        重凌云流着泪点了点头，“爹，你将她安葬好了吗？在哪里？”

        尹承宇点了点头，“在后山碎石滩半山腰处，那里有花有鸟，立了碑文，先吃饭！”

        “不想吃，吃不下！”重凌云将喂来的饭推开，心如死灰，一点胃口没有。

        “那将这汤药喝了可好？”

        见她点头，尹承宇赶紧舀了汤药亲自喂去。

        “我自己来！”重凌云哽咽着接过碗，喝了两口，却是边喝边哭，咳嗽的厉害。

        “睡下吧，云儿，一切向前看！”尹承宇拍了拍她的背，扶住她睡了下去，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许是药里有助眠的成分，重凌云记得下午她躺在床上难过，却不知怎么睡了过去，现在醒来却是夜半三更。

        外面吹着风，灯光照着的影子，在墙面来回摇晃，山野林木被大风吹得发出哗哗声，山野奔腾，流云涌动，四下却无人声，冷寂的让人害怕。

        以往怀着孕一人时，在黑暗中从不感觉到害怕，仿佛抚摸着腹中孩子，便觉得心安。

        现在即便是一场风雨欲来，也让她觉得冷清孤单，如被被世界抛弃荒野，心里空洞着，唯悲天恸地。

        她的孩子，她连见也没见过一面，从此两别。

        重凌云穿好衣服，披上披风，打开滑门从外廊望去，见楼下厢房燃着灯火，却没有动静，想来人是睡过去了。

        她带着帽子，一个飞身踏在院内大树之上，然后出了院子往后山而去。

        重凌云飞过竹林，落在半山腰山处，天空忽然飘下小雨，见头顶被乌云笼罩，山里黑暗一片，远处山影如魅。

        转过几个弯，重凌云在山腰处沿着下方碎石滩的方向而行，眼前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着感觉胡乱摸索。

        风骤然变大，远方一道闪电划破黑暗，将深山小路照亮，只是这一瞬间，重凌云看到前方似有突出的小山包，赶紧往那边而去。

        “孩子，孩子。”重凌云边走边喊，脚下一个不稳，踩倒了草丛便往下滑去。

        “娘亲的小宝，怎能会让你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孤独冷清。”重凌云翻身爬起来，却感觉脚下泥土一阵松软，她跌撞着往一边倒去。

        看着前面立了石碑，她赶紧伸手去刨碑后的泥土，这刨了一阵便摸到了布料，她赶紧用力往外面拉扯。

        “我的孩子，娘想看看你！”

        话才说完，天上有一道闪电亮过，重凌云借着光亮看清拉出一半锦被中包裹的婴儿，皮肤发紫，口鼻中冒出发黑的血来，身体发烂，已然是腐坏了。

        重凌云看着吓得“啊”的一声甩开了锦被，坐着倒退了好几步，然后她抱着头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刚刚瞧见的那一幕却一直印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想来是她刚刚摔下来，压到了尸体上，孩子拖出来才会口鼻流血，一副惨死的样子。

        重凌云刚经历难产如在鬼门关过了一遭，接着尝尽失子之痛，现在又受到这番惊吓，心里崩溃，精神错乱的踩着碎石滩奔跑开。

        “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爹要困着她，不爱之人要与她成婚！

        她与喜欢的人不得相见，她的好友与她反目成仇，她却不能为证明清白！

        从小到大照顾她的哥哥，因她离开，家里支离破碎，说好的会回信，会给晟哥哥报信，却是音信全无！

        如今她的孩子，她唯一的希望却是如此惨状在她面前！

        她忽然想起谢廷骏咒骂她的那句话，她就是个祸星，连自己的娘也克死了。

        重凌云边跑边笑，似发疯似的，不知道要去哪里，或许她应该长眠于此吧！

        她感觉她的世界一片黑暗，就如现在跌跌撞撞眼前一片漆黑，不再有光亮。

        许星阑回来已是半月后，发现重凌云瘦了一圈，精神也萎靡下去，整个人不再散发光彩，就如行尸走肉一般！

        他不知道不在这段时间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恨自己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没有陪在她身边，他对她有愧。

        许星阑找了院中照看她的婶娘，这一问才知，他走后的一日，半夜她去山里刨了坟墓，看到死去孩子惨状，最后晕倒在山谷边。

        幸得宗主及时去寻，只是人回来只剩半条命，这些时日好些照料才恢复了一些，后面七八日能下床，却是整日不再言语，喜欢坐着发呆。

        许星阑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居然回去刨孩子的坟，想来对着孩子感情是有多深，看得有多重。

        可是死了多日的孩子，想想那情景，他都难以接受，她一个失了孩子的母亲，如何不怵目惊心。

        他觉得他和宗主都错了，这样于她，还不如拿刀剜心。

        在这一刻，许星阑放弃了，他想若是凌凌不愿，他也永不提成婚之事。

        至少，从今以后，于他，不再是去伤她分毫的人。

        七月，在许星阑的劝说下，重凌云终于肯出院子外面走走。

        这一月以来，她对他都是淡漠的，就是无任何情绪，不怒不恨。也未见她舒颜开怀过，每日情绪低落，对什么事情提不起兴趣，经常在半夜醒来，坐在床边暗自流泪。

        他想了各种法子去安慰，去开导她，却没有任何回应，宗主也做了各种膳食补汤，为她滋补身体，然而食欲不增反降，人更是消瘦下去。

        所以她今日难得答应说要出去走走，许星阑如何不激动，自然是百依百顺。

        两人往凤栖群山深处走去，这走了好一阵，见一处山湾白云生起，以往没去过，倒是突然想去看看。

        许星阑见走了很远，出门前也忘了给宗主打声招呼，但又不想扫了重凌云的兴致，便跟着她往云雾升起之处而去。

        这近进了在山谷，才见是一汪蓝色的天然温泉，水面雾气缭绕，升至上空，空气中飘散着咸咸的、夹杂点硫磺的气味。

        重凌云来到池边，伸手探了探水温，恰恰好的，便让许星阑到一旁守着，自己宽衣解带入了水，泡起温泉来。

        这温泉泡完，回去的路上，她感觉身体一片轻松，心情莫名的好起来。

        只是这才翻过一片山，就见凤栖山周围一个个蓝衣弟子，四处寻找着什么。

        许星阑见此，赶紧飞身上前，向其中一人说明，让大家回去，这才返回重凌云身边。

        重凌云这才知道大家是在寻她，本来稍微好一点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神色淡漠的回了主院，将门一关便上了二楼。

        到了正午许星阑端了饭食过来，上楼了唤了几声见她未回应，敲了门便往屋内走去。

        “凌凌，吃饭了！”

        “放桌上吧！”

        许星阑进屋见重凌云躺在床上，透过床幔，隐约只见她侧躺着背对着他。

        “凌凌，先起来用饭，宗主今日让人炖了山栗乌骨鸡，软糯牛蹄筋，素炒小青菜，这些都是你以往爱吃的，一会凉了。”

        话说完，只见重凌云坐起身，光着脚下了床，掀开床幔，穿着一身暖白色衣服，披散着头发走了过来。

        “你回去告诉他们，不用时刻盯着我，以后我不会出去，不劳他们费心。”

        “凌凌，你误会了，其实今日之事宗主也是担忧，我已经给宗主说明，他说以后你去哪里只要我陪着，他不会管。”

        “星阑君，即便你不跟着，这凤栖山千百双眼睛也时刻盯着我的动向，什么我去哪里不会管，是不出这凤栖群山吧！”

        “大家只是担心你，并没有监视你！”之前那次半夜跑出，差点丢了命，众人都风声鹤唳了。

        重凌云闻言冷笑了一声，径直走到窗边，指着凤栖山成围角之势的院落，“不许堂堂皇皇，我的一举一动何不在众目睽睽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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