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第二百五十七章·暧昧

其他商铺均已打烊，浅浅碧色的“希林顿club”几个字在静静的月色下流淌，古老的壁沿上挂着橙红交织的街灯，荒木歌川在这里静静站着，这里的夜色淌成一条河，隔着他的最咫尺与最天涯。

        前方十字街口，“百乐汇”几个大字赫然在列，而他的身后沿着这条街再往下走，白天开着的铺子大都关门，灯光逐渐没落，声销匿迹。

        荒木歌川与牧野和宏将车子停的很远，两人均着便装，慢慢走在街道上。

        牧野和宏陪在荒木歌川身边，他心里一直憧憬着，这样寂寥又不失美丽的夜色，如果惠口美子也在这里就好了，他好想摸一摸她温柔的长发。

        荒木歌川不是突然出现在这里，莫共只要晚上无事，都会去百乐汇，隔三差五的，荒木歌川就会突发奇想，来到这附近等她，想着自己可以接她“回家”。没有莫共在的府邸，真的是空空落落的，好几次站在这里，荒木歌川犹豫着还是没有进入百乐汇，他不想给她添麻烦。

        荒木歌川与牧野和宏又往前走了几步，一位捧着鲜花的男童在百乐汇门前轻轻吆喝着，荒木歌川停下来，这些花在夜色下显得异常芬芳也热烈，荒木歌川被它们吸引，他小心翼翼的抻出其中一朵玫瑰，还未决定要不要买它。

        “鲜花定要送给美丽的女子才匹配，看先生在这里对着这朵玫瑰，看的如此入迷，是要送给意中人吧？”

        一个柔和空灵的声音划破了周身寂静的空气，荒木歌川被吓了一跳，牧野和宏也被吓了一跳。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从未有任何女子敢近他们的身，只见这名女子穿着一身素色旗袍，清丽淡雅也婀娜多姿，素色衣服也挡不住她的娇娆有致，非常凸显她的身材，女子微笑着，整个人看起来落落大方，十分端庄典雅。

        “请问这位小姐是？”荒木歌川疑惑道。

        “我叫云晞。”沈云晞轻轻柔柔伸出自己的右手。

        荒木歌川并未伸手去握沈云晞的手，他很不可思议，对于这一举动，站在旁边的牧野和宏更是有些惊慌失措，这名女子真是大胆，竟敢主动去握我们少将阁下的手。

        “那……这位小姐，也是买花吗？”荒木歌川问道。

        沈云晞轻轻摇头，并未因为刚才荒木歌川没有握自己主动伸出来的手而感到尴尬，她缓缓把手放下：“我不买花，哪有女子自己给自己买花的呀？”

        荒木歌川笑了一下，确也是如此啊，他拿着小男孩手中的玫瑰花也一直没买，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将玫瑰花放回花篮中，然后说道：“嗯……像你这样的女子……当然是要别人送给你才对。我……我也不买花……只是看一看……”

        沈云晞突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你笑什么？”荒木歌川感觉自己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真是一个妙趣横生的人。

        “没什么啊，只是想笑，我本以为，像先生这样玉树临风的男子，看着如此娇艳的玫瑰花定是送给同样娇艳的女子，可你又说你不买……不买就代表没人可送咯？那不就和我一样？”

        “哈……”荒木歌川忽然笑出声来，她说的都对。

        “那既然没人可送，看来你也是出来赏月的？今天刚过十六，月亮还是很圆的，值得人们为它守候。”未等荒木歌川开口，沈云晞接着说道，“看来我们两人，真是应了那句话，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巧了，我也是来赏月的。”

        荒木歌川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绽放。

        牧野和宏暗暗的琢磨着这名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如银铃般的女子，他已经很久未见荒木歌川这样开心过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说得好，看来姑娘对古诗词也有一番见地啊？”

        “我也没想到，你对中……你对我们的古诗这么了解。”沈云晞若有所思的望着荒木歌川。

        “哈……我……”荒木歌川想到自己是因为莫共才更深入的去了解中国古诗词，便有些自嘲，“我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你也太客气了吧？懂就是懂啊，这么谦虚？”沈云晞指着荒木歌川的鼻子，故意笑着娇嗔打趣道：“太过谦虚的人，小心鼻子会长歪。”

        “哈哈……”这一次，荒木歌川彻底笑出了声。

        ……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荒木歌川与牧野和宏才离开。

        沈云晞默默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她已经看见荒木歌川站在这里好几回了，每一次他都只是站在百乐汇门前并不进入，看来是等那个女人的。

        荒木歌川独自静静地漫步在这条街上，在这几条街道上来来回回走了很多遍，还是未等到百乐汇散场，他自嘲的想到，前些时日，他倒是等到了百乐汇散场，也看到了莫共从里面走出来，但又怎样呢？他还是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坐上自己的汽车离开。

        窗外月色皎皎，街道静谧，窗内珠歌翠舞，灯火辉煌。

        莫共静静盯着前方斜对角方向，一位年过四十的男人，看起来依旧风度翩翩，芊荷在旁边妩媚的陪着。

        为了能够尽快查到武田金一的动向，除了白天上班在新政府探听情况之外，晚上莫共便坐在百乐汇，整晚做的事情便是竖起耳朵，静静倾听，她整日混在这声色犬马的场合中，早已厌倦，心身俱疲，此时莫共更加体会到当初甫程教官为了刺探情报而咽下的委屈。

        新政府和百乐汇，莫共想不出除了这两个地方之外还有哪里才能够打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芊荷旁边的那个男人，这人是突然出现的，一周前，莫共照例坐在百乐汇舞台最角落处，静静观摩场内人员，发现了他。每日来百乐汇消遣的人，大多是南京名流，基本上莫共都见过，唯独这人以前却从未出现过，莫共便觉得有些蹊跷。那晚百乐汇散场以后，莫共便寻来芊荷问了一番，芊荷也不知道这人的来历，他看起来十分谨慎，莫共便吩咐让芊荷打听清楚他的来历，这也是百乐汇一直以来的规矩。

        从那晚过后，这人雷打不动，每晚都来百乐汇，且准时准点，就是百乐汇开门营业的九点钟，每晚也会依着百乐汇散场的时间离去……这让莫共更加疑惑。

        最近一段时间，武田金一沉寂了。

        明叔派出去的人也到各大车站和码头调查过，均无武田金一的购票和出行记录，莫共也打听到日本军务课后勤办公室的消息，武田金一隔三差五的去报道，莫共派人暗中跟踪武田金一，却也查不出任何异常动向和踪迹。

        越是什么都查不到看似平静的时候就代表越会暗中涌动，这是莫共间谍生涯这么久以来频频的直觉，每一次都是如约发生，这让她更加心急如焚。

        武田一定有大动作！

        凌晨两点钟左右，百乐汇散场，就在莫共起身离开之时，芊荷在身后郑重的望了一眼自己，莫共便明白定是那名男子有些眉目了，莫共赶紧与芊荷走到后台她的房间。

        “我今日听到他旁边的人说了一句，他是上海东洋船务运输公司的总经理。”

        “上海船务公司的总经理？”莫共很疑惑。

        “对，好像是因为一些私事才来到南京。”

        “他叫什么？”

        “不知道，他把自己守得很严实，那人突然这样冒出一句，他便狠狠地瞪了那个人一眼。”芊荷认真回答道。

        “好，辛苦你了，今晚好好休息。”

        “是。”

        “记住，把这人‘拢住’。”莫共郑重的拍了拍芊荷的肩膀。

        “好，我都听您的。”芊荷同样郑重点头。

        这人是上海东洋船务运输公司总经理，一个上海船务运输公司的总经理来南京做什么？普通出差？或者从上海往南京押送货物？可他是总经理，如果没有非常重要的货物，他怎可能亲自来到这里？无数疑惑在莫共心头盘旋……莫共有预感，这人定有些问题。

        不过，莫共心中窃喜，至少查到了些许踪迹，她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上海东洋船务公司调查清楚。

        这日午后，荒木歌川用过午餐重新回到司令部，靠在椅子上静静沉思，他眼前总是浮现出最近冒出来的这名女子，她的穿着并不俗气，也不普通，都是些较为华贵的首饰，戴在她身上却不显得庸俗，从某些方面看，她与莫共好似还有几分相似……

        就在刚才，司机开着车行走在“福建路”上，一名女子突然从前面冲出来，司机急刹车，差一点撞到那人，这名女子看起来十分慌乱，荒木歌川本以为是普通的一次“交通偶遇”，结果就在牧野和宏下去询问那人有没有事的时候，这名女子抬起眼皮郑重的忘了自己一眼，荒木歌川这才看清楚原来是那天晚上遇到的“她”……

        自己的司机在南京城开了五六年的车，中国百姓无论男女看见自己的军车，都是避之不及，从未有“突然”撞上来的……这一望，荒木歌川的心久久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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