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第三百章·烟火

“已近日午，你……还未回家，你哥哥也许会担心，现在社会不太平。”荒木歌川对花谷长溪缓声说道。

        莫共看着荒木歌川有些不够自然的表情，原来是在下逐客令啊。

        “当然不会，荒木哥哥多虑了。我临行前哥哥出去了，而且我会小心的。”花谷长溪认真解释道。

        莫共看见花谷长溪望向荒木歌川的神色，似是要从眼睛里将他装进去，那眸子真是凝固一般，一眨不眨。

        莫共想到自己下午的计划，便轻柔说道：“歌川，花谷小姐好不容易来家中做客，现在已近日午，当然要留下来吃午饭。我们应尽地主之谊，怎能轻易不挽留别人呢？”

        荒木歌川默默的望着莫共，淡淡回答一句：“好。”

        不一会儿，侍女将饭菜端上来，莫共看着这名侍女端上来的饭菜，心中冷笑着，荒木歌川为了避免自己与他爷爷母亲爆发大战，便将自己安排到另一间屋子用餐，但是如若想要发生一些摩擦，在不在一起用餐又有什么影响呢？

        用餐期间，荒木歌川与莫共两人都不再言语，花谷长溪也不敢多说话，只是时不时的看着这两人的神色。

        简单的用过餐，侍女将餐盘端下去，荒木歌川看着花谷长溪，又说道：“长溪，我派人将你送回去吧，现在街上不太平，时有抢劫盗窃发生，派人送你回去，我也放心。”

        又下逐客令，这个荒木歌川到底要做什么，莫共内心极为不爽，要是花谷长溪走了，就没人帮她了。

        “荒木哥哥很担心我的安危吗？”花谷长溪兴冲冲问道，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我……”

        “荒木，现在已经快两点了，你不需要回军部吗？我与花谷小姐聊天十分投机，我还想多与她聊聊呢。”莫共对荒木歌川说道，十分礼貌。

        荒木歌川静静看着莫共，这下倒好，自己反而被下了“逐客令”。

        见荒木歌川坐着不动，莫共又说：“荒木你就认真去工作吧，无需担心我。我上次在寺庙中偶遇了花谷小姐，我们两人很是投缘，惠口也走了，我一个人呆着实在是无聊，我想让她陪陪我。”

        “好，我先告辞。”

        莫共又强调一遍，不得已，荒木歌川站起身，默默的退出这间和室。花谷长溪怎么会与莫共熟络起来，他是极不愿意看到花谷长溪与莫共见面。此刻，荒木歌川的心底都是刚才莫共与花谷长溪的谈话，“为什么是一点点呢，我可以都给你……”他知道的，这就是她的真心话。这些年，她在乎很多人，守护很多人，她的祖国，她脚下的土地，她的故乡，她的父亲母亲、明叔、哥哥、张甫程、她的老师、惠口美子、夏目初音、平田幸义、沈云晞，甚至是牧野和宏，但唯独没有自己……只有他在她心里，是随时都可以让出去的……

        荒木歌川此刻更恨的是他自己，他恨为何明知如此，自己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飞蛾扑火，恨自己刚才为何要站在门外偷听……

        午后两点一刻，见荒木歌川离开，莫共便迫不及待说道：“惠口美子回家了……我……”

        花谷长溪打断莫共的谈话：“是否就是那日我在寺庙中遇到的那名陪在您身边的女子？”

        “正是。”

        “荒木哥哥对莫共小姐可真好啊，他定是担心莫共小姐出行不安全，便派她保护您。”

        “哦……是……嗯……还有一点……荒木少将不希望我每天闷在家里，我希望你能陪我出去走走，散散心。不知道花谷小姐可否愿意？”

        “当然好啊，长溪万分愿意。”

        几名结实力壮的男子紧跟在莫共身后，花谷长溪更加失落。原以为上次在佛寺遇见，荒木哥哥派一名侍女侍奉保护莫共，这一次她才真正领教到了，原来当她独自出行之时，有更大的阵仗。荒木哥哥是有多爱她，才会如此担心她的安危？这几名男子虽穿着简朴的便装，但她看得出来，他们并非普通人，他们的身手也定不是街上那些流寇能近身的。

        莫共随着花谷长溪的脚步上前，她静静观察着这周围的建筑。这些时日，莫共一直在打探伊藤绫野家的住址，却丝毫没有头绪，这是她现下最重要的事情。上次前去浅草寺，莫共便想着趁机在这周围找一找，但是惠口美子形影不离……又与南京一样，荒木歌川以现在东京社会动荡不安为由派几名亲兵着便装整日里跟着她，除了上一次与惠口美子去佛寺除外。荒木歌川给的宽限是她可以在自己不陪同的情况下独自迈出荒木家门，但必须有这几名亲兵陪着，所以莫共几乎闭门不出。

        伊藤绫野既是荒木歌川的青梅竹马，那她家的住址定然就在这附近，但是这一片住宅密集，她无法出去又打听不到。今日花谷长溪来做客，莫共静静望着花谷长溪暗自思忖，她也是荒木歌川的青梅竹马，而且她家就在荒木家后三条巷子……这便是自己中午极力留下花谷长溪、现在又让她陪着自己出来散步的原由。

        “花谷小姐，我刚才听你所述，你与伊藤绫野也认识？”莫共故作漫不经心问道。

        “是的，莫共小姐。”花谷长溪觉得有些疑问，便又问道：“莫共小姐，也认识伊藤绫野？”

        “正是，不瞒你说，我与荒木少将、伊藤小姐都是在中国为军部服务的时候认识的，我与伊藤小姐交情也不浅呢。我只知道伊藤小姐家住东京，但是具体的地址并不知晓，半年前突然没有了她的消息，我还挺想念她的，想去拜访呢。”莫共故意靠近花谷长溪小声说道，避免让荒木歌川的亲兵听到。

        “这样啊，真没想到，莫共小姐竟然也认识伊藤绫野。莫共小姐来到东京并不熟悉，我本应该带着莫共小姐去看望伊藤绫野的，但是……”

        “但是什么？”莫共急切问道。

        “但是伊藤小姐不是很喜欢我，我便不去了。”

        原来是这样，莫共还以为有什么别的事情：“没关系，我只需要知道伊藤小姐家的地址便可了，我自己去就行。”

        “好，我告诉莫共小姐，是神田8番13号，也就是荒木家后面两条巷子左数第2家。”

        “非常感谢！”莫共郑重的向花谷长溪点了点头，莫共喜出望外，真是天助我！

        烟花活动在东京禾川如约举行，今日晚上这里聚集了很多人，即便社会凄然民生凋敝，也阻挡不了东京市民走出家门看烟火。

        烟花活动隆重盛大，还吸引了大批美国士兵。此时，海边人群熙熙攘攘，人们疲倦的脸上此刻皆露欣喜之容。

        莫共被荒木歌川拥着，随着人群默默向前走，牧野和宏与惠口美子跟在他们身后。莫共记得烟花活动一般都在夏日举行，为何现在是四月份这个活动便开始了。傍晚时分，荒木歌川回来非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要给她一个惊喜。今日打听到伊藤绫野的住址，她万分庆幸，此刻她的心思根本转移不到别的事情上面，对于所谓的“惊喜”也提不起任何兴趣，但她又不能不来，决不可让荒木歌川看出任何端倪，对于伊藤绫野，她要好好谋划谋划……

        荒木歌川的手放在莫共肩上，他环住她缓缓向前走着，像普通情侣那般。荒木歌川真是开心，月夜明媚，漫天星辰，就这样一直走着走着便很好，总会见到沿途两岸，桃花朵朵缤纷绚烂。

        “莫小姐一直都是诗意繁盛之人，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幽寂。莫小姐久居室内，一定非常闷，少将阁下何不趁此机会带莫小姐出来逛一逛，她兴许能开心一些。”惠口美子的建议果然有效，今日晚上，莫共脸上不再是这几个月来木讷决然的神色，眼睛里浸澈着湖水中的粼粼波光，月色迷人，她更胜一筹。

        “你知道吗？牧野和宏过些时日要迎娶惠口美子了。”荒木歌川在莫共耳边轻轻说道。

        “真的吗？”莫共万分激动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牧野和宏已经开始筹备了，只是惠口美子还不知道。”

        “哇！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太开心了！”

        莫共欢快的向前跑去，在海边的沙滩上张开双臂，旋转清扬，荒木歌川只觉得仿似顷刻大雪倾城，而她站在雪中，雪花瓣瓣落下在她的发丝间，风拂玉树，雪裹琼苞，整座人间都为她失色。

        荒木歌川就知道莫共知道这件事情，定会万分开心！

        她确实是诗意繁盛之人，不然九年前也不会跟着祭祀队伍绕半个东京城。

        黑暗的海面上，忽然升起亮光，通天彻地一道曙红。烟火从海面上升起，从高空坠落，浮光绚烂，焉然璀璨，天涯共此一时。

        荒木歌川站在后面，莫共与海面烟火融成一色，他望着望着便呆住了，竟然忘记与莫共一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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