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街头

莫府。

        深夜静坐，莫鹤秋询问：“运输给□□的军火安全吗？”

        “老爷放心，万无一失，‘朱雀’接上货便离开了，没有遇到任何异常情况。”

        耿中石运输的药品与“朱雀”运输的军火完全是两条平行线，莫鹤秋之所以选择都在今日“出货”便是为了利用“天长节”混淆视线。

        三日前，南京地下交通站站长“朱雀”陈德平接到上级命令，于城北万佛寺后面的河边与“玄武”接头。

        这一日，陈德平提早十分钟来到城郊，绿柳青青，迎风招展。陈德平坐在河畔的石椅上，静静等待。

        五分钟后，一个人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只见一位端庄儒雅的先生手里拿着一支烟，问道：“可以借一下火吗？”

        “对不起先生，我近日已不再抽烟。”陈德平看着眼前从自己身边坐下的人，又看了看周围没有任何人。陈德平昨天收到上级命令之时，得到了接头暗语：可以借一下火吗？而他的回答便是“对不起先生，我近日已不再抽烟。”

        陈德平对隐藏在新政府里的“玄武”先生早有耳闻，他一直在暗中资助□□，且数额十分庞大。陈德平一直以为“玄武”只是一名红色资本家，没想到一切远远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事情交接完毕，两人散开。往回走的路上，莫鹤秋抬头，万里青天巍巍高耸，“万佛寺”门匾上面的三个字赫然显现。忽然不知道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指引，无论多么艰难，他都要将这两批决定命脉的“货物”运输出去，这事业要终身奋斗下去。

        在今日的舞会上，最一开始梁景丽未出现，是莫鹤秋故意将梁景丽约出来。将近九点时分，在舞会里面监视的明少福发现伊藤松阴的人开始相继离开，明少福十分担心，于是莫鹤秋立刻将梁景丽带到舞会当中，为的就是让莫共看到梁景丽，故意刁难她，在中间制造一些混乱局面……没想到没过多久伊藤松阴还是急匆匆离开了，莫鹤秋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伊藤松阴得到了什么消息……也不知道耿中石那边运输给国军的药品情况怎么样了……莫鹤秋有些怅惘的望了望窗外的月色。

        第二日，天刚刚擦亮，耿中石告别老人，绕出村庄和树林，踏上回城路。耿中石体内的子弹虽然已经取出来，但伤口还在剧烈作痛，他顾不得许多，忍着疼痛走了很远的路，来到城北小东门。

        从昨天晚上开始日本人便戒严封城，任何人不得进出南京。耿中石稍作易妆，粘上络腮胡，戴上眼睛和帽子，拿着莫先生从新政府那里得到的“新政府物资部特批的采买物资的批条”才从小东门进入，批条上面明确显示，四月十六日回城。

        上午八点时分，莫共正在司法部办公室做一些文字登记工作，忽然，电话铃声响起来：“莫小姐，您好，您需要的《西游记》已经到货了，这一章内容非常精彩，唐僧走到了宝象国，被妖怪变成了老虎。”

        老师有难！莫共今日故意早半个小时来办公室，没想到真的发生了事情……莫共即刻站起身向外走，是甫程教官的声音，没有紧急情况，甫程教官决不会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不知道老师发生了什么？原本今日莫共是想借着上班时间离开回去找哥哥的。一上午莫共都在回忆昨天晚上那一幕，特高课那个伊藤绫野，一个日本女人，哥哥为什么会认识她？还和她一起跳舞，看起来他们关系匪浅……

        为了避免有人怀疑，莫共先去徐记裁缝铺取了前几日刚做的衣服，然后才来到鸿纪车行。这家裁缝铺刚好就在鸿纪车行后门旁边。

        莫共闲暇时间经常去做衣服，便是担心有一天发生紧急情况可以以此为由离开办公室。

        从后门小心翼翼走进来，张甫程面色凝重，莫共更加难过。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莫共一无所知。

        莫共将张甫程拉到偏室，低声问道：“昨天晚上老师亲自执行任务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甫程无奈的摇摇头，老师特意叮嘱这一次任务不可让莫共知晓，所以张甫程只得三缄其口。只要想来这画面，张甫程便有些痛心，应该是自己去的。昨日下午自己将老师耿中石从挹江门的秘密隧道里护送出去，原本他要护送这批“货物”过江，但是耿中石不同意。张甫程现在毕竟是新政府人员，过江之后当夜无法返回，耿中石担心张甫程会暴露。

        张甫程虽然不知道这批“货物”是什么，但是老师亲自护送，一定极为珍贵，全部用高级防水材料打包，如果自己猜得没错，应该是当下最为缺乏的药品，且是治疗枪伤的禁药。这批“货物”数量繁多，所以老师担心会出差错，才会决定亲自护送。

        甫程教官沉默的状态，莫共明白自己犯了规矩，不该自己知道的事绝不可过问，莫共就此打住。

        张甫程将耿中石昨晚中枪之后的一番遭遇告诉莫共，莫共瞬时睁大了眼睛，随之十分庆幸，幸而有人救助了老师。

        张甫程有些无奈：“老师中枪之后子弹已经取出来，伤口也已经止住不再流血，但是自从老师回来以后便开始昏迷不醒，且现在愈发严重。”

        莫共心里更加难过，心中万分急切，却不知该如何救老师。

        张甫程继续追问：“你懂些医术，你可知老师为何还会这样昏迷不醒？”

        莫共想了想，郑重道：“我以前听我娘说过，其实枪伤没有那么简单，不是取出子弹就可以痊愈的，子弹进入人的体内会伴随两到三个碎片。老师依旧昏迷不醒，应该是子弹的残片还留在体内没有取出。如果不及时治疗……会危及生命。”

        “那就是说只要把老师体内的子弹残片取出来就可以了？”

        莫共：“理论上是这样。”

        张甫程更加急切：“你不是懂医术吗？是否可以一试？”

        莫共有些难过的摇摇头：“老师中弹位置离心脏不远，没有专业精湛的医术，决不可轻易尝试，否则会要了老师的性命。况且，即便不是靠近心脏，我也没有办法确定残片的位置所在。”

        鸿纪车行的伙计小周，追随耿中石多年。这几年在南京一直都是小周在照顾耿中石，平日里沉默寡言，对于张甫程和莫共的身份从不过问，但此刻小周眉宇拧皱在一起，万分忧心，急切说道：“我去请私人郎中，无论多么危险，都要救先生！”

        小周并非真正的哑巴，只是外人看来是这样而已。

        “不可。”张甫程急忙阻拦：“现在日本人全城戒严，各大医院和诊所也没有被大力搜查的迹象，但是老师能够中枪说明发生冲突之时那些人离老师他们很近，如果有人看到老师受了伤，万一日本人派人在暗中监视医院和诊所，一旦有人出诊，日本人跟过来……后果不堪设想……而且，现在市民们人心惶惶，绝对不会有人愿意外出就诊的！”

        “那怎么办？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先生没救吗？”小周心急如焚，他从未用这种语气和耿中石非常“关照”的两个人这样说过话。

        莫共也万分焦急，老师的症状越来越虚弱，如果不及时将子弹残片取出来，老师生命可危！莫共大脑快速运转……突然，一个最清晰最直观的念头告诉莫共，这个人可以救老师。

        莫共顾不得许多，直接提议：“全城戒严，日本人暗中监视，我们不能去请城内的中国郎中，但是日本医生肯定不会有人监视。”

        小周急迫问道：“什么意思？请说明白一些。”

        “我们请日本医生过来给老师治疗。”莫共答道。

        小周听罢立刻激烈的反驳：“日本医生？你怎能拿先生的生命开玩笑？日本人来了，先生还能活吗？”

        莫共也急切反驳：“医生是有医德的，全世界的医生职责都一样，那便是救人。我知道有位日本医生，医术精湛，可以一试。”

        “医德？鬼子屠杀中国人如捏死蝼蚁般，现在跟鬼子讲医德？”小周几乎开始咆哮：“还有，先生现在危在旦夕，你竟然说‘可以一试’？”

        莫共也红起眼来：“那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老师危在旦夕。”

        这时，张甫程走过去拍了拍小周的肩膀，说道：“我觉得可行。”

        “就算日本医生有医德，怎么将他带过来？”

        张甫程和莫共异口同声答道：“绑架！”

        两人相视一眼，莫共迅疾伏在张甫程耳边絮语一番，张甫程轻轻点头，随后一起出去了。

        上午九点，南京陆军医院，二楼走廊里，荻岛仓末拿着病历表正要回自己办公室，忽然一个人快步冲过来，撞到了一名迎面而来的护士，将这名护手手中拿着的资料全部撞翻。护士连忙去捡地上的资料，这名女子连声说着对不起，荻岛仓末扫了一眼，忽而视线凝固在空中，是联队长荒木歌川大佐府中的那名女子。

        现在五月并不热的天气，她满头大汗往前跑，脸色苍白，神色凝重，看起来十分虚弱又如此急切，好像有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情要发生，在催促着她，她急匆匆离去……

        荻岛仓末记得很清楚，她叫莫共。虽然他们之间从未真正单独对过话，荻岛仓末也很难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莫共走到走廊尽头下了楼，荻岛仓末悄悄跟上去。

        莫共急匆匆下去，来到医院后面一个侧门离开，荻岛仓末继续跟着，医院侧门出来是一条小巷子，此时，这里空无一人……

        荻岛仓末眼睁睁看着莫共从前面的岔路口向右拐出去，正要继续跟上去，忽然眼前一片漆黑。荻岛仓末未发声的挣扎几下，是一个黑布袋子套在了自己头上，还有一把枪抵在腰间，随后被人带到了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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