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夜破庙

破庙门口。

        两只落汤鸡借着光亮看见里面几名腰里别刀的彪形大汉正守着一个开着盖、露出金黄灿灿的箱子，而地上还或坐或躺着被捆塞的几个人。

        一大汉提刀起来高声质问道：“什么人？”

        晏未不理人问，看了穆寐一眼，穆寐低笑道：“进啊！”

        晏未想了一下，大长腿踏入破庙门槛。在里面人的注视下，他抱着穆寐找了一偏僻处坐了，坐时仍是将穆寐紧抱在怀中。二人原本出来时两身白衣干净似仙，但在草地上躺着淋了雨，又一路过来，此时都不只一点狼狈。

        “你们干什么的？”之前那汉子提刀过来，凶喝道。

        “躲雨路人，这么不明显么？”晏未语气平平道。

        “你抱他干什么？”那大汉又问。也许他实不该问这个问题，但人嘛总有好奇之心，比如这大雨夜的，一个大男人抱着另一个大男人，走时抱着，坐时还抱着，且他看着，那被抱之人身上也不见什么明显伤处，衣服虽湿淋，却也没有破裂。

        “我八两哥哥就喜欢这样抱着我。怎么，大哥这事儿你也管？”穆寐点穴未解能做的表情极有限，但一双细长目也是几乎挑衅着那大汉道。

        那大汉自是动怒，刀又往前抵了抵，直抵到穆寐身上。

        “好汉息怒，我这弟弟瘫着，脾气难免暴躁，却并不是专为谁。好汉你若有事不如先去忙，我们躲一躲雨也就走了。”晏未斯文礼貌道。

        “这两货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那大汉回头看向另几名汉子气笑道。

        “管他糊不糊涂，先捆了再说。”那边人说着扔了一卷绳子过来。这边汉子利落接了，正要上手去捆二人时，穆寐忽道：“哎呀八两哥哥，你看他多凶，我害怕。”

        穆寐这一声细里细气还媚，把那欲捆他的大汉弄得一愣，那人再怎么看这被抱着的面目好看也确信其是个男子。是男子怎么会这样娘里娘气，不由得叫人鸡皮疙瘩起一身。

        “我们真无意坏各位好事，不如你们先忙，等我二人控一控水，你们再捆也不迟。反正进了这屋，我们两个也不过是你们掌中之物。我听说江湖的好汉们无论是行□□还是白道，总都有一颗怜悯之心，请各位就体谅下我这还行动不便又淋了雨的弟弟吧。”晏未道。

        那人还是迟疑，穆寐道：“哎呀，八两哥哥，外面臭男人怎么这么粗鲁，他们一点也不像你，我不喜欢。”

        晏未强克制着将怀中人扔出去的冲动，道：“乖。你别说话了，不是才淋了雨么，歇一歇吧。”

        “你再这样怪里怪气地说话，我可是要疯了。”晏未心道。

        “行了行了，回来吧，别管他们了。”那边一汉子道。

        那汉子果然抖了一下脑袋回到几人间，一面还唾道：“真他娘的恶心，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恶心就对了，偏要恶心死你。”穆寐小声道。

        “你先别说话了。”晏未以口型示穆寐道，他见穆寐还要开口，直接手快地捂住了人嘴。这下穆寐老实了。

        那边几名汉子已经扣了箱盖，改向地下几个被捆绑之人。

        口塞都被拿去，一被捆的年长者道：“这是我家老爷给百谷城城主的生辰贺礼，百谷城近在眼前了，你们也敢劫。”

        “跟了那么久，还以为你们小心运送的是什么宝贝箱子。大爷们用了那么多手段才得手，谁知就上面一层金子，下面都是些书册。这点薄礼人家一城之主能收？”一汉子不屑道。

        “那也不与你们相干。”地下唯一姑娘家道。

        “怎么不相干，这东西现不是在我们手上么，连你们的人也都在我们手上。还有什么是不与我们相干的。”一汉子说着手也不老实地在那姑娘脸上拧了一下。

        那姑娘啐了一口，反惹几个汉子坏笑起来。

        那边晏未原本老实坐着，此时也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

        “怎么，八两哥哥怜香惜玉见不得了？去帮呀，英雄救美然后人家以身相许，八两哥哥这次来就能带个媳妇走了。”穆寐小声道，因二人处实偏，他声音又不高，别人听不到，晏未却听得一清二楚。

        晏未本是怕自己捂着会令穆寐呼吸不畅才撤了手，哪知手才移开一会穆寐那嘴又神叨起来。

        “我只怜取眼前人，胸怀以外都不算我眼前。”晏未说着狠看了穆寐一眼，也不等其再开口，便先自闭上了眼睛。

        穆寐觉得无趣也不再说话。

        那边那几个汉子倒没再对姑娘怎样，而是又将几人之口塞住。

        几个汉子也各自找了一处，靠着各自睡了。

        外面雨还在下着，雨声之外，破庙里面却出奇的静。

        这就得了？还以为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趣事，原来这样无趣的。穆寐细长目眼珠转着，实在睡不着。倒是抱着他的人睡着了，头也低下来，快要落到他胸前。就着屋内的几支蜡烛，他看着那人好看的脸蛋，傲人的喉结，突生一念想要摸一摸那喉结，毕竟自己的没有这样鲜明。

        穆寐这边正想入非非，那边忽然打了起来，倒吓了他一大跳。

        细长目转向那边，只见并不是被束者反抗，而是几名汉子打了起来。

        “都是自家兄弟，干什么偷袭？”

        “你们不也是一样，还有脸说别人。”

        “就一层金子而已，不至于大伙多年情谊就断了。”

        “怎么不至于，这点东西不够城主塞牙缝，可够我们老婆孩子热炕头地享福几年了。谁还用出来干这没命的买卖。”

        那边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兵刃相向，几把刀恶狠狠磕在一处。

        “啧啧，人情真是淡薄啊。”穆寐感叹着道，“喂，别装睡了，起来光明正大看吧。”

        晏未吸了一口气醒来，也不接自己是不是在装睡一茬，只是看着那边奇道：“这怎么自己人还打起来了。”

        穆寐倒也没再继续装不装睡的话，只道：“我说你能不能将我换个姿势，我这样僵尸一样也怪不舒服的而且也不便看热闹。”

        晏未自琢磨了一下，最终将直挺挺的穆寐掰弯，仍将人紧抱在自己怀中。晏未还细心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令穆寐眼睛便可以直对着那面打斗情形。

        穆寐：“……”

        那边打斗真是下死手啊，只可惜几人武功都平平，中间又不得不结成小伙对敌。所以好一阵下来都累个半死，却并未能要谁性命，即便如此，几人身上也都负了伤，伤重的两人伙见势不妙拔腿跑了，带出一路血迹。伤轻的三个也没追，一人道：“还是兄弟，这波平分，以后还一起发财。”

        另外两人点头同意。

        三人商定后，决定即刻杀人取财。

        那几个被捆者方才在那边自厢打斗时挪到了别处又因被捆了脚都无法逃出庙去。

        “这小妞先别杀。”一汉子阻止行凶者道。

        “舍不得可以，但好事得共享。”得到默认后，持刀向姑娘的汉子刀已转向了旁人。

        眼看就要取人性命，突然间，那行凶者的刀变向飞了出去。

        原来是晏未将他身边之前大汉未带走、后当他是个文弱书生、又嫌二人腻歪，也懒得再捆他们的绳子甩了出去，绳子去端直缠住了行凶之刀将之甩了出去。随之，晏未将穆寐轻放到地下，他的人也一道白影蹿了过去。

        “原来是个练家子！我们不伤你，你倒来狗拿耗子！”另两名汉子的刀全都齐指向晏未，另一个刀被打落的不及远去拿刀，随手抄了近处一块庙中木板当武器对向晏未。

        晏未此时手中绳子已扔，空手同那几个人打在一处。即便是空手，他对付三人也同玩一样，简直不能太轻松。

        直到觉得后背有一股寒气，三人中有人突发的暗器打偏了钉到窗户上，晏未才开始真正施展起本事，几下将几人都打成重伤。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穆寐那边喊道。

        “英雄饶命，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中间还有妻子。求英雄饶命。”

        “英雄饶命，我这是初犯，再不敢了，我这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英雄饶命，小的也是……”

        “你也是有老有小的初犯，且以后再也不敢了对不对？”晏未问第三个人。

        “是是是。”那汉子点头磕头如捣蒜。

        “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们，也别再做这种勾当。否则下次有改悔的话你们直接去同阎王说。”晏未话音一落，那几个汉子连滚带爬地出了庙门，跑了。

        “哎呀，你这呆子，让人骗了。他们怎可能是初犯，那套话一听就没诚意，就是编的套话，你怎么这样木讷。”穆寐那边说着又没好气道，“果然美人当前，人脑也成猪脑了。”

        晏未也不理会穆寐浑说，他先是用地下的刀给那姑娘划开了绑，又把那老者和另外两人也都解了。晏未这边刚要说话，只听那边穆寐喊道：“八两哥哥，雨都停了，都这个时候了，我们走吧，家里该等急了。”穆寐这一声虽是用的正经男声，却叫晏未听着别有一种缠绵之意。

        晏未暗自平复了一下自己不该有的可怕想法，向着几人道：“他们应是不敢再回来了，几位多保重吧。”交代完这句，晏未直回到原处，将坐在地上的穆寐又抱了起来，直抱出庙门走了。

        “你都不回个头么，人家姑娘可是目送你好远。”庙外穆寐冷嘲热讽道。

        “方才我就想纠正你了，你说美人我觉得用词不妥，我虽只正经看了那姑娘一眼，但并未觉得如何美貌，不过是正值青春年华，与我初见的穆妹可是相差甚远，如何称得上美人。再有，我没回头，一直是你在回头，你怎知姑娘目送的是我而不是你？还有，”晏未说着停了下来。

        穆寐却饶有兴致追问：“还有什么？”

        “还有之前你给我挡了一下那暗器，刚又一直扭着脖子看人家姑娘，你这穴道既已解开，为何不自己下地行走，被我抱着很喜欢么？”晏未问。

        刚才敌人武功真不行，但发暗器倒又快又狠，其实也并不是敌人打偏了，是有人出手拿石子及时给打飞了才偏的，虽然凭晏未自己的本事也能躲过。

        穆寐跳将下来，邪魅笑道：“那我也想问问你，你都能动手打人了，自也能为我解穴，却为何还要抱着我走，我很好抱么？”

        晏未并不答他，反问：“这个时辰线太过含糊，你是自己冲开的，还是到点了自动解开的？”

        “你猜。”穆寐说完亦问，“那你又是几时恢复到能张牙舞爪的？”

        “你猜。”某人还以其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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