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婀娜

夜色深谧，荒木歌川静坐“共心斋”。

        自己最尊重的老上级总参谋副长亲自打来电话，要自己释放伊藤松阴，荒木歌川十分郁闷，回来路上一直盘算着，这件事该如何告诉莫共，而如果自己不主动告诉她，早晚有一天莫共会知道的。

        当初关押伊藤松阴之时，荒木歌川有想过这件事他自己秘密处理，万万没想到酒井寿夫的动作这么快……

        军人最高的荣耀是保卫疆土，而不是侵略他国……前辈岛贯雄武的面容又出现在眼前……

        这日上午，梅津誓秀等在伊藤松阴办公室门口，伊藤松阴听说自己被释放的来龙去脉，并没有立刻回到特高课审讯，而是来到酒井寿夫办公室。

        酒井寿夫抬头见是伊藤松阴进来，立刻怒气从生：“你是整日无所事事了吗？抗日分子抓到了吗？‘领事馆毒酒案’一直悬着没破，你和那个荒木歌川较什么劲，你不知道他身份尊贵，无人敢惹吗？”

        “是，卑职知错！”伊藤松阴恭敬地低下头，心里却很温暖，“卑职当日，确实头昏脑热，但卑职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荒木歌川府上的侍女。”

        “你不知道？”酒井寿夫反问道，“你不知道她是荒木歌川府上的侍女，她怎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宴会上，我知道你和荒木歌川不和，你的那些伎俩还需要隐瞒我吗？”

        伊藤松阴立刻跪地：“卑职知错。”

        酒井寿夫从椅子上站起来，怒目而视：“荒木歌川军功卓越，年纪轻轻就是军部高级作战参谋。他的气焰已经冲到我头上，整个南京，除了总司令官和总参谋长之外，他谁都不放在眼里。”

        “卑职听说荒木歌川大佐是昭和天皇四弟崇仁亲王小时候的玩伴，两人感情很好，荒木歌川小时候经常与昭和天皇见面，且荒木家族是大日本帝国最尊贵的华族。”

        提起荒木歌川，酒井寿夫似乎气愤到了极限：“你既已知晓，为何还要惹怒他？”

        “卑职……”

        “不要再给我道歉，你现在立刻滚回特高课，将这些人嘴里的信息撬出来，才是最大的事！”

        “是，卑职明白。”

        伊藤松阴起身，即刻离开。

        深夜十一点，伊藤松阴府邸。

        陈宝荣穿着白色睡衣从卫生间回来，刚进门，忽然见一个人坐在自己房间的榻榻米上，再仔细一瞧，竟然是伊藤松阴。

        陈宝荣走进来，露出笑容：“伊藤君，您何时归来？怎么都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怎么，是不想看到我吗？”

        陈宝荣恂恂道：“怎么会，这些日子没有见到伊藤阁下，我……好生担心……”

        “还是像以往一样，称我‘伊藤君’吧。”

        陈宝荣点头，伊藤松阴轻轻招手：“来，过来坐。”陈宝荣坐下来，见矮桌上摆着一壶清酒，和两只青娆的瓷杯，说道：“伊藤君，今日怎么喝起酒来了？”

        伊藤松阴突然伸手搭在陈宝荣肩上，轻柔的搂着他的头往自己身边靠了靠：“今日开心。”

        陈宝荣的心跳又开始加快，他和他之间的空隙静谧的空气都不流动，陈宝荣不敢大声呼吸。伊藤松阴的眼睛如探照灯般，停留在陈宝荣光洁的脸上，忽然，一名日本军官走进来，这名军官体瘦个高，不留胡子，双眼炯炯有神，总是精神抖擞，与其他日本军官的样貌截然不同。

        陈宝荣见过他几次，这人叫武田金一，他与伊藤松阴两人同是少佐军衔，武田金一年长伊藤松阴几岁，但样貌看起来比伊藤松阴年轻许多，在中国派遣军南京军务课任后勤参谋，也算要职，但对伊藤松阴十分恭敬客气，好像自己是他的下属一样，私下里总为伊藤松阴做很多事，这一点，让陈宝荣很纳闷。

        不仅伊藤松阴，连伊藤绫野，一个特高课普通职员，不算正规军人编制的中尉而已，却也经常差遣武田金一。

        陈宝荣知道那人是伊藤松阴最信任的手下，武田金一正要退出去，伊藤松阴头向外探了探，命令道：“什么事，说。”

        武田金一在伊藤松阴耳边絮语：“我们查到了‘永洋船务公司’，南京战开战之前，莫鹤秋曾经租用他们家的船只调用大批物资到武汉，卑职现在马上派人到武汉调查。”伊藤松阴点点头，那人便安静离开，伊藤松阴的手始终放在陈宝荣肩上，陈宝荣坐在那里也没听清楚他们说什么。

        这时侍女拿出一对翎子，伊藤松阴站起来走到陈宝荣面前：“这对翎子，非常漂亮，我见到它第一眼就觉得应该要送给你，于是便叫人取了来。”

        陈宝荣轻轻一笑，接过去放在旁边的红木柜子上面。

        伊藤松阴突然跨步走过来，捏住陈宝荣的手臂，面色阴悒深沉的望着陈宝荣：“先生怕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这对翎子是从活雉鸡的尾巴上生生拔取的，你看，现在摸着它，还有生气，我帮先生戴上，唱一段先生最喜欢的《霸王别姬》如何？”

        陈宝荣的双手凝在半空中，忧思一会儿，回神：“好。”

        陈宝荣穿好戏服，化上清浅的戏妆，伊藤松阴将雉鸡翎子插在陈宝荣盔头上，咿咿呀呀唱起来：“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陈宝荣容貌俊美，纤妍洁白，目若秋波，面如晓风，如润雪琉璃，眉目如画。风华绝尘的面容里总是透着一股狠烈英气，陈宝荣柔蜜悲切的戏声穿透朦胧的月色，狠烈中又有一丝绝望，那对鲜红的雉鸡翎子在空中绝舞婆娑，摇曳生姿。

        此刻，伊藤松阴略微沉黑的面容因饮酒透出红润的光，面部有些发紫，伊藤松阴头发剃得很短，眉毛浓黑，耳朵也发红。伊藤松阴一双不小的单眼皮，平日里目光凶狠，此时晕染的灯光下，才显得柔和一些，本是一脸络腮胡，脸上有刮过的青色胡渣，剃成仁丹胡的样子。伊藤松阴白色衬衣上面，绣着红色花朵，枝连叶茂，看起来十分精细，衬衣领口，第一道和第二道纽扣均敞开，露出稍显肥硕的□□。

        一眉一勾，一翘一妆，伊藤松阴眼睛在陈宝荣全身流连忘返，早已发直，眸子里强烈禁欲的光顷刻就要喷射出来，伊藤松阴好似在极力隐忍。

        唱至中段，伊藤松阴一边拍手一边缓缓站起身：“妩媚妖娆，体态婀娜，陈先生的《霸王别姬》真是唱醉人心呐，真是当世虞姬再现。”

        “伊藤君过奖了。”陈宝荣借此机会停下来，长长的雉鸡翎子插在头冠上，有些重，陈宝荣今晚没有兴致唱戏。

        伊藤松阴双手拉住陈宝荣的手，陈宝荣顺着他缓缓坐下，伊藤松阴解开陈宝荣的戏装，薄薄的白色内衬长袍露出来，伊藤松阴手覆在陈宝荣胸口，轻柔的摩挲，陈宝荣感觉自己全身发烫，紧张与热气从脖子窜到了耳朵上，每次都是这样，陈宝荣手足无措……

        此刻，伊藤松阴全身炽烈急促的感觉升腾灼烧，这是他人生最为曼妙的时刻……皮鞭沾水抽在身上的嘶嘶声，红烙铁烫在身上的滋滋声……审讯室里火光照耀，角落里昏暗污垢，那些被审讯人员像一条条在岸上搁浅的鱼，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动弹……陈宝荣像蜜一样的气息漫遍自己全身，伊藤松阴飘飘欲坠……

        这一夜，伊藤松阴为了给其他两人造成最大恐惧，让他们招供，亲手拿着鞭子，一鞭一鞭抽下去，将褚铭燃抓捕的那名十八岁的抗日分子活生生打死……

        灯昏帐暖，清透晻然，陈宝荣全身被裹挟得密不透风，屋子里的灯光摇曳欲坠……陈宝荣睁大眼睛盯着屋顶。

        “伊藤阁下还真是特别，每次杀人过后，回来必请陈先生唱一曲。”伊藤松阴离开自己的房间，陈宝荣穿好衣服正要出去，忽然听到门口士兵的对话，陈宝荣站在那里。

        “岂止是请唱一曲呐，还有……”两人窸窸窣窣笑起来。

        “主要是陈先生身姿妩媚，婀娜动人啊。”

        “我所见过的所有女人都比不过呐。”

        “哈哈哈。”

        两名日本鬼子尽量压制自己，不敢放声大笑，虽是日语对话，可陈宝荣听得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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