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狼君，千秋万代

“小崽子，本君看来是小瞧你了，如今你羽翼丰满，倒是我养虎为患了。狼寻禁制，连尚刀、宫及都不能独自运起禁制，过之必糟反噬，你是何时掌握的？”

        冷鹰的嗓音犹如漠北黄沙，浑雄苍劲，带着一股蛮力，却孕着浅浅的惊讶。

        释尘客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我有一次在你的密道里看到了关于狼寻禁制的壁画，便记下来了。”

        “那里只有我一人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狼寻这么多人，你又如何知道不会走漏风声呢？只要想找，总归能察觉一二。”

        冷鹰看着眼前的释尘客，赞叹道：“你看一遍就记下了？不亏是周释之的儿子。”

        众人见此情形，众说纷纭。

        “这小子刚刚断了左护法一臂，现下又公然挑衅狼主的权威，以狼主的性子，岂能会容得下他？”

        “恐是这小子活腻了？”

        “方才看他对左护法那股狠劲，是有两把刷子，只是这小子何时有这本领了？”

        “再厉害能扛得住狼主的出手？狼主又不是吃素的。”

        ……

        只听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分外热闹。

        释尘客将折扇的利刃收起，上面不沾一丝血迹，十分干净，他听到周释之这个名字时，情绪格外激动，目光如刀，愤怒道：“你不配提他，当年你们这群强盗对一群妇孺老人痛下杀手，我父亲和母亲也死于那场战乱之中，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虽然，你当时把我带回狼寻，不过是觉得我还有一些利用价值，我这满身的伤痕哪一处不是和你有关，包括我这双异瞳也是因为你用毒试探我的功力而留下的。”

        在这个台上曾死过很多的人，其中包括释尘客的一个玩伴虎逊。在释尘客十岁那年，尚刀将一个男人砍死在这里，于是让释尘客把尸体拖出去喂狼，他忍着胃中翻滚的恶心，拽着比自己大一倍还多的尸体的双脚，踉踉跄跄地将他从这个石阶上拖下去，血从尸体上流下，染了一路的石阶，事后却忘记将血迹清洗干净，被罚五日不许吃饭。

        年幼的虎逊怕他挨饿，就去厨房偷来两个馒头给他，却人被报给了冷鹰。

        引来一场不愿看到的厮杀。

        “在这台上，你们两个人中只有一个能活，你若是杀了他，本君便赏你一顿大肉，若是他杀了你，我就把你的尸体也喂狼。”

        这是冷鹰当时对他说的话，他记了十几年，也是这个石台。

        后来，虎逊死了，死得比他果断。冷鹰也兑现了承诺，赏了他一顿肉，当时还不忘嘲讽他吃的可能是自己兄弟的肉。

        在狼寻的一桩桩、一件件，他记忆犹新。

        他这些年一直在隐忍，为了迷惑尚刀、冷鹰，甚至在挨打时自断手足，以掩饰实力，每次都装作奄奄一息的模样，事后再自行接骨。

        他一直在计划着这一天，让自己既有胜算，亦败有退路。

        冷鹰看到释尘客冰冷的眼神，深知他满腔的恨意积压已久，从他能躲开自己的毒器，并轻而易举地废了尚刀，心中已清楚他是存有一定的实力，先前只是被隐藏而已。自己身边养着这样的一匹狼，只会给自己头上悬着一把刀。

        无论如何，冷鹰这般谨慎的人，他是容不得释尘客的。

        冷鹰的胡茬密密麻麻地布满在黝黑的下颌，一双浊目中透着沉稳与老辣，虎口处布满老茧，拔起锋利的大刀，狠厉道：“你藏得很好，在此之前，本君一直以为你只是个废物而已。可在这狼寻，今时你暴露了，那本君便不能放任不管！小子，老夫会将你这块嫩骨头挫骨扬灰。”

        释尘客他早晚都要迎上这一战，只见他再次运起刀扇，准备接招。

        冷鹰轻蔑道：“你这扇子能干什么，顶多对付一下尚刀那个废物。”

        释尘客星目寒光，不作过多的言语回应。

        冷鹰展刀扑来，被他闪开，刀刃瞬间将身后的石壁劈开一道三掌深的裂缝，这刀下若是人，怕是已经两截了。

        前些招数，释尘客并未还手，在旁人看来，以为他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便个个都放松了警惕。

        这就是释尘客想要的效果，擒贼先擒王，他可没有把握能杀通整个狼寻。

        后面几招，释尘客总会在冷鹰出招前移位，似乎能预判出他的招数。若是常人，便早就死在他的刀下了。

        这让冷鹰有些担忧，于是偷偷掏出暗器，趁释尘客不备时，暗器与大刀同时发力，这也恰巧将自己的薄弱之处漏在释尘客的眼前。

        释尘客早已摸清他的路数，快速移动，借内力将暗器强力截回，反扇攻去，这一下让他意料不到，暗器从冷鹰的眼球划过。

        霎间，冷鹰的刀刃于释尘客的心脏位置擦过，青衫被划开一个长刀口，却未伤及皮肉。

        与此同时，他的扇刃穿过冷鹰的脖颈，温热的血溅在脸上，冷鹰顿时躺在地上，再无呼吸。

        这一幕发生得过于突然，冷鹰倒在台上，双目和脖颈还在流血，所有人被释尘客的功力惊到。

        ——什么？释尘客竟然杀了狼主？出手如此果断？

        此时，右护法宫及拿一把匕首抵在一个小丫头的身上，讽刺道：“你像极了你爹，但少了他身上的善意。”

        远远望去，释尘客的侧脸弧线优美，眼神清冷，淡漠道：“何谓善意？他就是一身怜悯才让一群小人玩弄，像我这般绝情何尝不可？”

        宫及缓了口气，仿佛在看一场已演完的戏幕：“冷鹰他也是被人利用，那场战乱中，你是他唯一的战果，可如今却恰恰要了他的命！”

        对于当年旧事，一旦得到细微的线索就会在释尘客的心中掀起巨浪。

        宫及布满细纹的眼角轻轻上扬，似乎又有几分豁达：“凭你是动不了幕后之人的，识趣些，还是好好享受你眼下这场厮杀所得的暂时性利益吧！”

        释尘客舌尖轻轻抵着牙颚，漫不经心道：“你觉得你走得掉吗？狼寻本就是个冷血残暴的势力，冷鹰即使再厉害，也敌不过一群野心勃勃的饿狼，我也只是略微施舍了把火，它们就想着各自圈地了。”

        宫及在发现狼寻出现异常时，已经晚了，冷鹰大势已去。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杀红了眼的男人，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宫及暗暗赞了释尘客极深的城府，坦言道：“你暗中勾结红狼，私自培养兵力，又故意招惹尚刀，不单是废了他，更是想借此让冷鹰对你有所顾忌，逼他对你出手，而你趁机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他，占领狼寻。你早已将狼寻一半的头领都控制住，断去冷鹰的左膀右臂，瓦解他的势力，只是这些年从未看出你有如此深重的城府。”

        释尘客补充道：“你甚是通透，作为冷鹰的军师，怕是也策划了当年之事。那时，你劝冷鹰杀了我，以绝后患，我就清楚你是有一点眼光的。不过，冷鹰生性好强，尚刀不足以激怒他，他是怒于狼寻禁制被人窥去，权威被挑衅，却不愿服输，尚刀只是个火引子而已。”

        宫及：“那时，你不过十岁，竟杀了自己的玩伴，甚至在告知餐中食人肉时，仍面不改色地食之，不觉得有些过于平静了吗？他们觉得你那是懦弱、胆怯，可还有一种可能性——你是在隐忍，寻找时机。”

        释尘客从怀间掏出一个干净的帕子，仔细地将脸上的血迹拭去，又将脏帕子随手丢在了地上：“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你这般狼狈的光景，看到这充满欢愉的狼寻，不是吗？”

        “若是不放我离开，这丫头怕是今日要留下遗憾了。”

        说罢，宫及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掐住女娃，手中的匕首突然施力，女娃娇嫩的皮肤上渗出鲜红的血珠。

        释尘客眯眼勾笑，温柔道：“最好不要威胁我。”

        话音刚落，他眼神阴鸷，一个身影闪过，一掌打落匕首，右手掐住男人的脖子。

        旁人不由一惊，平时里不起眼的小子竟能有如此骇人的手段，下手这般狠绝。

        宫及瞳孔急缩，口中感受不到气息的进入，窒息感占据五感，释尘客手上的力道让他挣扎不开，不多时，便没了动静，也随冷鹰去了。

        释尘客松开手掌，看了一眼断气之人，一脸不屑，却又故作无辜之态：“一心求死，怎好相阻！”

        释尘客拍了拍小丫头身上的灰土，吹了吹轻浅的伤口，再次温柔地笑语：“不是让你不要拖我后腿吗？”

        她半天回过神，看着释尘客的眼睛：“你杀了狼主和右护法？”

        “他们要杀你，你会怎么做？”

        她坚定道：“以牙还牙。”

        释尘客满意地笑道：“这次是我帮了你。”

        继而，他突然起身，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颌下粘的血迹透着扎眼的腥红，眉头下沉，眼神犹如月下夜狼，青衣虽破，却身影挺拔，散发着一种居高临下、张扬狠厉的气场，宛如风卷狂沙般的声线，用命令的口吻吩咐道：“如今，冷鹰已死，本君将是狼寻之主，众狼听令，若有不服者，皆可发难，本君奉陪到底。日后，若让本君得知诸位不守狼寻的规矩，定不轻饶。”

        众人跪地，齐声拥喊：

        “拜见狼君，狼君神武，狼寻千秋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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