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第二百六十九章·死刑

“如果你这样来求我，我便答应你，我作为驻守南京的联队长，日后该如何树立威严？”荒木歌川决定继续陪她演下去。

        莫共心中千万句不屑涌出来，还树立威严，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日本军队在各大战场上都败成那样了，还好意思在这里摆架子。

        “恕莫共愚拙，我并不明白荒木少将想要表达的。”莫共并未将自己心中的不屑表露出丝毫，反而十分礼貌客气。

        荒木歌川嘴角上扬，邪魅一笑，缓缓站起身来，走向莫共，在莫共耳边低声说道：“你见过，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想办成事情的吗？”

        莫共瞬间明白了荒木歌川的意思，认真的看了荒木歌川几眼，手放在脖颈处，开始解自己青色长裙的上衣衣扣，荒木歌川不动，静静看着她，脸上的魅笑越来越浓重。

        就在莫共将衣扣解到第三个，莫共雪白的锁骨露出来，荒木歌川忽然按住莫共的手：“别着急，日后的你，都是我的。”

        “你？”

        莫共恼羞成怒，奋力甩开荒木歌川的手，转身离开，就在她要踏出“共心斋”的门，忽然想起明叔的话，“将这件事情揽下来，说你是主谋……”

        莫共长舒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平复一些，转过身来：“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情真正的背后主谋是我，沈云晞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不过别担心，我的目标不是你，只不过你很不凑巧的中了标而已。”

        荒木歌川轻轻一笑，并不言语。

        “你？不好奇这件事吗？”莫共很不理解荒木歌川的举动，主动问道。

        “现在的你是公然告诉我，你是‘抗日分子’，然后问我要不要逮捕你吗？”

        莫共怔在原地，一丝恐惧漫过心头，她很少见杀气这么重的荒木歌川，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你说你这演技一开始还挺好的，为何就不能将它贯彻到底呢？”荒木歌川开始走向莫共，“如果你能像以往那样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那我也好相信你啊，怎么了，这一次是临时彩排吗？是谁教你临时说出这些话的呢？”

        这一次，莫共如被定住般，一动不敢动，自己这一次真的太仓促了吗？

        第二日清晨，莫共睡眼朦胧中，便又接到明叔的消息，沈云晞将于今晚被执行死刑！

        莫共的头脑有一瞬间空白，动作这么快？昨天才刚刚被抓，今晚便要被执行死刑？昨日晚上，荒木歌川点到为止，并未再多说，自己也便识趣的退出“共心斋”了，她本以为昨日晚上使了一出苦肉计，荒木歌川便会像以往那样想办法帮自己，最起码可以拖延一些时间，是她想多了。也是啊，这一次，沈云晞的目标是荒木歌川，他怎么可能会放任要杀害自己的人逍遥法外……

        深夜人寂，一阵暴风疾雨过后，日本人在雨花台的刑场白烟笼罩，大雾冥晦，两旁的树叶摆荡着雨水落在它身上沁骨的寒凉。

        一身白色囚服的沈云晞被日本宪兵绑在刑场前方的铁架子上，荒木歌川身后的日本士兵站成一排，架好机枪，等待指令。

        荒木歌川一身“少将”军装，威严凛凛，他站在这里已有一段时间，一支烟抽罢，荒木歌川看了一下手表，10:47，短暂的思维在他脑海中停顿，今日已是昭和二十年（1945年）二月十五日……荒木歌川这才渐渐向前走去。

        “荒木君决定如何处置刺杀我们的凶手？”酒井寿夫问道。

        “荒木十分惶恐，是因为荒木的原因，才让那名□□女子得以靠近酒井将军，使酒井将军受了伤，受了惊吓，是荒木无能，才让那件事情发生，所以荒木决定严惩凶手！”荒木歌川恭敬答道。

        “荒木君终于明白，□□人是不值得同情的，他们都是恶狗，只要给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他们便会将我们赶尽杀绝！”酒井寿夫咒骂道。

        “荒木惶恐，这么多年过去才终于明白这个道理，请酒井少将给荒木一次机会，荒木定亲手处决那名女子，猖狂的□□人，确实该受到些惩罚了。荒木若不亲自杀她，良心难安！”

        荒木歌川脑海中一段对话闪现……

        见荒木歌川向沈云晞走去，牧野和宏也遵照命令跟在后面，原本定的行刑时间是晚八点，一场暴雨使得时间拖延，牧野和宏以为荒木歌川会将时间改在明日，没想到暴雨一停，荒木歌川即刻下令行刑！

        沈云晞双手双脚被铁链子绑着，蓬头垢面，但还是挡不住她那很美的面容，荒木歌川看见沈云晞脸上除了麻木与空洞，再无其他任何神色，连一丝绝望都看不到。

        荒木歌川温柔说道：“沈小姐，你我相识一场确是缘分，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我们只得……来世再见！”

        “呸！”沈云晞一口唾沫吐在荒木歌川脸上：“我恨不得将你撕碎喂狗！”

        沈云晞狠狠地瞪着荒木歌川，荒木歌川沉默片刻。

        “一个卑贱的□□女人，你竟敢如此放肆？”荒木歌川恼羞成怒，忽然大叫一声，一把尖刀直接插入沈云晞腹中，鲜血瞬间汩汩涌出，由于荒木歌川靠的太近，鲜红的血全都溅到他身上。

        身旁的牧野和宏惊讶的向后退了一步。

        身后准备行刑的宪兵们也都十分诧异，但还是举着枪纹丝不动。

        沈云晞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她眼前出现了那一幅画面，那一日，那个怯懦无助的女子被那名男子从恶棍侯志筱的办公室救出来，当时，他将她带到特训班操场中，他温柔问道：“你叫什么？”

        因惊吓过度，女子的眼眸躲躲闪闪，怯弱说道：“沈三女。”

        “沈三女？”男子有些惊讶，从未听过这么奇怪的名字。

        女子又怯懦说道：“是不是……很俗？”

        “是谁给你起的名字？”

        “其实我没有名字，从小父亲去的早，我在家中排行老三，记忆中母亲便是这样叫我。”

        “你的相貌温和柔美，我送你一个名字，叫沈云晞吧，微云淡雅，东方将晞，愿你的人生自此美好光明，不再有黑暗。”

        “谢谢！谢谢长官！”女子要给男子跪下，他连忙扶起。女子继续说道：“我没什么文化，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它特别美好。谢谢！再一次谢谢长官！”

        后来沈云晞才知道这名男子叫张甫程，是他们特训班的教练，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从他手里救下来的女子不止她一个。

        一个名字，赔付一生！

        沈云晞眼中流出泪来。

        此刻，已是深夜十二点，二月的南京，落叶簌簌，晚上夜凉如水，寒风吹过面颊，蛮荒凶狠。莫共静静走着，一步一步，不知自己是怎么穿过这条长长的走廊，“如果有来生，你把甫程教官让给我”，今日早晨，莫共去看望她时，向来凌厉的沈云晞忽然哭着对自己说了这句话，莫共顷刻间泪如雨下，止不住的点头，她和她与他，他们都爱国，可为何祖国还是千疮百孔，遍地狼烟。

        昨日傍晚听到消息，莫共便下定决心要将沈云晞救出来，今日早晨去牢中看望她，荒木歌川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没有任何机会，今早能去牢中看最后一眼沈云晞，还是自己求了荒木歌川许久，荒木歌川才答应见一眼。

        “当年，你和甫程教官去日本领事馆下毒，里面的确切消息就是云晞拿到的。我为了自己的私心，牺牲了云晞。”这是昨日明叔传达的老师耿中石的话，莫共忽然有些想哭。

        此时，莫共脑海中尽是沈云晞悲戚的话语：“如果有来生，你把甫程教官让给我……”想着想着，莫共涌出泪来，是他们所有人害了她。无限悲哀涌起，她昨夜向甫程教官许诺，无论如何都要将最爱他的人救出来……沈云晞哭求的样貌历历在目，莫共抬头，望向今晚悲凉的夜色。

        鸿纪车行的灯同样彻夜长明，耿中石在密室里静静坐着，小周的茶添了一杯又一杯。当年，重庆军统特训营，他看出来这名性格内向的女子对他们的教官有钦慕之意，便告诉她，日后，张甫程也会被派到南京潜伏，她果然丝毫未犹豫，便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潜伏于百乐汇中，做了舞女。

        国际反法西斯战场接连胜利，重庆大后方发来电报，要求耿中石返回重庆。新年初，他与莫共在列车上抓住伊藤绫野之后，便返回重庆大后方，连着开会，往返于香港重庆之间。过去一年沈云晞便一直催促着自己，希望能够策划刺杀荒木歌川，为张甫程报仇，但是他当然知道刺杀荒木歌川有多么艰难，他还是决定先抓住伊藤绫野再说。结果沈云晞等不了了。

        自己行事太过刚硬，为了军统获得情报，逼着沈云晞做舞女且身份不可让张甫程知晓，他不仅让沈云晞牺牲了自己的青春，还错过了与挚爱的人擦肩的机会，他不敢想，每一个张甫程假借宿醉享乐在百乐汇消遣的夜晚，沈云晞看到他又不能接近他，该有多难过？张甫程到死都不知道沈云晞对他的情意有多深……

        一行热泪从耿中石眼角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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