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梅子黄时雨（下）

【四】

        节目初选的时候，因为顾容清的钢琴不适合现场初选，两人分别录了各自的表演视频，剪辑好后，两人带着视频在咖啡厅和老师碰面。

        “顾容清，听说你又被高调表白了？”出乎意料的，老师开口第一句居然问的是八卦，许葵听后瞪大眼去看顾容清，对于他的回答，紧张的不行。

        他神情尴尬，想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但通红的耳朵却暴露了他心里的害羞情绪。

        “老师，我们还是先看视频吧。”被两双灼灼的眼睛盯着，实在不是一件特别好的感受。

        视频看过之后，老师指出了几个突兀的部分，又提出改进建议。在得知两人还是分开练习之后，强烈建议两人之后转为同时排练，以增加默契度。

        “练习的教室你们要自主申请，我会提前打好招呼的。”

        目送老师离开之后，许葵瘫在沙发上，重新提起之前关于“高调表白”的话题。

        “我不太能接受那种形式表白，仅从一次碰面就断定喜欢，也太草率了。”和许葵渐熟，知道她就是一只好奇心爆炸的小猫，怕她穷追不舍，他只好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两天学校表白墙的上某人大胆肆意的表白着实让他头疼，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被高调强势的表白了，而他本人，也确实不喜欢这种东西。

        许葵回到宿舍之后，翻出和表白墙的聊天记录，颇为沮丧。早知道顾容清不喜欢，她就不会去干了，亏她还花了一夜时间把所有的土味情话串成一个小作文，又变成无用功了。许葵丧气的拍拍手机界面。

        申请教室是容易的，但把钢琴搬到教室可是一个大工程。笨重的钢琴挪动起来都费尽，顾容清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更为快捷的搬运方式。

        “顾容清！”

        是许葵，她手里还提着包子，在楼梯口冲他挥手，嘴边挂着大大的笑容。

        对于笨重的钢琴来说，即使再加上一个人的力气也依旧无济于事，最后还是许葵跑去食堂和阿姨们借了推菜用的推车，才顺利把钢琴运到了教室。

        放好钢琴之后，两个人靠着琴气喘吁吁。

        许葵准备用手去擦额头的汗，接触的那一刹那，手背的刺痛感让她忍不住惊呼。

        “怎么了？”顾容清转过头看她。许葵委屈的把自己手背上的伤展示给他看。伤口很浅，周围有干透了的血迹，应该的搬钢琴的时候划伤的。

        “有些痛，可能要你吹才能好起来。”把土味情话串成小文章之后，她的土味情话已经到了张口就来的水平。

        顾容清微微一愣。许葵见他不动，还佯装痛苦的深吸气，甩了甩手背。即使知道她多半是装的，但看见她委委屈屈的眼神，顾容清鬼使神差的轻轻对着伤处吹了一口气。

        凉凉的风掠过伤处，清清凉凉。他低着头，许葵只能看见他的额头，但她的心还是抑制不住的狂跳。

        “顾容清。”许葵轻轻唤他。顾容清停下动作，抬起头看她，静静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许葵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心脏的疯狂跳动几乎让她喘不过气。顾容清渐渐的也察觉到了什么，他从她清澈的眼睛，几乎看到了她的内心。

        “不疼了吧。”在感知到她心里的感情时，他立即别过脸，慌不择路的说。

        看着他避让的样子，许葵心里的挫败感油然而生，但她很快调整心态，重新露出甜甜的笑，重重的点点头。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她才不介意。

        【五】

        察觉到许葵的心意之后，顾容清将和她认识以来的所有细节统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在意识到这次校庆节目被坑可能是许葵一手策划的时候，对于接下来的排练，他也产生了一点儿抵触情绪。

        带着情绪排练的效果非常差强人意，即使大条如许葵，还是感受到了这种不对劲。她好几次旁敲侧击的问过，但均被顾容清不咸不谈的一笔揭过。她隐隐知道顾容清对她态度变得冷淡了，然而她抓破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

        校庆的日子一天天逼近，而他们的训练效果却是越来越差，虽说许葵一开始参加这个校庆就目的不纯，但她是那种做了什么就一定要做好的人，所以她打算和顾容清谈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容清！”许葵停下来，走到钢琴边。

        跳了几次之后，之前一直困扰的问题依旧存在。他弹的曲子没有一点儿问题，她的舞蹈也很顺畅，但两人就是不合拍，始终差点儿意思。

        “我想喝可乐，你去买给我买好不好？”她必须开诚布公的和顾容清谈谈了，怕他不同意，她还指着身上的舞蹈服，补充说：“我换衣服不方便，拜托你啦！”

        她噘着嘴撒娇，满眼期待的看着顾容清。

        或许是她眼里的期待太过亮眼，顾容清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后，点点头，出去买可乐。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回头说：“如果太累，就不要练了，只是校庆而已，不要太拼。”据他的观察，许葵每一次跳舞都极其认真，一点儿也不放松。

        许葵胡乱点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她掏出本子记下这段时间以来练习出现的问题，准备等会儿一起列举出来。膝盖处又开始微微作痛，她朝窗外看了一眼，心中知道多半又要下雨了。

        听着门锁转动的声音，许葵张开双手兴奋的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迫不及待的拉开易拉罐的盖子。

        顾容清下意识去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心里涌上失落。他那一瞬间还以为她要扑进他怀里，而更令人费解的是，他已经做好了接住她的准备。

        “顾容清，这是我写的一些问题，你看看，然后我们商量着怎么改进。”许葵灌入一大口可乐后，满意的长大嘴，不自觉的点头。

        “你似乎很认真？”仔细读过每一行字，顾容清放下本子，问。

        许葵已经在开第二罐，闻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说：“不管怎么样，既然参与其中，肯定要投入百分百的热情！”

        “我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的，一点儿也不草率。”许葵说这句话时双眼盯着顾容清的眼睛，亮晶晶的眸子几乎能倒映人。

        喝完了可乐，两人继续排练，两个人结合的表演效果比之前好了很多，回看录像视频的时候，之前的突兀感消失了大半，许葵兴奋的抓住他的手臂，开心的哇哇大叫。看着她咧到耳根的笑容，顾容清也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难得有了好的效果，许葵无视膝盖的隐隐作痛，强撑着进行排练。马上就要登台表演了，她也想给观众呈现最好的舞台。

        天空中突然炸响的闷雷让许葵心惊，脚下步子也乱了起来，为了不让自己滑倒，她无意识的朝某处旋转，当脚踩到易拉罐打滑的时候，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接下来便是身体传来的剧痛。

        完了，这下同不了台，搞不到顾容清了。许葵忍不住在心里暗叹自己追男之路命运多舛。

        摔下去的一瞬间，她就被跑过来的顾容清抱在了怀里，怕随意挪动会加重伤势，他值得一遍遍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说“没事”。

        被搬上救护车的时候，她死死拽着顾容清不松手。初步检查伤势的时候，即使医生动作很轻，她还是痛的死去活来，当顾容清拍着她的头说“不要怕”的时候，她一个没忍住，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我就不该……喝什么可乐……”她哭的一抽一抽的，一个劲的自责。如果因为这次受伤导致以后跳不了舞，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可乐了。

        【六】

        校庆表演的时候，许葵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用手机直播看完了全程。她和顾容清的节目被替换成钢琴四手连弹演奏。差劲的网速让直播画面直接变成了ppt，但即使是这样也完全掩盖不了顾容清和身侧女生的和谐与默契。

        演奏结束，许葵连发三条表白弹幕后，把手机扔在一边，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发呆。

        虽然没能和顾容清同台表演让她吃了很多柠檬，但第二天顾容清捧着花过来探望的时候，她吃的所有柠檬都变成了水果味的糖。

        “你饿不饿？”从进门到现在，许葵一直喋喋不休给他昨晚表演吹彩虹屁，他内心害羞的不行，只得出声打断她。

        许葵干脆利落的摇头，张口准备继续夸赞顾容清的表演。顾容清立马把手机给她递过去，别过脸不让她看见自己发红的脸。

        “你自己挑。”说完之后他兀自趴到窗边佯装看风景。

        她没什么想吃的，在瞥见一场宋游钢琴演奏会的退款订单之后，心中顿时出现不祥的预感，在看到举办日期时她内心猛的一抽。

        是校庆当晚的票。她好像搞砸了一件事情。把手机还给他之后，她怀着忐忑的心情问：“你很喜欢宋游吗？”宋游是著名钢琴家的事实连她这个门外汉都知道，她这么问也是怀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顾容清毫不犹豫的点头瞬间将她最后一丝侥幸击溃。若顾容清知道他参加校庆是她一手促成，即使她有城墙厚的脸皮，顾容清也会毫不犹豫的穿破。联想到被拒绝后的惨像，她赶紧闭嘴不再问下去。

        她的突然安静让顾容清觉得奇怪，但因为她受伤需要休息，也就没多想。睡着的许葵十分安静，长长的睫毛阴影乖顺的搭在脸上，顾容清没忍住，轻轻刮刮她的鼻子。怕她会突然醒来，顾容清给她轻轻掖好被子，快速退出病房。

        门一关，许葵就立马睁开眼睛，确定他真的走了之后，她立马腾身而起，她现在心跳起码飙到了巅峰值。稍微平息激烈的心跳后，她打开手机找宋游最近的行程。

        之后的日子，顾容清在病房呆的每一分钟，许葵都在睡，她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把真相说出去，只好装睡。习惯了平日里叽叽喳喳的许葵，突然整日睡觉的许葵让顾容清很不习惯。虽然每每来时都只能看见她苍白的睡颜，但他就是一天也不愿意落下。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坦然承认自己对许葵的动心之后，他心里反而多了欣喜。

        【六】

        顾容清知道自己性格内敛，不善表达，所以特地问了不少身边的好友怎样对女生表白。旁人调侃他铁树开花，他也大方坦然的承认。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许葵出院，其他的他什么也不想理。

        在得知当初表白墙上那个用土味情话给他表白的人就是许葵之后，他脑补了许葵整理土味情话时的小表情，觉得肯定可爱的不得了，内心也就更加期盼着她快些回到学校，他好来一场正式的表白。

        顾容清坐等又等，等来的却是许葵即将参加选秀节目出道的消息。偶像这个词对顾容清来说有些陌生，他迅速查了百度，唯一留下印象的就是“不能谈恋爱”这个关键词。他几乎一下就慌了神，许葵多喜欢自己他不知道，但他对舞台的热爱他可是清清楚楚。

        一连问了许葵身边的不少人，才知道她最近已经在和节目组一起排练。顾容清又是问了自己身边的一大圈朋友，才七拐八拐的搞到一张节目组的工作证。

        对于他的疯狂举动身边人表示担忧，劝说：“见了面也不一定能改变她的想法，你还是别太走心。”

        对于这类言论，顾容清不反驳也不赞同，他目前就想告诉许葵自己的心，至于其他，他还没考虑。

        全副武装的挂着工作牌混进节目组之后，顾容清自己找了个角落看许葵排练。场地的灯光只开了一小部分，顾容清只能看见许葵小小的身影跳了一遍又一遍。不知过了多久，许葵终于停下来休息，她站在偌大的舞台上，大汗淋漓后的放松让她冷双手环抱着自己她找了几圈自己的衣服无果后，茫然的扯过幕布搭在自己身上。

        “还是这么傻。”顾容清把外套搭在她身上，而后蹲下轻轻给她揉着膝盖。“当初鞋磨脚把鞋扔了光着脚走了三公里，现在冷了只知道扯幕布……”

        “顾容清？”他的突然出现让许葵发懵，膝盖处传来的舒适感将她的意识拉回原位，“原来你记得……”

        “一开始说不记得是怕你为了感谢我而以身相许。”顾容清埋头揉完膝盖揉脚腕，手上动作无比自然，“现在说出来是想你感谢我。”

        他的绕口令式讲话成功绕晕许葵，她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才渐渐反应过来。

        “所以，和我谈恋爱，不要出道当偶像好吗？”在这样杂乱的环境里和许葵告白是他计划之外的，可现在他也顾不上什么仪式感了。

        “等等！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此情此景让许葵幸福的脑子发晕，但顾容清的话却让她迷惑。

        两人像对暗号般说了一阵之后，许葵原原本本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

        “让你没能去成宋游的演奏会，我当然很难过。为了补偿你，我只好搜罗宋游的行程，知道他要给这个选秀节目当嘉宾之后，我费了好大劲儿才争取到了开场的表演机会。等节目正式开拍的时候，我就一定能带着你去后台找宋游啦，到时候你想和他交流多久都行！”想到她为了进这个组，又是磨嘴皮子又是表演，她瞬间觉得自己厉害的不行，说道最后连背都挺直了。

        虽然闹了个大乌龙让顾容清溴的很，但一想到许葵不当偶像，他嘴角的笑意就怎么也收不住。

        他本想再多说点儿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内心，但总结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他索性放弃，轻轻将许葵打横抱起，顺着楼梯走下舞台。

        舞台交给别人，许葵交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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