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17）

        阿司的住址位于城东的星河街区，在瓦罐街的东北方向，直线距离大约五公里。勒尼将自己独家研发的太阳能推进滑板车借给了皓月，这样皓月只需要短短二十分钟时间就能抵达目的地。

        第二天一早，皓月特地提前了半个多小时来到阿司的住所周边，躲在一个隐秘的墙角静静观察着周遭动向。e区身处海岛，海风强劲，夏天还时有飓风，加上经济条件也有限，岛上大多都是不超过五层的小楼，然而阿司居住的这一幢楼却有9层之高，外部还设有透明的电梯，并且整幢楼都是他家。这在e区可以称得上是独一份的豪华了。

        星河街区的环境显然也比其他街区要好得多，绿植环绕，地面平整，既有平坦宽阔的大道，也有幽深安静的小径，这里离海边稍远些，风中夹杂的水汽也更少。总而言之，这是一眼看过去就显得富贵的街区。

        真真是十里不同天啊。

        皓月一面心里悄悄念叨着，一面仔细观察着周边环境。令她感到奇怪的是，除了阿司居住的这幢房子，其他周边的房子几乎全部门窗紧闭，这是不正常的，除非里面无人居住。

        莫不是这个城源寺司财力如此雄厚，将这正片街区都买下来了？

        正想着，就见阿司家一楼大门突然大开，几个穿黑色工装的壮硕男人从门内鱼贯而出，皓月注意到，昨日和她对招的木下也在其中，并且还是领头的那一个。只见几个男人每个人手中都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箱子，那箱子看着很重，男人们各个都是肌肉绷紧。然后他们迅速且有秩序地上了一辆非常不起眼，外观神似皓月之前坐过的公交车的车辆，顺着一条小路驶出了街区。

        之后皓月又在原地等了一会，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从阴影处走出来。然而还没等她上前敲门，那一楼大门自动开了。她小小惊诧了一下，走进去才发现门口候着一个机器人官家，就外观而言，比老勒尼的marry高档了不少。

        “司少业有请。”机器人毕恭毕敬带着皓月乘电梯到二楼，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皓月就惊呆了。如果说一楼算是中规中矩的富贵人家风格，那么二楼就是实打实的废墟风。

        “这里是刚刚遭遇过什么不测吗？”

        皓月环顾四周，这布满弹孔的墙壁，一束束漏着光，家具大多铁质，上面还有锈斑，红棕色的沙发斜斜摆放在房间中央，看上去很是随意，墙角铺着一张硕大的床垫，上面堆叠着各种抱枕和毛毯，而在抱枕中隐约能看见有个人形物体躺在那。

        “这是废墟风，不懂欣赏。”人形物体说话了。

        “确实不懂。”皓月撇了撇嘴，“你这返璞归真相当彻底。”

        阿司笑了笑没再同她计较，伸了个懒腰从抱枕堆中探出头来：“在下面等久了吧，没想到你还挺谨慎的。”

        皓月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在楼下的一举一动恐怕早已被他看在眼里。或许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就设置着监控摄像头。于是她索性大方承认：“是啊，毕竟十万新币对我来说可是天文数字，若老板不是冤大头，那就是百分百有猫腻。”

        “切……”阿司不置可否，随即高声喊道：“妈——”

        皓月还在惊讶他哪来的妈，就见刚刚带她上来的管家机器人飞速奔到床边：“有什么吩咐，司少爷？”

        “我的早餐……”

        “已经准备好了，您要在床上吃还是要下楼呢？”

        “下楼吧，在‘客人’面前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

        “好的呢。”

        皓月翻了个白眼，心想此人多半是有点什么毛病。

        一楼餐厅。皓月抱着手臂坐在椅子上，对面她的新老板此时正一边吃饭一边碎碎念叨。

        “一看你就是生活幸福的小孩，不懂我心中的苦楚。”

        “何以见得？”

        “你看你，自信、神采飞扬，又有活力，长得还那么漂亮，一定是好人家出生。不像我，内心已千疮百孔……”

        “哦？是么？”

        “看到墙上那么多弹孔了吗？那就是我的心……人们只会注意到我的钱和我浮华的外表，并不会注意到我的内心……”

        “所以我需要做什么呢？我是说，保镖的日常工作。”实在听不下去了，干脆出言打断。

        “今天么……陪着我直到我的保镖们回来就行。”

        “他们既然是你的保镖，为什么会离开你？”

        “叮铃——”刀叉被扔在了餐盘里，阿司闻言瞬间收起嘴角玩世不恭的笑意，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带着警告。“你的问题有点多了这位女士。你要做的就是在我保镖不在的期间保护我，其他不需要你操心。这十万新币很好赚，对不对？”

        皓月正对上他的视线，眼神之中若有似无的火火花碰撞着：“既然如此的话，定金先结一下吧老板。”

        之后的一整天内，皓月就像是个游客，跟着阿司参观了他位于地下的一整层的衣帽间，和一整层的休闲室，试用了他超豪华的全息影音系统，看了一部据说是现在最火的电影，具体讲什么皓月压根没看明白，但视觉效果不得不说是相当身临其境。

        而至于地面上的其他七层，这就更让皓月不解了。

        三楼、四楼直到九楼的布局，统统和二楼一模一样，甚至连墙上弹孔的位置都一样。对此，阿司的解释是——“我毕竟是个富豪，我当然怕人暗杀我咯，所以故布疑阵。这样哪怕有人来杀我，他知道我在哪一层吗？”

        皓月无语，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位老板恐怕是真的有点什么大病。

        在废墟风的“豪宅”里消磨了一整天，终于等到那些保镖回来，皓月也美滋滋拿着一万元定金骑上她的滑板车离开了星河街区。一路沿着海边行驶，夏夜的海风吹起她红色的长发，头顶星空脚踩“风火轮”，兜里还有钱，别提有多惬意了。

        经过陶罐街区的时候，皓月远远就看见栗央领回来的豆豆和一群大一点的孩子在门口玩，皓月掏了掏衣兜，里面还有一把她从“富豪”家里顺来的糖豆，于是她在墙角将滑板车停好，就向孩子们走去。

        走到一半就见从街区另一边突然冲出一队人来，有男有女，手持武器，这些武器皓月曾在蝙蝠号上看到过，想也知道这恐怕是攻击力极强的武器。

        进入街区后，这队人分成几组，分别往不同的居民区跑去，有一小队直接冲到了豆豆他们面前，一边拿枪指着那些孩子，一边口吻不善地大声喝问：“你们家的大人呢？！”

        皓月一见情况不妙立马想要冲上前去保护那些孩子，却被一只手迅速拽到了墙后。惊慌之余她扭头一看，拉住她的正是栗央，他身后还躲着武馆里的其他教练。

        “嘘，别出去，那些都是阿泰的人，来抓人去前线当炮灰的。孩子们不会怎么样，但大人被抓到可就完了。”

        “这些人隔三差五就来，放心吧，小浩子知道怎么应付。”

        小浩子，就是武馆里最大的那个孩子，只见他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一点也不显得慌乱，伸手将所有弟弟妹妹们护在自己身后，才对那几个杂牌兵说道：“家里没有什么大人了，只剩我们了，不信你们进去搜……”

        那几个杂牌兵半信半疑，站在武馆门口张望了一番，确实没发现其他人的身影后，也就迅速离开了。

        墙后，栗央深深松了口气：“看来他们只是来例行公事粗粗检查一下。”但万一哪天真的是缺人缺狠了，别说他们这些青壮年了，恐怕上到百岁老人，下到像小浩子这么大的小孩都能给你抓去。

        “也不知道阿泰和塔夏要打到什么时候去……”那双节棍教练松了松掌心，一手的汗。

        “他们打了多久了？”皓月问道。

        “断断续续半年多了……也不知最后会如何收场……”

        小浩子见人走了就跑到墙后面来找栗央，皓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一把糖豆塞在他手里。

        “跟弟弟妹妹分着吃。”

        “谢谢姐姐！”小浩子扬起稚气的脸，笑得灿烂。其实小浩子也不算大，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正在抽条的年纪手脚更是细骨伶仃，本就宽大的t恤套在他身上更是松垮得像个麻袋。

        小小年纪得不到照顾，还要被迫在这动荡中成长。

        皓月叹了口气，突然想到，瓦罐街和陶罐街相隔这么近，那帮杂牌军不会也到瓦罐街去抓人了吧！想到这，她迅速告别了栗央等人，骑着她的滑板车风驰电掣往家里赶。若是燧吉星在家倒还好，若是不在家，琥珀和勒尼老老小小可别出什么岔子！

        紧赶慢赶终于到家，果不其然，五金店大门紧闭，不止五金店，其他临街商铺没有一家开门的，偌大一个街区此时竟鸦雀无声。

        皓月将滑板车放到一边，轻轻敲了敲门。

        “勒尼？琥珀？”

        吱呀——

        门从里面开了条小缝，露出燧吉星戒备的脸。

        皓月从门缝里挤进去，发现一楼连灯都没开，房间里极其昏暗。老勒尼和琥珀坐在楼梯上，一副随时要跑的样子，见来人是皓月，两人皆是松了口气。

        “我刚刚在武馆门口看到那帮人了，他们也搜到这里来了？”

        “呵——”燧吉星发出一声嗤笑，随即将手中的枪放在桌子上，这枪还是他从蝙蝠号上搬下来的。“阿泰这是要把整个e区拖下水。”

        一边的老勒尼闻言，也忍不住出声抱怨：“这塔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联盟第一战力，偏偏拖拖拉拉半年都打不赢，现在阿泰疯狂‘征兵’，搞得整个e区都乌烟瘴气……你说他怎么不跑到能源星球上去征兵呢？我看那些矿工肯定疯一样愿意跟他回来。现在e区都没多少人了……越打越少……”

        “你们难道不希望e区赢吗？”皓月有些不解地问道。

        “呵……”老勒尼冷哼，“我老头子都活了一百多岁了，这一百年来，e区反抗了没有十次也有九次，多得我都记不清了，哪一次赢了？我看还是歇歇吧，安生点好……”说着，他自顾自下楼回房，研究他的t-800去了。

        “不是不想赢，是明知赢不了。”燧吉星从桌上拿起一块布，轻轻擦拭着枪身，“e在e区，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没有根基就无法发展，加上教育医疗信息的落后，几乎不可能翻身。”

        皓月了然。她曾被国师督促着读了许多史书，然而e区的困局和史书上记载的任何一种都不一样。内部不统一、没有民众基础，这两条几乎就断了整个e区的生路。

        除非哪一天，这困局能从外部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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