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残缺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夏茉莉冲进雨幕里，此刻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从前的一幕幕，放电影似的浮现在眼前。
霍灿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仿佛近在咫尺。
“夏茉莉，你摸摸我的心，是一颗爱你的心。”
“夏茉莉，其实我挺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夏茉莉，这是我第一次对女人这么认真。”
“夏茉莉……”
她本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
她向来敢爱敢恨。
什么时候，竟然变成这般模样了？
她失魂落魄，连什么时候，冲入了车流里都不知道。
陈娇娇刚追出来，就看见到一辆疾驰飞奔的轿车，朝着夏茉莉直冲而去。
而那被伤透了心的姑娘，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游荡着，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竟浑然不觉。
陈娇娇撕心裂肺的大喊，“夏茉莉——车！”
夏茉莉恍然回头，还什么都没有看清，整个人就被撞飞了出去。
瘦弱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地的时候，都还止不住势头，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血，瞬间染红地面。
陈娇娇翻越护栏，朝着跌落地面的夏茉莉冲了过来。
身后，是罗青凌带着哭腔的崩溃，“茉莉！”
霍灿追出来的时候，车流已经停止了。
罗青凌跪倒在夏茉莉身边，摸到女儿一脸的血，手足无措的大哭着。
霍灿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他冲进公路，马上就准备去抱夏茉莉，却被陈娇娇一脚踢开，“别碰她！”
陈娇娇手里拿着电话，极力的控制住浑身的颤抖，“120，这里是**路**号，有人被车撞了，孕妇，失血很多，可能有骨折，好，速度一定要快！”
雨滴落在夏茉莉的脸上，她的双眼，紧闭着。
双腿之间，不断有蜿蜒的血流，被冲散在雨水里。
霍灿控住不住，想伸手抚摸她的脸颊。
双瞳之中，爬满了猩红的血丝。
陈娇娇再次捉住他的手，“我他妈跟你说了别动她！她有骨折！”
救护车来时，陈娇娇和罗青凌一起随救护车先走，霍灿一人落在后面，自己打车。
——
手术室前，气氛沉重。
陈娇娇浑身湿透，任由满身的雨水滴落在地面。
徐征不知道是从哪里收到的消息，和霍灿前后脚赶到。
霍灿看到手术室门口，‘正在抢救’几个鲜红大字的时候，浑身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走。
脚都控制不住的发软，徐征扶了他一把。
“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情况怎么样了？”那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声音中，也有颤抖。
陈娇娇没理他，罗青凌哭泣着控诉他，“你这个混蛋！我家茉莉到底哪里招惹你了，你要纠缠着她不放？”
霍灿任由罗青凌捶打着自己，他转头问陈娇娇，“嫂子，茉莉她怎么样了，你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没有人回应。
“嫂子……”
陈娇娇再也忍不住，反身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霍灿再次被打得一偏头，嘴角，有血迹蔓延。
陈娇娇满腔的愤怒和心疼，此时都化作了对他的指责。
“霍灿，你但凡是个男人，就该正大光明的告诉茉莉，你不是身不由己，你他妈就是单纯的没玩儿够，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又不想负责，就来身不由己这一套？你他妈身不由己到妓院里面去？”
“你还有脸问她怎样了？那一地血你没看到？她怀着孕你不知道？夏茉莉今天有个三长两短，你是一辈子的罪人。要么，你就别问她的死活，彻底当个烂人，要么，一开始就别伤她，现在出事了，在这儿装情圣给谁看？你他妈不配！”
霍灿低下头，半句都没反驳。
只是内心，却如同外面的天气一样，阴雨连绵。
他其实，是真的想要跟夏茉莉在一起的……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一个护士拿着手术通知书出来。
“夏茉莉的家属在哪里？”
罗青凌和陈娇娇连忙前去，“在这儿，我们在这儿。”
护士的言语中充满同情，“胎儿已经保不住了，现在孕妇失血过多，我们现在必须切掉孕妇的子宫，来保住大人的性命，这是手术单，你们谁签字？”
罗青凌顿时眼前一黑，朝地上软到了下去。
陈娇娇眼疾手快把她扶住，“伯母，您振作一点。”
护士很着急，“现在的情况很危急，你们到底谁签字？”
罗青凌崩溃大哭，“医生，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我女儿还这么年轻，她还没有结婚，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要是没了子宫，以后该怎么活啊？以后还怎么找婆家啊？”
护士遗憾道：“抱歉这位家属，实在是孕妇伤得太重，现在我们只能尽力保住大人。”
陈娇娇接过签字笔，递到罗青凌面前，眼圈也控制不住的红了，“伯母，手术耽搁不得，茉莉的命更重要。”
罗青凌泪洒手术单，几乎是浑身瘫软着，签完了毕生中最沉重的一次名字。
护士拿着手术单进手术室之后，罗青凌就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倒在地上疯狂大哭。
陈娇娇仰头望天，尽力的把眼中的泪水逼回去。
霍灿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
那么骄傲的夏茉莉，从此以后，就是残缺的了。
霍灿不敢想象，夏茉莉醒来之后，该怎样接受这样的自己。
她曾经那么憧憬她们的第一个孩子，可她以后，没有当妈妈的权利了……
罗青凌崩溃之后，目光突然扫到了旁边的霍灿。
她揪住霍灿的衣领，恨意铺天盖地而来，“你满意了？我女儿落到如今的下场，你满意了？她怀孕了，你还在外面鬼混！你巴不得她切掉子宫吧？把你们的孽种一起切掉！霍灿，你不是个东西！”
一字一句，尖利刺骨。
宛如钢针一样，每个字都深深的插进了他的骨头缝里。
稍稍一动，就彻骨蚀心。
……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上方的灯熄灭，夏茉莉被送入了监护病房。
罗青凌浑身发软，呆呆的瘫在走廊的椅子上，陈娇娇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苍白的姑娘，突然就想起七年前，她怀着陈星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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