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锦衣还乡时

五日后才得到春风渡小二送来的消息，张强赴约，魏小花带着东西出府。

        这几日，柳博彦一直在舞墨堂温书，得李夫子指点一二，她这陪读丫头无需时时盯着倒也自在。

        看着张强战战兢兢，突然很想知道，在这北关县地头蛇的眼里，自己到底有多可怕！

        张强绝对不想承认自己怂，可魏掌柜未到之前还好好的，这人刚进门他就腿软，听着问话更是怀疑手下兄弟嘴上无毛办事不牢靠，招惹人了！

        “魏掌柜小小年纪成为春风渡掌柜，能力过人，我等只有瞻仰钦佩，哪敢冒犯。”

        “假，忒假，可不是你张老大的行事。”魏小花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有事请你帮忙，看看！”

        这是她设计的房屋图纸，小北庄魏家院子，虽很不想回去，但终究是魏家宅院，是祖宅祖祠所在之地，是弟弟斩不断、抛不开的根，即便以后科举得中外出为官，那也是不可遗忘的祖地故乡！

        “魏掌柜，不瞒您说，干肯定是能干，只是您这盖哪，城内可没地方，再说您城外的庄子也不少，属实没必要。”

        得知是在万梓县小北庄盖，虽说好奇但并未多问。

        两人将聘请瓦匠、采购砖瓦木料、工期工钱一干事宜细细商讨一番，并确定了出发时间。

        有幸得魏掌柜做东，中午张强在春风渡喝了一回传闻中的“雪里藏香”。

        “雪里藏香真不愧是春风渡花酒中的名品之一。”喝得神魂颠倒的张强，为搀扶自己的小弟吹嘘着中午盛景。

        “嗝，也不对，应该是春风渡所出的酒，皆是名品······”

        魏小花看着人走远，这才转身回柳府，不过倒也认同“春风渡所出皆是名品”这话。

        春风渡的梨花酿，有三大绝世名品！

        雪里藏香以幽香四浮、口感绵柔、韵味悠长而著称，非浓烈之口感，但过喉回味无尽，是女子消愁的烈酒，是失意者畅想明日之佳品！

        清澹几度与之不同，梨花香味若有若无，入口涩、吞之酥，初入口之人，吞咽后往往浑身一个激灵。

        因饮者之情而生意，喝过之人评价皆是不同，有人言之太过苦涩，有人称赞其为再生杜康。

        当初试酒时，就因尝过之人对烈度评价各不相同，因此得名“清澹几度”，

        由饮酒者自品烈度，愁有多浓，酒有多涩；情有多深，酒有多烈！

        十面埋伏，只听其名即知烈酒无疑，火辣刺喉，穿肠灼心，却又不似高粱烈酒的干辣，一杯下肚，口吐梨香，舌留余甘。

        镖局镖师最喜此酒，想来军中将士应该也会喜欢，只是目前酿造量有限，溧阳府散客都供应不上，扩大销路只能待日后再说。

        魏小花走在北关县城的青石板路上胡思乱想着，只这三种梨花酿，一经出世就风靡全县，况且春风渡还有十余种其他酒，由此可窥见其中盈利。

        她给管事、小二、帮工的月钱不说是全县最高，但福利必是仅此一家，综合来讲工钱绝对是北关县城数一数二。

        就这般管事竟连着三月做假账，其中原因值得深思，且得慎重查处。

        不过这些现由伯父出面即可，她最大的任务就是回乡祭拜于氏，顺便重建祖宅。

        魏小花带着妹妹收拾听荷院内要带回小北庄的物件，这次回乡与以往不同，祭拜后还要建祖宅，亲戚旧邻也得走动一二，没有三五个月回不来，因此常用的东西得带走。

        她自己还好，可妹妹被伯母教养了七年，真真是富家千金做派，仅换洗衣服就收拾了两大箱子，柜门还敞着乱翻。

        “小草，不用收拾这么多，带几身换洗的就够了。”

        帮着整理的许嬷嬷看着二小姐皱着眉头，这件舍不得、那件不想放，小孩心性十足，斟酌半响。

        “大姑娘，这次回家与以往不同，亲戚之间也该正经走动，大姑娘、二小姐穿不了的衣衫都带回去，大爷的也带上，邻里之间没甚讲究，也是个人情。”

        她身契虽在主母手上，但从进府主母就说了，以后得跟着二小姐，平日里为大姑娘、二小姐、大爷多想想，总归没错！

        且说大姑娘当初小小年纪带着弟弟妹妹投奔柳府之事，她也听了一嘴，这次回去，必得当一回恶毒奴仆，可不能让人欺负了三个主子。

        魏小花看着妹妹喜笑颜开取衣服，完全不知许嬷嬷已经心思百转将回乡后的事想了如此多。

        不过也是，之前归乡都是伯父、伯母带着，一大家子每年的四月初一、十月初三，无论晴雪定时出发。

        回去在万梓县柳家宅子住着，正日子回小北庄上坟祭拜，东西都是伯父准备，伯母还会备些礼让府里小厮给两个姑姑、舅家、姨家送去。

        这次归乡，东西虽已备好，只是这些人情往来得她带着弟弟走，弟弟以后要走科举仕途，不能传出德行不佳的流言污了名声！

        小树已经十二，自七岁就搬进胡杨院独住，她给弟弟的院子改名胡杨，就是希望弟弟如沙漠中的胡杨一般，在贫瘠苦寒的人世间深深扎根，顽强成长，不惧烈日，傲立风霜。

        踏上投奔之路时，从未想过让弟弟进书院考科举，这条路对有钱有才之人，是通天大道。

        一般人即便二者具其一，踏入仕途犹如夜走蜀道，难上加难，端看身边两个活生生的例子她爹和柳伯父便晓。

        “姐姐，何不进来？”

        看着台阶上的弟弟，已经与她齐高，以后必定长身玉立，身上完全没了初来柳府时黑瘦矮憨、缩手缩脚的模样，长成了魏家的读书郎。

        地上只一个箱子，衣衫独占一角，其余都是书纸，可见不想落下学业。

        遗传了她爹的好学，魏小花也不知是好是坏，心内叹息，这也许就是父子血脉传承吧！

        她再如何恨那人，不可否认，弟弟学习天赋确实非一般人能比，就是机敏如柳博彦，也比不上。

        “将以前小了穿不了的衣衫全带着，回去要跟姐姐走亲戚，怕不怕？”

        知道弟弟对自家亲戚尤其是舅舅心有恐惧，那是最弱小无助之时心里创伤的应激反应，只能靠自己走出来。

        魏小树听着姐姐的话笑了，怕什么，他现在已经长大，且说姐姐又这般能干，他们不再是小时候没爹没娘没人要的孤儿，在书院谁人见了不叫一声魏兄、魏公子，夫子更是争相要收他为亲传弟子。

        “姐姐怎就只在我跟前玩笑，平日里将博彦哥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臭小子，敢调侃姐姐，长姐如母。”魏小花笑着给弟弟额头一个一指弹。

        这次回乡事情多，可以预见，意外也不会少，这也是她为何将建房之事交给张强的原因，而弟弟这个魏家儿郎，需要面对更多。

        “弟弟，好好准备，这次回去，你要撑起魏家的门户了，姐姐只能在后面帮你。”

        三人出发前夕，柳博彦才知晓今年走的这般早，最重要的是，爹、娘还有他竟然不去，“爹，为何今年我们不去？”

        “不是我们不去，是你不去，过了县试不得去府城，到时候我跟你娘自会去。”

        县试必过，要没过那就是儿子在考场睡觉未答题，因此，柳老爷对儿子的县试成竹在胸。

        听着爹这般说，柳博彦觉得也是。

        “树弟，树弟，东西收拾的如何了？”

        别看他跟魏老虎关系不如何，但与魏小树却是铁哥们，三岁的年龄差完全不是问题，兄弟这要独自回乡，没自己陪着忒不放心，所以他过来瞧瞧。

        在魏小树的房间内，将人整好的箱子打开翻看，絮絮叨叨，“多带些纸，上次在府城买的都快发黄了，这次回去时间长，村里买纸都不方便。”

        多带几双鞋，雨靴不能忘，万一下雨泥路忒难行，去年摔得我现在都忘不了···

        小北庄没有秋庄好，路上的人傻子般，我们又不是猴子···

        可惜今年要考秀才试，不然咱们同去，不过你忙完了来府城看我，到时候过了府试一起去路州城，将咱家的酒卖到州城去······

        此时的柳博彦完全是个话痨，讲到兴奋之处手舞足蹈，完全没有在魏小花面前的怂气！

        话锋一转，“不过今年回这么早，是不是有其他事？”

        这才是他的目的，以往都是四月才回，今年这才过上巳节几日，就要回小北庄祭拜。

        “是姐姐准备盖祖宅，博彦哥哥你也知道，我们祖屋已经塌得不像样了，毕竟是祖宅，以后要住人。”

        听着树弟的话，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殊不知，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庆幸什么！

        一行三个主子，但带了五辆马车，七辆板车，随行的家丁小厮更是有二十多人，柳伯父还请了十位镖师，这车队，不知道的还以为沿途有山匪。

        天地良心，大齐建朝几百年了，现在正是国泰民安之际，即便深山里也只有猎户不见土匪。

        柳博彦骑马送车队出城，直至不见车队影子，这才打马折回。

        想着县试结束后还有十多日，快马去小北庄玩上一两日，也能赶上书院去府城的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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