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三个世界

充沛的灵力萦绕在体内，溯光镜中水光波动，从水面中映照出了妖妖的影子，影子随着波光的晃动而波动。自化形后，妖妖从未看过自己的面貌，她只知道自己化了形，但化的什么形却是从没注意过。溯光镜中，妖妖的脸庞模糊，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出是个美人。

        溯光镜想照映出妖妖的模样，但它如今灵力低微，镜心并不澄净，即使费尽浑身解数，也只能照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妖妖得了灵力，离成仙大业更近了一步，对于自身的外貌，更多的是好奇，能看则看，不能看也可。

        她把溯光镜揽在手中，一妖一镜稍作修整，便开启了下一个小世界。

        妖妖刚一睁眼，脖颈处隐隐作痛，开口说话都显艰难。她环顾四周，檀木制成的雕花床，梳妆台上放着一只铜镜。透过朦胧的铜镜，妖妖看到了疼痛的原因。白皙柔软的脖颈上，有骇人的红痕，痕迹规整，从形状看来，大概是被布条勒出来的。

        房内无人，妖妖顺势接收了记忆。

        原身名叫程玉娘，自幼被家中父母悉心教导，在家中素有美名。程玉娘平日不常出门，总是待在家里，擅刺绣，知礼仪。刚满二八年华，正赶上皇帝为太子选妃，如今的太子妃，就是日后的皇后，若能选上，不仅会拥有滔天的富贵，还能光耀门楣。没有哪一个有女儿的人家不会动心，程玉娘父亲也是如此，他四处打点，将女儿送上选太子妃的路。程父并没期望程玉娘一步登天，能坐上太子妃的高位，只要能挤进太子的后宅就可以。

        如果凭借程玉娘的品貌，进入太子后宅不算难。但坏就坏在了程玉娘遇上了“天生皇后命”。同在选妃之列的，还有一位沈灵儿。她古灵精怪，做什么都不讲规矩。尤其是当她和循规蹈矩的程玉娘站在一起时，负责教导礼仪的长宫女，总会摇头叹息。但沈灵儿有大师亲自批下的“皇后命”，这个批命为她保驾护航，也为她赢来了很多关注。

        最后的选妃结果，是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的。长宫女的话从未听进去的沈灵儿，成为了太子妃，太子亲自携她的手，向天下告知，日后只有沈灵儿一个人。而温顺安静的程玉娘，却因为与人私通，无颜回乡，最终跳入护城河，草草了断了性命。

        妖妖伸手触碰着脖颈上的红痕，此次选妃，虽然名义上是为太子选妃，但若是得了其他皇子的青睐，也可能会被要到皇子府中。但皇子中有一人，不在各家贵女的挑选之列。此人性情乖僻，喜怒无常。今日，程玉娘就是被这人故意抓住了手，程玉娘羞愤至极，两人纠缠不休的场面还被沈灵儿撞见了。程玉娘回房狠狠哭了一场，一时没想通，找来了三尺白纱，系在梁上。好在最后一刻，被侍女撞见，这才救了下来。

        侍女推门进来，手中拿着白色瓷瓶。

        瓷瓶刚一打开，淡淡香气在屋内散开。

        侍女将美颜膏涂在妖妖的脖颈上，美颜膏所到之处，并无疼痛，反而清清凉凉。

        美颜膏虽然好，但妖妖脖颈上的伤很重，轻易去不掉。侍女犯了愁，等会儿还要跟着长宫女学礼仪，仪容有损可怎么好。

        “可有薄纱，要颜色厚重点。”

        侍女眼睛一亮，片刻后捧来半匹薄纱。这是她们小姐妹之间，做头花剩下的。就是颜色俗气点，看着花花绿绿的。

        妖妖拿起剪刀，裁剪下三指长的薄纱，将薄纱缠在脖颈上，轻轻摆动。薄纱和襦裙融为一体，不仅遮住了红痕，还给身上平平无奇的襦裙增添了美感。

        妖妖赶到时，长宫女身后的一柱香已经点燃了大半。长宫女轻飘飘地看了妖妖一眼，轻哼了一声，妖妖装作没看见，站在了众贵女的身后。

        香已经燃尽，炉里只剩下香灰一片。

        沈灵儿匆匆赶到，她在长宫女的威压下，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长宫女虽然不满意，但想起这位得到各宫娘娘的注意，连各位皇子似乎也在伺机而动……日后说不定会成为自己的主子，便没再追究。

        妖妖听到身边的贵女，掩着帕子发出抱怨。

        “趋炎附势的老东西！”

        长宫女按照惯例，先讲两句宫里如何艰辛的话，各位贵女们要想安安稳稳走下去，一定要谨言慎行。接着，长宫女开始检查上次交代的刺绣。她的目光从一张张的手帕上略过，经过妖妖时，脚下微微一顿。

        妖妖手帕上绣了花开富贵，针脚细腻规整，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的。长宫女翻开背面，是缠枝莲——竟然是双面绣。长宫女凌厉的目光渐渐柔和，等走到沈灵儿面前时，变得一言难尽。

        “你这绣的是什么？”

        沈灵儿满不在乎：“是蝴蝶。”

        众贵女齐齐看去，竟是不能从那两团黑乎乎的绣线上，找出和蝴蝶相似的影子。

        长宫女摆出严厉的姿态：“重新绣，绣出蝴蝶的样子！”

        沈灵儿拿起手帕，和长宫女争执着：“我绣的就是蝴蝶，是你老眼昏花了！”

        众贵女一片哗然，妖妖也是如此。沈灵儿竟然敢当着长宫女的面，说她年老。长宫女虽然脾气又臭又硬，但她可是伺候过太后，照顾过当今皇帝的人物，这也是为什么众贵女虽然不满，也得给她三分薄面的缘故。

        沈灵儿脱口而出后，立即就后悔了，她扑闪着无辜的眼睛，嘴巴紧闭。

        长宫女将沈灵儿做的手帕扔到她怀里，决定无论谁来求情，都要让沈灵儿把蝴蝶绣出来。

        “六皇子到！”

        妖妖余光看到，众贵女的脚步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上几步，像是怕沾染上了这位瘟神。

        六皇子径直走到沈灵儿面前，捡起手帕。

        “蝴蝶绣的不错。”

        沈灵儿顿时眉开眼笑，冲着长宫女笑着，她就说了，绣的是蝴蝶，长宫女不承认，有人承认！

        长宫女声音发涩，在宫中多年的历练，让她稳住心神，对于六皇子指鹿为马的行径，全当自己真是老眼昏花看不清了。

        原先的训导提前结束，妖妖转身要走。

        那位方才还在为沈灵儿说话的六皇子，站在妖妖面前，以一种不合适的距离靠近妖妖。

        妖妖眉眼中流露出厌恶，未成婚的男女之间，靠的那样近，势必会受到非议。对面的人既是皇室，又是男子，自然不必在意这些。不比她，一个小小女子，被人毁了名声，还怎么活下去。

        六皇子看着妖妖躲开，反而起了兴致。之前他抓住妖妖的手时，她只是不安，因为身份上的差距，即使厌恶自己也不敢露出嫌弃的神色。如今的妖妖，虽然一举一动都符合宫中的礼节，但眉眼中的抗拒，让人不能忽视。

        陆子易瞧见了妖妖脖颈上的薄纱，他向来想什么就做什么，全然不曾顾及过他人感受。他想扯开薄纱，就这样做了。薄纱下，衬着白玉般的肌肤，红色的勒痕分外惹眼。

        妖妖没想到陆子易这么大胆，即使他是六皇子，但光天化日之下扯人颈上薄纱，和大街上扯人衣物的浪荡子有什么区别。

        陆子易眼底波涛翻滚。

        这是——要寻死？

        就因为他碰了她一下，果真如沈灵儿所说，这女子古板至极，只不过是肌肤相亲，就要寻死觅活的，若是他再大胆一些，她还要怎么样……

        他贴近妖妖，轻吸一口。

        “你好香。”

        妖妖面色如红玉，连被人抢走的薄纱都来不及取回，便匆匆离去了。

        回到住处的妖妖，连忙吩咐侍女将大门锁紧。万万不可放人进来。

        “那若是有其他姑娘拜访……”

        “我今日谁也不见。”

        妖妖看着铜镜，两弯柳眉从刚才就未放下过，这位六皇子陆子易，果真如传言一般乖僻，怪不得众位贵女都躲着他。

        陆子易拿着薄纱，轻飘飘如无物一般，颜色俗气老套，但放在妖妖身上，并未显出俗气来。他指尖轻勾，将薄纱放在鼻下，上面有清淡的香气，很轻，仿佛风一吹气味就不见了。

        沈灵儿见他盯着一块薄纱看出了神，把自己晾在一边，心中不满。

        “我反悔了，不然我们拿别的来赌，不赌这个了。”

        陆子易眸色深沉，他语气轻松，仿佛未曾将这个赌约放在心上过。

        “那便不赌了，不过那颗夜明珠我就送给别人罢。”

        想起那圆润的夜明珠，一颗价值千金，置于黑暗中能放出光芒，使室内亮如白昼。沈灵儿心里爱极了那颗夜明珠，哪里肯松手送给别人。

        “别，那还是赌吧。”

        “都听你的。”

        陆子易嘴里哄着沈灵儿，眼睛却全放在那块俗艳的薄纱上面。

        程玉娘当时是存了死志，连上吊用的白纱都绑的紧紧的。因此留下的伤痕很重，第一日妖妖还没感觉到，第二日就痛的说不出来话。长宫女的训导课，妖妖只能告假。长宫女亲自来看望她，嘴上说着是关心受伤的贵女，实际是担心妖妖故意称病，亲自来查证。称病这事在长宫女看来可是大事，若当真没有病，因此躲过了训导，被其他贵女有样学样，还有谁会好好学礼仪，宫中还有什么规矩。

        但当看到妖妖脖颈上的骇人的红痕，连见多识广的长宫女都有些害怕。妖妖给长宫女见礼，声音不似从前的温柔，带着一丝沙哑，但勉强能听出是个美人的声音，只不过是个伤了嗓子的美人。

        长宫女让妖妖好好养病，待好了立即与其他贵女一起参加训导。

        妖妖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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