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素锦南柯

阴天，太阳隐没在云层里，空气中弥漫着大量雾气，放眼放去，周围尽是朦胧。

陕西西安市长安区。

在子午街道的拐角处，有一家非常精致的面馆。

面馆门头用一块米白色的布，搭建成一个月牙形的顶篷。

顶篷上面是一块实木牌匾，上书店的名字：“日暮”

字体偏瘦弱，一眼望去，颇有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

光是看字，可以断定这家店的老板，定是一位喜欢云游四海之人。

顶篷下面左侧有一处不规则的鱼池，周围用鹅卵石包围而筑，内里有数不清的金色小鱼欢游。

右侧则栽种着一株香椿树，此时树叶已然枯罗，光秃秃的树干顶处树枝上挂着一只鸟笼子，里面有一只嘴角泛红羽毛洁白的鹦鹉。

靠近墙角处，是一片也已枯黄的藤蔓，藤蔓前方是一座躺椅，在躺椅的右手边是店内透向外边的窗户。

窗户上，印着纳兰性德的“长相思”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

在门口与店门之间大约有两米左右的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小路两旁铺满了翠绿色的草坪。

走进店内，则是略显暗黄色的灯调，米黄色的桌椅，天花板上有几只深黄色接近于枯叶颜色般的古制灯笼。

房间不大，仅有十三章桌子。

在吧台处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块纯黑色的不知什么木头制作而成的菜单。

上面用古式木排刻着店内的菜品。

一种酒，两种小菜，三种面条。

再无其他。

…………

临近中午，日暮小店走进来一位女性，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瓜子脸，一头披肩长发，穿着深蓝色的牛仔外套，白色麻布长裤，手里拎着两个装满了东西的黄色塑料袋。

“我回来啦，哈哈哈。”

“小的们，快出来，哈哈哈，大姐我回来啦”

女人进店便大喊出声。

这时从吧台内部走出一位戴着牛仔围裙的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一边接过女子手里的塑料袋，一边惊讶的问：“咦，杨姐，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怎么？不像我？”

女人伸出冰凉的手捏了一把围裙女孩的脸问道。

“冻死我了，快快快，有没有暖手瓶，给我弄一个。”

“没有哎…”

…………

这位女子是这家面馆的老板娘，姓杨，叫素锦。

朴素的素，锦绣的锦。

……

“快看看我给你们带什么了，哈哈哈”

杨素锦从吧台里拿出一条咖啡色毛毯裹在身上，哈哈大笑着说道。

“对了，这几天怎么样？忙不忙？”

带围裙的姑娘叫小青，是这家店的店员，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这里工作。

这是第二年。

小青把塑料袋里边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吧台里边桌子上。

笑着说道：“还好啊，跟平常差不多的，还是晚上人会多一些。”

“杨姐，你这几天都去哪逛了啊？”

小青给杨素锦倒了杯热水坐下来问道。

面馆下午4点正式营业，所以上午并无客人，也不忙碌。

“这几天面馆有没有进来一个有意思的人？哈哈哈”

“北京，天津，哈尔滨，哈哈哈，东北现在在下雪，可美了，下次带你去看。”

杨素锦说话时总是哈哈大笑，其实不细看，会发现杨素锦和沈花椒长得很像，身高身材都差不多。

只是沈花椒眼神一直平静如湖。

而杨素锦的眼神则是一直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一看就知道，杨素锦属于那种主意特别多的人。

小青眼睛冒星星；“真的吗？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雪，一定很浪漫吧？”

“浪不浪漫我不知道，反正挺冷的，哈哈哈。”

“我跟你说，这个天津小麻花可太好吃了，还有那个驴打滚，你赶紧尝尝，哈哈哈。”

“对了，小彪子呢？”

杨素锦坐在椅子上，双手握着杯子。

“彪哥出去买调料了。”

小青轻声说道。

接着又不好意思的说道：“杨姐，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啥事呀，怎么啦？”

杨素锦大大咧咧的问。

小青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想请几天假。”

“请假呀，怎么了，家里有事吗？”

“还是..还是谈恋爱了？”

杨素锦揶揄的望着小青问道。

“不是，嘿嘿，我见个网友。”

小青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杨素锦满脸惊讶：“你一个女孩子去见男网友？为什么不是对方过来找你？他骗你怎么办？”

“现在这骗子了太多了，你这么小，被骗的几率很大。”

“姐跟你说，我妈前两天就被骗了，电信诈骗，气死我了，差点提前进入更年期。”

杨素锦有些生气的说道。

小青扎着丸子头，圆嘟嘟的脸蛋像是有一些婴儿肥，说话时大眼睛眨啊眨的，甚是可爱。

小青表情有些急促：“不会的，我们认识好多年了。”

“他就在成都，很近，而且主要是他的工作走不开，我过去见见他，然后去九寨沟转转就归来了呀。”

接着又问道：“阿姨还好吧…”

杨素锦喝了口热水，吐出一大口气，接着问道：“晚上呢？睡在一起？”

“我妈心大，不用管她”

小青低着头，轻声说道：“晚上，我们应该是一人一个房间吧。”

“应该？”

杨素锦瞪大眼睛，接着挠了挠头，有些无语说道：“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不会被珍惜”

“你要明白。”

“若想长久的去拥有一件物品，或是被别人长久拥有，那就一定要延长得到的时间或是被别人得到的时间。”

……

“估计你也听不懂，什么时候去？”

杨素锦揉了揉小青的脑袋问道。

小青有些迷糊，像是在思考杨素锦刚才的话，恩了一声问道：“明天怎么样？”

“可以啊，没问题，不过一定要记得，有啥事，记得给大姐打电话。”

小青低头：“嗯嗯”

“有钱吗？”

“大姐你借我点最好了。”

杨素锦又捏了一把小青的肥脸。

…………

下午四点，面馆一切准备妥当，开始营业。

杨素锦抓住刚从厕所出来的穿着厨师衣服的一个小伙问道：“彪子，咋的，没看着我回来吗？”

被称作彪子的小伙明显被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下身子。

低着头，有些紧张的说道：“看…看到了。”

杨素锦拽着彪子的衣领问道：“看到了，为啥不打招呼？你不想我？”

彪子低着头，身体有些颤抖着说道：“想…”

杨素锦松开彪子，用手拍了拍彪子后背，颇有些无语；“下次看到大姐回来要主动来找大姐说话知道不知道，不许总蔫了吧唧的。”

“你的明白？”

彪子点头却不说话。

“我告诉你，小青明天都要去见网友了，你也抓点紧吧，等你们结婚，大姐我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杨素锦大大咧咧的说道。

彪子抬起头，脸红的像猴屁股，眼神有些惊讶问道：“小…小青，小青要去见网友？”

“是…是男…男的吗？”

杨素锦一瞪眼睛：“废话，不见男的，见女的吗？”

彪子低下头，神情突然变得落寞许多，只说了一句：“哦，我先干活了，大姐。”

接着走向后厨。

杨素锦看着彪子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

…………

彪子从面馆开业就一直在这里工作，当初还是好朋友介绍给杨素锦的，说实话杨素锦对彪子的第一印象并不怎么好，因为一个大男孩子，性格太闷了，犹犹豫豫。

不是杨素锦喜欢的类型。

不过这几年相处下来，彪子虽然不爱说话，性格腼腆，做事却很认真。

三年来，店里的一切菜品从没出过任何差错，凡是杨素锦交代的事情，彪子都会非常完美的完成。

只是彪子今年二十八了，还没有女朋友，他这个性子，杨素锦有时真为他着急。

…………

下午四点，黄昏，未近黄昏。

面馆走进来一位客人，穿着一身冲锋衣裤，带着旅行帽，背着相对于她的身材而言巨大的双肩包。

“老板，来碗面。”

这位客人进了面馆，坐在房间正中间的位置上，大声喊道。

杨素锦看到这客人这身打扮，心里觉得有意思，好奇起来，然后递给小青一个眼神，接着自己走过来问道：“你好，本店有三种面，请问来哪一种？”

“辣的，最辣的。”

客人把帽子摘下来，冲锋衣也拉开一半。透了透气说道。

杨素锦望着女客人摘掉帽子后露出来的一头乌黑长发有些羡慕，说道：“好，来杯酒暖暖身子不？自酿的，很好喝，哈哈哈。”

“你这是刚旅游回来吗？还是出发？”

杨素锦接着坐在这位女客人的隔壁桌看着女客人巨大的双肩背包问道。

女客人抬头看向杨素锦笑着说：“结束旅游咯，在网上好评看到的面馆，过来尝尝，然后就准备回北京了。”

“我今天不能喝酒，改天，哈哈哈”

这位女客人也颇为豪迈。

“你是北京人？”

杨素锦有些惊讶。

“对啊，地道的北京人，不过大学学的是导游，所以一直天南海北的转来转去。”

杨素锦有些像是找到同道中人的感觉说道：“那不错啊，工作，生活全有了。”

“最主要的是去哪里还不用花钱，哈哈哈。”

女客人笑着说：“听起来确实很不错，也有很多朋友羡慕我的工作，只是时间久了，一切美好都会变了味道啊...”

杨素锦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说：“我向往你这样的生活，但是我还是更喜欢我现在的生活，哈哈哈。”

女客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我叫南柯，北京人。”

南柯笑着向杨素锦伸出手。

杨素锦也伸出手道：“杨素锦，东北人。”

……

“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我不像吗？”

“哈哈哈，你更像老板娘。”

“哈哈哈，我一人身兼多职....”

这时小青把面条端了上来。

南柯望着碗里一片红色辣油，神色喜悦道：“不错啊。”

杨素锦仰头示意：“尝尝看。”

南柯吃了一大口面条，说道：“东北人，怎么来这么远的地方开面馆？”

“因为啊…”

“因为，喜欢需要什么因为？”

杨素锦想了想缓缓说道。

“西安确实不错，我每次来，也都要住几天。”

南柯用纸巾擦了擦汗说道。

“够辣。”

杨素锦走到吧台给南柯倒了一杯温水笑着说道：“哈哈哈，是不是感觉很爽？”

…………

“我刚从北京回来，我每年也都会选一段时间去旅旅游，散散心。”

“以前的时候总喜欢去南方看小桥流水，最近几年迷上了西北大漠。”

杨素锦坐在椅子上缓缓说道。

“可以自驾游啊，甘肃，新疆，西藏，”

南柯建议。

“我开车很菜，不敢，哈哈哈，等以后找个靠谱的让他带我去。”

杨素锦大大地方的说道。

南柯笑着说道：“我刚从成都回来，哈哈哈，这次回北京应该就不会经常出去了，这种生活真是偶尔还行，时间一长真的累人。”

“下次再去北京，可以找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杨素锦坐直身子：“真的？有啥好吃的？好玩的？”

“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吃美食，逛好玩的，有意思的地方。”

南柯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道：“巧了。”

“我也喜欢”

“哈哈哈，同道中人。”

杨素锦热情回答。

“面钱我给你转微信，我得走啦，赶飞机，哈哈哈。”

接着拿出手机问道：“你微信多少？我加你微信，到北京记得联系我。”

杨素锦拿出手机互加了微信笑着说道：“这顿算我的，哈哈哈。”

南柯一愣，接着说道：“好。”

“等你到北京，我给你介绍一大爷，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他都门清。”

南柯豪气说道。

“哦？”

杨素锦有些好奇。

“什么大爷？北京土著大爷？一嘴地道北京话那种？”

南柯把帽子戴上笑了：“这大爷的北京话里总夹杂着东北话，跟你说话很像，哈哈哈。”

“那是我老乡啊，有机会一定要见见。”

杨素锦好奇说道。

“等你到了，我带你去找他。”

杨素锦按耐住好奇笑着说：“那我可真是有些期待了。”

“我得赶紧走了，不然要不回不去了，咱们北京见。”

南柯收拾好穿戴，笑着说。

杨素锦回：“好”

走到门口的南柯似想到什么回头说道：“这大爷还有一特有意思的称呼。”

“什么称呼？”

“他总喜欢别人叫他院长，哈哈哈，走啦”

“砰”

关门声音响起。

…………

“院长？”

杨素锦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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