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回京

赵琛牵着猎犬，跑得气喘吁吁。

        他手中这猎犬，一到大榕村，就跟发情一样跑得贼快，他牵都不牵不住，只能紧紧的跟在后面。

        这时候就得感谢他四哥了，要不是从小带着他一起练武，那他现在别说跑不过狗，就是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问题。

        毕竟他一出生母妃就没了，父皇也不喜他，宫人们敷衍他，小时候身子骨特别弱，唯有四哥肯照拂他，为他请太医、叫他练武强身。

        所以，他一定要把四哥好好的带回去。

        然而，有的话就是不能说太早说太满。

        他跟着猎犬进了一户农户的院子，在那看到了晋王。

        “四哥！我总算找到你了！”

        他一个箭步冲到晋王身前，激动的握住哥哥的手，“他们都说你坠崖必定是尸骨无存，我偏不信，如今终于叫我找到你。”

        “真是太好了。”

        他的四哥还能继续护着他。

        晋王看不见他，只能从赵琛的语气里感受他的欢喜和兴奋。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六弟。”

        他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摸索着，想要扶起赵琛。

        而赵琛，却是惊恐的看着这一切。

        “四哥，你…你的眼睛？”

        晋王叹了口气，随后扯出一个淡笑，“六弟，如你所见，我失明了。”

        “不，这不可能，我不信！”

        赵琛比晋王还不能接受！

        他的四哥，怎么能是一个瞎子呢？一个连走路都要人扶着的瞎子。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学写字，就是因为看见四哥那一手好字心生艳羡，才苦练书法，偏偏不得其法，最后是四哥一笔一划的教他。

        他第一次骑马，也是四哥带着他，从小跑到策马奔腾，每一次进步都有四哥在背后的注视。

        他的四哥，文能写策略，武能弯弓射大雕。

        可一旦他成为瞎子，他再也不能看书，不能射箭。

        上天怎么可以这么对他四哥，怎么能这么残忍！

        赵琛心中悲愤无比，只能“啊”的一声跑出去，一拳砸向大树。

        树还没怎么着，但他的手上已经满是血渍

        沈妙有些担心，问晋王：“王爷，六皇子他…”

        晋王拍拍手，“不必拦着，让他先发泄一下吧。”

        李得福因为腿伤不如赵琛跑得快，紧赶慢赶到小院时，看见的就是赵琛发疯砸树，正要上去劝，眼角余光扫到了晋王，立马朝晋王奔去了。

        “王爷！太好了，王爷您没事！奴才可算找到您了，若再找不到您，奴才就下去陪您。”

        晋王拍拍他的肩，“起来吧。”

        李得福站起来打算继续回话，却见晋王的眼睛是望着另一个方向，有些纳闷，再定睛一看，王爷眼睛没聚焦。

        他没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仍不见王爷有任何反应。

        他惊慌的望向沈妙，沈妙难过的点点头。

        李得福的腿一下就软了，跪在地上，哭道：“都是老奴没本事，老奴没有保护好王爷，才叫您受遭受这般大难…”

        晋王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叫他们两人这一激，又给挑起来了，眼看着就要发火，沈妙及时握住了他的手。

        “李公公，王爷这番受的伤有些严重，你莫要再哭嚎搅乱王爷心神。”

        李得福立马止住哭声，但眼眶的泪珠却是没停。

        “李得福，你跟我说说如今的情况吧。”

        晋王更关心宫中的反应。

        李得福回道：“回王爷，那日老奴被疯马踢下车，摔断了一条腿，不便回宫。老奴叫沈主子跟前的刘公公回王府报了信，刘公公当晚就被王妃带着进宫将这事通知了惠妃娘娘和皇上。惠妃娘娘听后立即晕了过去，皇上下令王妃留宫陪侍，惠妃娘娘第二日醒来后就叫王妃回府管家，皇上也通知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寻您。”

        听到惠妃醒来无恙后，晋王略微放了心，继续问他：“那瑞王成王太子那边呢？”

        这个李得福就答不上了，好在赵琛进来了，接上话头，“他们几个面上倒是装的好，说是担心四哥的安危，也没见亲自来搜寻？大哥还去逛了一回万花楼，二哥假模假样的写了几首酸诗，平白得了一个好名声。”

        至于太子，虽然他不喜欢，但太子的确心软慈和，还真是表里如一的担心四哥，叫自己的伴读也来了这边搜寻。因此他没叽歪太子。

        晋王点点头没再说话，几个哥哥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先回去吧。”

        赵琛想去扶他，却又担心自己此举会刺激到晋王，默默收回。

        离开前，沈妙给了花大姐一块玉佩，让她以后遇到难处，凭借这个信物来京城晋王府找她。

        花大姐以为这对落难夫妻顶多是什么大官或者伯爵勋贵的，没想到居然是王爷，是皇帝的亲儿子哎！她可真是走大运。

        不过，花大姐也是个聪明人，不贪心，没打算一遇到什么难处就去麻烦贵人，除非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才会用上这块玉佩。

        毕竟啊，这人情用一回就少一回。

        当然，救命之恩大于天，也不是一个或许用得上或许用不上的玉佩就能抵消的，沈妙叫李得福送了她五百两银子，希望能帮花大姐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因为晋王身上有伤，回程就走得比较慢，而回京报信的人则是骑的快马，所以他们才走到一半时，皇帝就知晓晋王的消息了。

        知晓儿子没死，皇帝很高兴，“还活着？老四真是福大命大啊。”

        皇后来太极宫商量新年用制的事情，还没走呢，就听见了这个消息，心头很是不快，但当着皇帝的面，还是要掩饰的。

        “有皇上的真龙之气庇佑，晋王自然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叫臣妾说，晋王回来后可得先进宫给陛下谢恩。”

        尽管知道皇后心口不一，但夸自己的话，皇帝还是很爱听的，难得的给了皇后一个笑脸。

        “晋王有没有受伤啊？”

        信使把头碰到地砖上，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才回话：“陛下，晋王他失明了。”

        失明了？

        皇帝一下僵在那，似乎没有听清楚一般，“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信使遍体生寒，担心自己下一刻就被暴怒的皇帝拉出去砍头。

        “回答朕。”

        信使战战兢兢，小心的措辞：“晋王殿下，暂时不能视物。”

        虽然这话没先前直白，但意思是一样的，那就是晋王瞎了啊。

        皇后在心里笑开了花，只是碍于皇帝，还得强撑着露出一副悲伤的神色。

        等回了自己的宫殿，皇后可就放肆的笑了一场。

        “这样的好事要是能多来几回就好了，瑞王、成王都来一遍，晋王是瞎了，那他们就缺胳膊、断腿吧。都成了残废，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和我儿争。”

        “母后，谁成了残疾？”

        太子忽然出现。

        皇后已经喝得半醉，忘了儿子往日的脾性，招呼他上前，“太子来了？快来与母后畅饮一杯，一起庆祝你四弟劫后余生，大难不死。”

        “四弟还活着？”太子是真的菩萨心肠，“那太好了，是该祝贺。”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四弟是个有福之人。”

        皇后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嘲笑道：“他还能有什么福？他一个瞎子，这辈子都只能困在晋王府，还妄想什么呢？”

        “要你大哥二哥也一起瞎了瘸了就好了，哦，不能漏了那几个小的，都一块当残废好了。”

        “太子啊，母后今天真是高兴，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好事，要是再做几件就好了。”

        “要没人的话，不妨就让本宫动手？”

        ……

        太子看着醉醺醺的皇后，一时分不清她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失言，可他心中的畏惧却越来越多了。

        他一直都知道母后讨厌他的几个兄弟，但没想到母后的心思竟然如此恶毒，失明那是多么痛苦的事情，母后竟然毫无怜惜，甚至还希望别的兄弟也都残废。

        连那几个还未成年的弟弟，她都不肯放过。

        如果，他不是托生在母后肚子里，而是后宫其它嫔妃生出来的，母后是不是也会这样赌咒他。

        又或者四弟这件事，背后也有他母后的影子。

        他当太子是因为出身注定的身份，他愿意当太子是希望日后有机会善待自己的兄弟，避免出现历史上那种兄弟间互相厮杀的事，但现在他开始怀疑，如果自己当了皇帝，他的母后会不会因为更加肆无忌惮？更加随心所欲的杀害他的兄弟？

        太子跌跌撞撞的回到了东宫，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了一下午的佛经。

        惠妃听到儿子还活着时，心里念了一声佛号，感谢菩萨保佑，结果下一瞬就听到儿子瞎了的消息，差点又昏过去。

        不过怎么都比上次生死不知、尸骨无存的强，她稳住心神，决定去太极宫找皇帝，她要出宫去王府守着儿子。

        因为着急，也没摆仪仗，路过假山的时候，就听到了几个宫女在议论这事。

        “听说晋王瞎了，你们知道不？”

        “你也知道了？真是可惜，好好的一个皇子，怎么就成了废人？”

        “谁知道呢？我那个同乡在皇后宫中当差，说皇后今儿可高兴了，还喝醉了呢。你们说这事会不会是皇后……”

        声音戛然而止，似乎被另一个人用手给捂住了。

        惠妃没再听到声音，便走开了。

        到了太极宫，向皇帝请到了出宫的旨意，又把这事提了一提。

        皇帝未必多疼爱晋王，但绝忍不了自己儿子被说成废人，那是对整个皇家的羞辱。

        惠妃明白，晋王回京后必定要面临诸多的议论，但她舍不得儿子被人妄议被轻视，所以就让皇帝下封口令吧。

        至于皇后那边，先让她高兴一会儿，她会好好查下去的。

        惠妃到晋王府时，晋王妃正在盘问宁庶妃，忽然就接到门房消息说惠妃来了，吓了一大跳，立马到前头去接人。

        惠妃也没摆什么架子，到了花厅，喝了一口茶就说明自己的来意。

        “宫里接到了消息，老四还活着，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不过他眼睛出了问题，眼下是看不见东西的。”

        晋王妃白了脸，“母妃的意思是，王爷失明了？”

        惠妃点头，“暂时失明，许是山野郎中医术不佳，没瞧出什么毛病。本宫跟皇上求了恩典，带了太医院几位院使大人过来，再重新替老四诊治一番。”

        宁庶妃听到晋王失明的消息，也是一阵惊忽，王爷成了废人，以后是没什么前途了。但又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大家都q去关注晋王的眼睛了，也没人会过分关注她怀孕的事情，她也就更安全。

        正好趁着几位太医在，她决定趁这个时机曝出自己有孕的消息，于是眼一闭，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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