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又过了三天。

        夜晚，丹药峰，顾岄迷房间。

        结束今日任务的唐璃正坐在桌边慢条斯理的喝茶，本来隔在床榻与圆桌之间的屏风则被顾岄迷收了起来。

        此时，他坐在床侧，仅着一件黑色单衣，披散着发，面色依旧带着虚弱。

        这几天，顾岄迷总会留唐璃来聊聊天，一般是他在说，唐璃则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

        两人之间倒也和谐。

        只是今晚的顾岄迷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在与唐璃的交谈中，竟句句不离许蔚

        顾岄迷：“师妹你跟东洲的许蔚很熟吗？”

        唐璃：“还好。”

        顾岄迷：“听说你们常常一起结伴出任务。”

        唐璃：“偶尔”

        顾岄迷：“我那天远远的瞧了一眼，他长得挺俊俏的，是师妹你会喜欢的类型吗？”

        唐璃：“……”

        顾岄迷：“师妹你怎么不说话了？许蔚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啊？”

        唐璃手中的茶杯磕在桌上，发出一声响。

        疑惑道：“你今天怎么一直在提他？”

        顾岄迷抓着床榻的手用力，说出口的话却有些咄咄逼人，“师妹就这么维护他吗，提都不让提。”

        “没有！”唐璃眉头一皱。

        顾岄迷却刨根问底，“那他是你会喜欢的类型吗？”

        “不是。”唐璃颇有些无可奈何，“我跟许蔚只是搭档而已。”

        “哦，搭档。”顾岄迷看着唐璃，语气却带着酸，“出生入死患难与共互生情愫的搭档。”

        听着顾岄迷阴阳怪气的话语，唐璃揉了揉眉心。

        “不是你想的这样……”

        “那是哪样？”顾岄迷追问道，“他长得又好天分又高，你们又接触的多，万一师妹你在日常相处中喜欢上他了呢？”

        “他长得好不好天分高不高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喜欢。”唐璃皱紧眉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人不舒服，不舒服的话我帮你叫许长老。”唐璃起身欲走。

        顾岄迷却不让她走。

        “我没有不舒服，师妹不必去麻烦许长老。”在唐璃转身之际，他微微沉默，后苦笑一声，“我只是嫉妒…”

        他缓慢站起身，与唐璃相对而立。

        他一字一句清晰直白。

        “嫉妒这十年，在你身畔的另有其人。”

        唐璃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因顾岄迷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而感到不知所措。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顾岄迷似乎是在…向她告白？

        好半晌，她才有些迟钝的开口。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修行太上忘情道。”

        顾岄迷却笑了，“我记得，那又如何？”

        “那你应该知道，太上忘情便不会有情，我一心只求大道，情爱于我如浮云，我不会碰也不想碰。”唐璃眼底无波，说出口的话却十分冷酷，“我对许蔚无心，对你亦然。”

        唐璃微一停顿。

        “更何况，你喜欢的人难道不是周照影吗，为什么又对我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我是你二师妹不是你小师妹。”

        闻言，顾岄迷顾不上难过，神色诧异的澄清道，“我不喜欢小师妹，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

        唐璃却面无表情，“是吗，不重要。”

        她又说：“天色已晚，师兄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顾岄迷却急迈两步，挡在了她面前，在她冷淡的视线看过来的时候，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情。

        “是谁说修太上忘情便不会有情？”顾岄迷的双眼因情绪的激动而格外明亮，他说：“这些年我收集资料阅尽载籍，得知五洲大陆五百年来共出了十一位修行太上忘情道的修者，其中十位都曾有过道侣，其中已飞升的三位修者中有一位还是同道侣一同飞升的。可见太上忘情并未绝情！”

        “我也曾请教过青崖山那位修行太上忘情道的执剑长老，也得到了太上忘情并非无情，相反太上忘情的真正真意却在有情。所以，那些说太上忘情道就是无情道，修行太上忘情就要灭绝情爱的人纯粹是在胡说八道！”

        “”唐璃看着目光炯炯的顾岄迷，听着他凿凿有据的话语，顿感意乱心忙。

        唐璃慌忙移开视线，争辩道：“那不是还有一位吗。”

        顾岄迷愣了一下，“……那位还未到金丹期就因为意外身殒了。”

        唐璃：……

        ——

        夜深人静，正好经过想来看看顾岄迷的林舟一脸惊讶的看着唐璃夺门而出。

        还来不及打招呼，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并砰的带上了门。

        一脸迷茫的林舟眨了眨眼：“？？？什么情况啊？”

        他的视线往还敞开着大门的房间里头看去，只见顾岄迷垂头丧气的坐在凳子上。

        他走进房间，关上门，带着一脸的好奇坐到了顾岄迷的身边。

        顾岄迷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我刚在门口碰到唐师妹了，她怎么脚步匆匆的，你们吵架了？”林舟问道。

        顾岄迷摇了摇头，“我说了一些话，她可能还不太能消化吧。”

        闻言，林舟一脸好奇，“说什么了啊？说出来让兄弟我帮你分析分析。”

        顾岄迷想了想，说了七分，却把林舟震惊的不行。

        他目瞪口呆，“好家伙，敢情之前我给你提的建议你是根本没听，让你循序渐进你却反其道而行，好了，把人吓跑了吧！”

        顾岄迷单手抵着额头，叹气。

        “我忍不住，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闻言，林舟伸手安抚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兴许是碎丹的原因，导致你最近的情绪有些不稳定。”

        顾岄迷沉默了一下，半晌，才悠悠开口。

        “或许吧。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知道了我的心意。”

        ——

        另一边，方才落荒而逃的唐璃却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在距离顾岄迷不过一道墙之隔的房间中坐立不安，只好翻了窗随便寻了一个方向疾奔出去，寻了个无人之处，自己一个人发起呆来。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想着他们后来的对话，她的目光有些涣散

        当时顾岄迷表白完之后，沉默便在两人之间蔓延。

        然后她听见顾岄迷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用温和的语气将他的情意展露了出来。

        “师妹，你这次回来，我本来想着，不能吓到你，要把对你的情意藏在心里，就像以前的那些年月一样，默默的陪着你。想着，等到有一天，你需要人陪的时候，或许你会想起我。”

        “那你为什么”又不藏了。唐璃欲言又止。

        “因为一个月前，我见到了他——许蔚。”顾岄迷苦笑一声，他抬眼看着唐璃，语气低沉：“我看到了你们相拥而立。我现在知道这是个误会，但当时的我不知道。当时，我看着你们男才女貌璧人一对，听着青崖山他人讨论着你们的般配，我害怕了。”

        “我害怕在这十年间甚至以后，在我来不及告知你我对你的感情时，你的情起却是为他人。而我，最终只是你知道名姓却陌生的一个师兄……”

        随着顾岄迷剖白心迹，唐璃更加不知所措。

        “别说了，你别说了。”唐璃抿着唇，神色复杂。

        闻言，顾岄迷愣了愣，说“好，不说了。”

        唐璃揉了揉眉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岄迷也不催促，只用那双星眸安静的看着她，安静的等着她开口。

        好一会儿，唐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冷静。

        她说：“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或许会很伤人，但是优柔寡断不是我的个性。我真的对男女之情没有兴趣，自我踏入修行一途，我便一心只有大道。对你的情意…我只能说一声抱歉。”

        说完，她才敢看向顾岄迷。

        出乎她意料的是，顾岄迷一脸的平静，甚至还笑了出来，虽然他的笑容看起来那么勉强，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用着温和的话语来回应她。

        他说：“没关系。”

        愣在原地的人成了唐璃，她呆呆的看着顾岄迷。

        “就这样？”她不可置信的问道。

        顾岄迷点点头，“嗯。其实你不用对我抱歉，你没有做错什么，拒绝我是你的权利，我接受。”

        “那我先走了？”唐璃试探道。

        顾岄迷却莫名的给她倒了一杯水，水杯就是她之前用的。

        “喝杯水吧。”他说。

        唐璃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水凉了。

        顾岄迷接过她的杯子，说道：“师妹回去休息吧。”

        唐璃愣了愣，后僵硬的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就在即将伸手开门的时候，她却心有所感的突然扭头。

        只见，顾岄迷正坐在她坐过的凳子上，素手握着杯子，低眉垂眼，正在喝水——用的正是她刚刚用过的杯子！

        唐璃只觉得“轰”的一声，热气从脖子直冲脑门，她在顾岄迷投过来视线之前，慌忙转回脑袋，猛地夺门而出！

        顾岄迷愣了一下，看着那个略有些慌张的背影和此时敞开的大门，心思几转，最后垂下眼睫，缓慢又的将杯子边缘印在下唇，许久

        直到听见林舟的脚步声，他才恍然回神，将茶杯放了回去。

        林舟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兴许是碎丹的原因，导致你最近的情绪有些不稳定。”

        顾岄迷却在神游。

        他想着，也许自己一直以来都做错了。

        他就不应该指望着唐璃自己开窍！如今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也好，至少他在她那边的印象应该比存在感不高的师兄深刻了一些。

        “或许死缠烂打的追求者也没有好多少”他在心里自我调侃。

        他嘴上说着：“或许吧。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知道了我的心意。”

        内心却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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