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锺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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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只有一个锺隐,是纵横千年未尝一败的绝代神剑!
自一千两百年前,他初下山之日起,便以手‘斩空’神剑,会尽天下修士,从无败绩。
剑劈朱勾宗的勾魂三使、击溃冥王宗的七冥星阵、邀战天妖剑宗的四大妖剑、大战邪道宗师鬼先生、闯入绝地之一的星河……种种事迹,数千年来,通玄界无人能出其右!
尤其是,他还是唯一一个,将通玄界三散人尽败于手下的人。当然,最经典的就是千年之前,单枪匹马杀入无回境,迫得玉散人逃遁万里一事。
所有的这一切,组合在一起,便成就了锺隐的赫赫声威。
毫无疑问,他是明心剑宗所有弟子心当之无愧的偶像,便是李珣自己,亦未能免俗。
即便如此,李珣也绝不愿在这种时候见到他!
传,锺隐早在数百年前,就可以白日飞升,而他却因为某事,而以绝大神通强留此界。
就算是这样,他也具备了仙人的神通,当然不会夸张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但明心剑宗流传最盛的,就是他举世无双的观人之术。
只须一眼看去,便能将人心最隐秘的角落揭开,人心在他眼,没有任何秘密。可李珣偏偏就是那种心秘密极多的人,而且所藏的隐秘,多是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叫他如何敢与锺隐相见?
就算锺隐的眼睛不像传那么夸张,但以他近乎通天的修为,难道还看不透自己身上的秘密?
血魇、阴火、幽明气,哪一个东西被翻出来,都是一个死字!
早在数月前,他拜见宗主清溟道人时,便觉得好生难过,如今再碰上一个修为更胜数筹的锺隐,他哪还有活路?
李珣越想越怕,甚至想着是不是干脆跳下云去,就此驾剑逃命算了!
这个疯狂的念头只在心一闪,便泄了气,而此时,他也想到了刚刚心所觉那极不妥的地方在哪里!
“血魇噬心!血魇噬心的时间就要到了……这个时候,要怎么用‘饲鹰法’?而如果不用,血魇噬心一起,体内的异状怎还瞒得住人?”
这个念头才起,他心脏处,便是重重一跳——完蛋了!
他绝望地闭起了眼睛,但是事情的展,却不像他想象得那么糟。
心脏只是狂跳了两下,血魇似乎也很暴躁,可在心窍周边游荡,那一丝“玉辟邪”的凉气,却似乎有着极妙的作用!
便如他刚佩上此物时一样,血魇与阴火,猛地收缩了一下,然后又缓缓恢复,而血魇噬心……在哪里?
每日一次,无可抑制的血魇噬心,竟被压制了下去!
李珣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不过他此时也想不到那么远去,这死里逃生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让他只知道抓着胸前的玉石,呆呆愣。
“听到要见他,欢喜得傻了?”
青吟悠悠的话音响起,轻而易举地攫回了他走失的心神。
李珣身子一震,一声,想措辞应对过去,却因一时急切,脑子里一片混沌。
幸好,青吟还挺理解他的心情,只是颇感兴趣地看着他紧抓“玉辟邪”的手:“心口不舒服吗?”
没有!”李珣连忙摇头否认,但又觉得太生硬了些,赶紧变化了一下法:“刚刚心跳了两下玉……”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是,万一刚刚那变化是针对阴邪之物才有的反应,那就是不打自招了,所以才了半截就呆在了当场。
“忽然变凉了,是吗?”
也许是坐在云上的缘故,青吟的笑容便如座下的云朵,模糊不清,变幻莫测。
李珣迟疑了一下,才头应是。
青吟脸上没有半异色,她道:“此物有平静心绪的功用,刚刚你太激动了。修道之人做到不为外物所惑虽是基本功夫,却又难如登天,今后此玉便等于你的良师,时时提醒你平定心绪,宠辱不惊,你今后要多加努力才是。”
李珣心长吁了一口气,知道已过了这一关,连忙躬身应是。
话间,飞云又跨越了一段距离,度渐渐放慢下来。
青吟悠然起身,站在飞云边上,望着下面的风景,唤李珣过来:“你看那里!”
玉管般洁白晶莹的手指,牵着李珣的目光,投向了下方一片竹林。
这林子也是古怪,远远看去,竟着淡淡的青光,如虚似幻,绝非世间凡物。
“这片竹林称为‘青烟障’,也算是一片天生灵物,锺隐便住在那里!”
李珣脸上抽搐两下,好险没让青吟看到。
只听青吟道:“他这些年出去得少了,十年倒有九年在这里定居,要见他,到这里来即可。”
“见他个头!”李珣心急转,正想着该如何逃过这一劫数,背上忽被一股力道一推!
力量不大,却是恰恰破坏了他的平衡,当即把他推下云去。
李珣大叫一声,体内真息却是急涌,想要做什么,但那股力量好怪,一推之后尚有余力,也不算大,却轻巧地连续化去他数次真息变化,让他身上半分劲儿也使不出来,只能像一块大石般坠落!
“是青吟仙师!”李珣脑闪过这个念头:“她想干什么?”
身体在空来了个翻滚,他正好看到天上那朵飞云冉冉而去,并入天际云层之,再不复见。
而此时,他的背部,已靠上了尖锐的竹林尖端。
“难道就这么完了?”
这念头只是一闪,便有一股奇特的清灵之气自下而上地涌起,将他托了一托,其力用得极为柔和。
李珣只是身上一软,口鼻间已传入一丝淡淡的竹木香气,清清淡淡,沁人肺腑。
紧接着身上微震,他已经落在地上,却是不痛不痒,没有半儿不适。
“怎么回事?”
他此时已在竹林之,四顾打量,只看见周围的竹子都有七丈高,青翠欲滴,通体圆润,竹节微凸却也是青光隐隐,乍一看去,倒像是玉做的一般,不沾染半儿尘俗。
“果然是仙家妙境……”
思及锺隐的身分,对他生活在这种地方,李珣一也不觉奇怪。
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竹身,触手平滑坚硬,有凉意透指而入,用力敲击,出的也是玉石撞击的清音。
“也不知这宝贝竹子有什么用?”
心想着,他信步在竹林间走动,这一动便觉出异状来。
他在外面已经觉得天地元气丰厚得不可思议,而现在,则觉得竹林的元气浓厚程度,已凝如实质一般,走在这里竟好似在水穿行,总有些阻碍。
如此浓度,实在让李珣为之咋舌。
他现在也大概明白,刚刚为什么没摔死。正是因为这里天地元气太过浓厚,便如同一湖无形之水,从高空撞下,自然不至于摔死。
虽然知道了青吟并无恶意,但李珣还是不明白,青吟就那样把他推下来,总不会是恶作剧,应该有什么深意才是。
李珣那愈是紧张,便愈是清明的性子显了出来,当下便将心无谓的紧张和恐惧抛在一边,只想着一会儿若见了锺隐,该有什么辞。
才走了数十步,辞也还没想个全套,眼前却是豁然一亮——这是一片林的空地,其盖了一处竹屋,通体都是由林的竹子所建,看得出来这竹庐虽然巧,细节上却细细排列编织,每一处都透出了十分的认真来。
屋外还摆放着一套桌椅,桌上的茶具,也都是竹子制成。杯蒸气袅袅,想是才泡了一杯香茶。
而距李珣数步之外,还摆着一件竹制的书案,此时,上面正铺着一张纸,有一人身着白衣,站在案前执笔作画。
这人必是锺隐了,可任李珣怎么想,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他碰面。
也许应该庆幸,他没有直接面对那双据可以穿透一切的眼神。但是对于这样意外的景象,他却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如果不是刚刚已调整好心绪,他此时就很有可能出乖露丑。
现在,他只是垂手恭立,看着对方作画。
李珣在丹青上没有什么造诣,以他的眼光去看,只觉得锺隐下笔极快,往往略一勾画,轮廓便出,眨眼间便是数笔。
锺隐只画了七棵竹子便停下来,在纸上留下了好大一块空白,李珣全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虽然不是内行,但也知道丹青最讲究布局,纵然画家有“留白”之法,但似这般取一角而留一角的,当是画家大忌。
锺隐想做什么?
正疑惑间,锺隐忽地抬起头来。
在最没准备的情况下,他和锺隐目光相对——他脑先是一片空白,可随即胸口便是一阵凉意涌上,直贯门,被这凉意一冲,如同当头泼下了一盆冰水,让李珣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再不迟疑,当即双膝跪地,垂道:“弟子李珣,参见仙师!敢问仙师,是否为师叔祖?”
锺隐与清溟等同辈,排行第,李珣还怕认错,只好多问了一句。
“我是锺隐!”锺隐的声音极是好听,略显阴柔,却自有一番沉凝不的张力:“你是三代弟子?起来话!”
李珣顺势站起,却仍不敢抬头,只是看着脚尖。
锺隐道:“你身上有‘青玉剑’,又有‘凤翎针’,却是林阁的弟子,还是明玑的?”
“家师正是林公!”李珣的答话有些气,这也算是紧张的表现,他急着撇清嫌疑,又道:“是青吟仙师要弟子到此,参见师叔祖……”
“青吟?”锺隐在那边似是沉吟了一下,又道:“你且抬起头来。”
李珣不知结果如何,战战兢兢地抬头,两人目光再次对上,李珣当然不敌,只看了一下便要移开目光,也在这时,他看清了锺隐的脸。
和他名动天下的名声相比,这张脸似乎太过平凡了一些。
称不上如何英姿气度,仅仅是清秀而已,脸上轮廓也不明显,不是那种能让人一眼认出的类型。
然而,他的身材极高,比李珣要高出一个头左右,站在竹林,几与周围笔直的青竹一般无二,姿态挺拔,不曲不折,平和间自有一番孤傲。
也奇怪,站在他面前,压力似乎比在清虚等人面前还要些,至少李珣还没有那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真的是锺隐吗?
他脑闪过了这个念头,却忽地感觉到,对方脸上,似乎有一丝极微妙的表情在变化。
“你是……李珣?”
他语气有些飘忽,李珣却不敢怠慢,心知可能是这张脸带给他一些困扰,忙为自己正名道:“弟子正是!”
锺隐微一摇头:“孤煞之相?”
李珣干笑一声,老实地回答道:“清虚仙师、青吟仙师等都这么!”
然后,他耳传来了锺隐的一声叹息,本来就很脆弱的心思,被这一声叹又搅得很是慌乱,而此时,胸口的“玉辟邪”又出凉意,将心跳平稳了下来。
锺隐也在此时改变了话题:“不论你是怎样来的,来了,便是有缘看我作画!”
这算不算是亲近的表现?
李珣心有些期待,看样子自己是过关了。那么,现在与这位大剑仙拉好关系,才是最重要的,可是才见面,自己怎么投其所好?
心想着,脚下却听话地移动,一直来到书案前面。
锺隐再次执起了画笔,这一次,他又画了几根竹子,接着,还有一个人。
如此,布局就很清楚了。
先前七棵竹是近景,后面竹子与人则是远景,似是在竹后,窥看远方之人。
一眼看去竹影摇动,人影依稀,虽无他物,却仍使人感觉到月华流转,遍地生辉的月夜人竹。
李珣不是行家,却也觉得这画很怪,似乎布局临时改换,虽然后面也算布置得不错,可是笔力已尽,但人竹相衬,暗换月色之法还算巧妙,其余严格来,不过平平而已。
果然,锺隐叹了一口气,将此画放在一边,换了一张纸,继续作画。
下一幅便要好得多了:竹影错落,浓淡有致,细看去便有一股清逸之气扑面而来,竹木成帘,目有尽而意无穷,倒似要引人去画一般。
李珣低赞了一声。
锺隐停了笔,回过头来看他:“这幅你喜欢?便送了你吧。”
李珣一愣,旋又大喜,锺隐的手迹可是珍贵得很,虽然不是剑谱秘诀,但只凭他的名声,这幅画便是无价之宝,拿回去妆门面,也是好的。
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李珣也不虚伪,忙躬身谢过。
又听锺隐道:“不过,我倒想听一下,你觉得这幅画笔法走势如何?”
这是考试吗?李珣有些紧张,他的丹青造诣,还是时候听王府先生讲的,不过俗世之法,在通玄界也不知行不行?万一出乖露丑,那该如何是好?
心里紧张,他外面却不迟疑,走到画前,凝神看去。
才顺了两笔,他轻咦了一声。
锺隐在一边微笑:“怎样?”
李珣却是充耳不闻,手指却在隐隐颤动,到了后来,干脆凌空虚画,咄咄有声。
锺隐也是一怔,在旁赞了一声这个赞美,李珣却是听不到的,他现在心全被这幅画占了。
这哪是什么墨竹图?这分明就是一套精微的剑诀!
李珣对符纹之术,已敏感到了极致,对笔法走向等细节问题从不轻忽,几乎已到了看着一张图,便要找到它笔力端、轨迹的地步,因此他才能一眼看出这幅画的妙处。
以他的造诣,已经可以脱出有形的画作,直探其的意趣,外面虽是顺着笔法一路画下,但体内真息却暗合深意,自有一番运作。
一幅画看了不过一半,体内真息已滚沸如汤,云蒸霞蔚,沿经络穿行不悖。
而到后来,真息又渐渐平缓下去,然而经过上一波的“蒸煮”,却是凝实许多,且暗合心诀,穿行间锋锐如剑,接连攻破几个关窍,在体内左冲右突,好不凌厉!
转眼间,他已将此画看到了第四遍,只觉得脑灵光狂闪,渐渐连成一片,正如痴如狂之际,肩上忽被人一拍,脑当即一震,灵光散落,再不得见。
只差那么一步……
李珣呆了,随后就是气冲华盖,猛地转身,想找人理论,入目的却是锺隐温润如玉的眼神。
一大盆冷水泼下,他连忙躬身,满肚子怒气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不要再看下去了,如此究根问底,于你有害无益!”
看着李珣茫然的样子,锺隐微微一笑,将案上的画卷了起来,放到李珣手心。
“可知你修行时,最大的缺陷是什么?”
李珣呆呆地摇头。
“你对法理的探究,已是入木三分,山上没有多少人能比得过你,然而你对情势的感应,却还是幼稚得很。内外不得兼顾,不过是坐禅等死,终不得大道,换句话,你是知道如何使剑,却不知怎样使剑。”
李珣听完真是懵了:“如何使剑、怎样使剑,难道不是同一回事吗?”
“怎会一样?便如这画,你知笔势如何轻重、浓淡,知顿挫变化,可是真让你拿起笔来,你可会画?”
“……不能!”
“修行之法,虽然稍有不同,也能够由内而外,豁然贯通,只是你对符纹法理之道理解太,而外功修行又没什么根基,如此两下消长,差距过大,于你绝无好处,你可明白?”
李珣登时心悦诚服,忙躬身谢道:“弟子今后定将努力提升外功造诣……”
锺隐了头:“如此便对了!你眼光虽好,但毕竟偏于一隅,能从画上读出真息搬运之法,却看不到与之相应的肢体挪移之道。今后再看时,当细思其与真息相合的肢体变化,内外兼修,方是正途。”
言罢,他又指出几个有可能犯错的疑难之处,听得李珣不住头,只觉得不愧是锺隐仙师,这讲解的功夫,也居众人之上。
无论是清虚、青吟、林阁、明玑,比起他来,都少了那一份深入浅出的生动明白,偏偏就在这直白如话的言语下,还有更深一层,需要自己思索的深度。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李珣已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能就留在这峰上,日夜听此人的教诲。大概只这一阵话的功夫,便要免他三年苦修了!
只是,他想得虽好,锺隐却没有留客的意思。
在讲解告一段落后,他道:“……这墨竹图,是我近些年来,闲来无事之时,创下的一门‘青烟竹影’的剑诀,最是能由浅入深,有新笋出土,节节拔升之效!
“此时便传了你,下峰之后交与你师父,由他指进一步的修行。你就去吧,莫让青吟久等了。”
“青吟仙师?”李珣这才想起,那位把他从天下推下来的青吟,心忽有些奇怪。
青吟想干什么?难道就是把自己推到锺隐眼前,让他过目,再看能不能让他提一下?
他只觉得这位优雅冷淡的仙师,行事高深莫测,实不是他所能探知的。
到青吟,锺隐脸上也略有变化,他又看了李珣一眼,脸上有沉吟之色。
半晌之后,他缓缓开口:“李珣!”
“弟子在!”
“你青吟仙师脾气古怪,同辈的师兄弟们都拿她没办法,更遑论你这些辈……若她日后有什么事,做得让你生气,却要看在今日的面上,不要太过计较了!”
李珣腿一软,半跪在地上:“弟子不敢!青吟仙师是长辈,弟子……”
“罢了!”锺隐打断了他的话,微微一笑后转身进屋,李珣只听到他了最后一句话:“起来吧,青吟她必不喜欢你这种软骨头的样子!”
竹扉掩上,再不闻他的声息。
李珣呆在地上,想了很久才爬起来,脸上只是苦笑:“若我是硬骨头,她就能喜欢我不成?”
这个疑问,便是打死他也不敢问出口的,李珣只能在心想想,作一些白日梦罢了。
在竹林走了数百步,李珣找不到边际,却找到了几根自然脱落的竹枝,这些竹枝不过一指粗细,却湛然青碧,光华隐隐,拿在手也颇为清凉。
李珣试了一下,这竹枝韧性却是极强,李珣强行将其绕了三五圈,只要一松手,便是一声恢复原状玉”相斫,连续三剑下去才劈断了一根。
这玩意儿却是不错!
李珣舍不得放下,便拿在手,低着头寻找,看能不能再找着几根。
至于长在那里的,他实在不敢动,万一这是锺隐的心爱之物,被他毁了,人家只需一口气,便能把他吹下坐忘峰!
在附近找了一会儿,却再没有什么收获,李珣知道,再逗留下去,就要丢人了,只好驾剑飞起,剑光冲破竹林时,竟出一声响,他的身体也猛地一轻。
在这种地方,该如何修炼?
修道人虽然也炼化天地元气,充为己用,但毕竟要有个度,像竹林这般元气浓度有如实质,如果真施行那炼化之法,大概十个人里倒有九个要走火入魔。
大概也只有锺隐这样的半仙,才敢在这里居住吧。
心想着事情,剑光却在天空盘旋。临走时听锺隐,青吟在外面等着,虽然他有可能只是随口一,但李珣不敢等闲视之,只好傻傻地在天空绕圈。
天知道这是怎样辛苦的差事。
初来时,青吟这里天地元气随时间而呈潮汐变化,李珣没有感觉出来,现在在空绕了几圈,他终于明白什么是潮汐变化。
午时已过,天地元气的浓度便开始从高峰跌落,这种跌落并不是直线下降,而是如海水退潮般,冲一截,退一大截,如此方退又进,十分复杂。
这就苦了李珣。
御剑之术,最重要的便是与天地元气的协调,他练习御剑才几天?在这种天地元气极不稳定的环境里,他能控制住真气间的平衡已是了不得,哪还能保持平稳?
便只见他东倒西歪,左摇右晃,在空仿佛是喝醉了酒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若是旁人,此时落下地来也就是了,偏偏李珣又多想一层,只觉得此地虽然难以控制,但却正是锻炼御剑之术的最佳场所。
在此时练上一会儿,便抵得其它时候练上一月,于是竟强撑着不想下来。
满腔心思,此时都集在了“青玉”上面,心神凝实,不放过任何一的元气变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自觉能力大有长进,体内真息也耗费得差不多了,这才停了下来。
落在地上,他忽觉不对,猛一回头,便看得傻了。
不远处的竹林边上,青吟席地而坐,解开髻,将青丝瀑布般垂在身前,正在缓缓梳理,那光景与初见面时她揽水梳妆的情形,竟有七分相似。
都是那视旁人如无物的冷淡,以及夺天地造化的神秀,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女性的妩媚,隐隐流动,不彰不显,却又在无形之,吸引着人们的眼光。
李珣又怎能抵挡得住!
看她这个样子,也不知在林边坐了多久了,想到自己在空的种种丑态,李珣只觉得面如火烧,根本就抬不起脸来。
这样也好,倒把他刚刚的失态遮掩了过去。
他本能地想下跪请安赔罪,可是脑却忽然闪过锺隐所的话。
“不喜欢软骨头?”
思及两次见面的情形,果然现青吟不喜他人跪拜行礼,自己若矫情过分,恐怕捞不到好处。
这念头只在心一转,他便改了姿势,只是垂手行礼而已:“请仙师恕罪,弟子一时忘形,劳累仙师久等了!”
青吟看都没看他一眼,冷淡之意却是比之前更甚。只听她道:“那画是锺隐给你的?”
李珣忙道了一声前两步,恭恭敬敬地将画送上。
青吟却不忙着接,而是不紧不慢地将青丝挽了一个髻,这才接过画去。
这本来是颇为慢待的举动,但一方面她是长辈,另一方面,她举手之间,便是风姿无限,秀色可餐,李珣只觉得百看不厌,又哪会觉得难受。
手上一轻,那画已被青吟拿了过去缓缓展开。一见之下,青吟便道:“这是第二幅。”
李珣目瞪口呆,青吟只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了。
她微一摇头,又将这画递了回来:“能得到这幅青烟竹影,也是你的造化,便拿着它下山去吧!”
这样就结束了?
李珣有些猝不及防,一时间只是应声,却忘了动弹。
青吟缓缓起身,也不理他,目光却望向竹林深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珣不敢惊扰,等脑子里面转过弯来,也知此地不能再留,便再躬身行了一礼,向后退去。
“且住!”青吟蓦然开口把他叫住,李珣愕然看去,听得青吟道:“你过来!”
李珣便如一个牵线木偶呆呆上前,总算他还知机,与青吟保持了一个距离。只是下面的变化,却让他当场傻了。
青吟竟伸出手来,抚上了他的脸——李珣打了一个寒颤,脑子里面一片混沌。他只觉得脸上那一只手,手指纤长,清凉如玉,略一接触,便有一丝**自脸上直透心底,最终扩散全身。
恍恍惚惚间,他听见青吟道:“……如此,你面目有了变化,却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了!”
面目变化?
李珣心头一跳,还未出声相询,便见青吟化出一面水镜,让他自照观看。
入目一见,李珣便吃一惊。镜之人,也不知是哪里做了手脚,虽然轮廓、五官都无变化,却总觉得与以前似是而非,轮廓长相只与他有五分相似,多看几眼,便有些认不得了。
而他此时也恍然明白,青吟抚他脸的用意,原来是看他酷似某人,便将他的脸用某种法子变化一下,避免日后的麻烦。
耳听到青吟的吩咐:“这种真息化形,待你修到化婴之境时,便会自然解开……那时,你也不会再受这种困扰了吧。”着,她贴着竹林边走了几步,身形忽如一个气泡,一声便不见了。
李珣向前赶了两步,停了下来,手掌却不自觉地抚上了被青吟摸过的地方,感觉着袅袅余香,一时间竟是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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