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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亲人的疑心


  李阎王怕志远踹他,笑着跑了出去,在大院里瞧见志远既不上炕歇着,又不坐下,就那么偏着脑袋站在当地,就又折了回去。

  “哥儿,不是真生气了吧?”李阎王心里打鼓,关切的道:“哥儿才退的烧,上炕歇吧,我那只是逗哥儿玩呢,哥儿别当真,我对哥儿,决无坏心!是我错了,是我嘴贱还不行吗?”

  正在想春桃的事怎么办的志远,看一眼李阎王,这犊子倒是贴心,不枉自己要为他的终身打算,李阎王已经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成个家了,总不能总这么在妓院里鬼混,上得山多终遇虎,在妓院里染上脏病或被仇家狙杀,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志远可不希望李阎王死在妓院里,更不想李阎王晚年寂寞,连个家、连个孩子都没有……

  可想给这犊子套上笼头也不容易,这王八羔子好色不说,还贼好面子,春桃右脸留了疤破了相,还嫁过人、生过一个女儿,李阎王虽然对春桃有情,可名震关东的李阎王,肯娶一个二婚婆娘吗?若要李阎王心甘情愿,还得下一番功夫,先把春桃扶上高枝去,让春桃变成个又体面又贤惠,能让李阎王动心尖子的人。

  见志远不说话,李阎王急了:“哥儿,真生气了?要不,你踹我两脚,我决不躲……”

  “你这嘴贱的毛病,”志远板起了脸:“不是不能改,是你对着我就不想改!敢调戏老子,那老子就罚你,今天之内,除了做好份内之事,把外头那堆木头拌子给我劈了,搬柴房里码好。”

  跟着就缓和下脸色,语气又轻柔又真诚:“我没有生气!我知道,你对我,绝无坏心。”

  李阎王听了,好生感动,情不自禁就伸手去扶志远:“我就知道,哥儿最明白我!哥儿上炕歇着吧,病没好利落,要养着!那些木头拌子,我回头就去劈。”

  腰还酸人还乏,是还得补觉,可志远却不肯上炕,他还挂心着胖子,虽然一早就见胖子跟着其它三神来议事,可志远留意到胖子脸色有点苍白,不知被李阎王踢的那一脚,到底要不要紧。

  打发了李阎王,叫进了胖子,志远坐在炕沿上,问胖子:“被少堂踢的地方,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有没伤到内脏?”

  胖子打起精神,满脸是戏,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没事儿!哥儿昨天烧着,还挂心我,叫二爷给我赔不是,给我请大夫,其实,我哪就那么娇贵了?一点事没有!哥儿放心,我这一身膘,几寸厚,肚皮上更是厚实,特抗打,二爷那一脚,也就当时有点疼,过后屁事没有!平时练功没少挨打,这一下真没啥的!”

  胖子说着,还即时在志远面前起个架势,“不信你看——”,胖子来了一个高难度的“魁星踢斗”,再接一招“进步冲捶”,以示自己身体真的没事。

  有事没事,胖子自知,疼就不说了,今早大便颜色变黑,估计是胃肠内出血了。

  之所以这么瞒着,是胖子不想志远为他担心。

  “没事就好,”志远站起伸手拍拍胖子的肩,眼里带着感激:“胖子,谢谢你!昨天帮我挡了那一脚。”

  昨天,就在李阎王暴怒,一双牛眼瞪如铜铃的时候,是平时最怕李阎王的胖子,就在李阎王的那双“铜铃”即将迎风摇响的一刹那,勇敢的护在了自己的身前,这让志远好生的感动。

  “我的命都是哥儿给的,哥儿的谢可不敢当。”胖子嘴上谦虚,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哥儿这么正儿八经的给自己道谢,贼有面子!

  “衣服拉起来我看看。”志远还是不放心。

  胖子拉起衣服:“就是青了一块,真没事!过几天就散了。”

  “药油记得抹。”志远叮嘱,神态认真。

  胖子感谢道:“哥儿,明心四神对哥儿都忠心一片,我只不过是其中最差的那一个,不值当哥儿这么记挂。”

  胖子对自己能身列四神,视为是自己人生中最成功的一件事,所以不但对志远感激涕零,对其它三神也敬爱敬畏,现在江湖上提到明心四神,人人敬畏,自己是沾了林有和李阎王他们的光。要没他们的出色,那自己这个北玄武,又能有多大的意思?真和外面的人打个冒烟起的时候,自己又还能倚仗谁呢?

  眼下,哥儿和有哥闹得不欢,胖子是真心希望,哥儿和有哥能早日冰释前嫌,别让明心四神,散了伙。

  被李阎王踢了一脚,这事,胖子怕志远多心,想了想,赔着小心道:“以这事来说,哥儿边上当时要有有哥和大鱼在,还真没我啥事,他们肯定会护好哥儿,要不是有哥和大鱼当时抢先跳上炕,给哥儿铺被子去了,我还真没这个机会讨哥儿的好;而二爷,也就是样子吓人,我后来想通了,我上去拦二爷,是自己找打,实际上,二爷是不会伤害哥儿的,二爷爆炭一样的脾气,头上青筋都暴出来了,会拿我撒气,但却能忍着不动哥儿一指头。”

  志远淡淡一笑,这死胖子,自己挨了打,还不忘为三位上位大佬说好话,知道和睦四神,让自己省心,倒不枉自己高看他一眼,破格提拔他当了这个北玄武。

  午后,志远吃过药睡下,不知睡了多久,被院子里的一些响动吵醒了,睁开眼,屋子里光线昏暗,倒不一定是天已经黑了,而是因为他人在炕上睡着,林有他们怕他着了风,关了窗子下了门帘,屋里光线不好。货栈这里,条件不比长春,一色儿都是泥草房,房子不小,可北满天气冷,窗子都不大,而且没装玻璃。

  志远侧耳细听,竟然听到有人在叫:“快拿红伤药!”

  红伤药?

  谁受伤了?!

  志远回忆了下那声喊,似乎是大鱼的声音,位置好像在东厢灶间附近。

  灶间?难道,受伤的人,是林有?

  志远吓得一骨碌爬起身来,跳下炕就往屋外跑。

  出事的地方,还真是灶间!受伤的人,还真是林有!

  这时天也还没黑,傍晚时分,林有在灶间削土豆,准备晚饭,和哥儿闹得不欢,哥儿还准备盘下春江饭店,把自己踢出局,让林有好生难过,而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哥儿起了性子,独自行事,不肯带四神,让哥儿受了好多的苦,又让林有好生的自责。

  去春江本也没什么,说不准哥儿还会给他一个春江掌柜当当,可林有,不舍得志远。

  不舍得志远这么一个大好青年,就这么走错了路给日本人当汉奸,更舍不得,离开志远。

  去留两难,可受再多的气,只要哥儿能学好,他都愿意忍下去。

  是什么让林有如此执着?

  是在放马沟的山中,哥儿拼死救了自己一命之后那抹美得让残阳即将落尽时的一山风光,都褪尽了颜色的微笑?还是这两年如一日的悉心相伴?

  林有说不清。

  林有只知道,自己的心很痛,他真的不舍得!

  就在刚才,大鱼来告诉他,今天,县城里的人都在传,开拓团有几十个日本人,要滚回日本了,县里组了大车队,明天要拉他们和行李,去火车站,然后去大连坐船回国。

  大鱼对他说:“有哥,你别说,宋世安当县长,还真不是件坏事。日本人逼宋世安当县长,就是捉老鼠进米缸,自己坏自己的事,宋世安这个县长,对中国人好,对日本人狠,把被开拓团夺去的田地,帮中国人又要了回来,还把开拓团的居住地,定在了人烟稀少的生荒地,哥儿脑子好使,说不准,哥儿就是料到了会有今天,才那么兴头的帮日本人逼迫宋世安当这个县长。今天我在街上,听到几个邻县的人在议论,说他们那边,被日本人的开拓团整得都没活路了,恨不生在富锦,有宋世安这么敢和日本人顶硬的人当县长。”

  林有听出了味,好半晌,问大鱼:“你的意思,是我错了,是我错怪了哥儿?”

  大鱼小心翼翼的选择着措词:“不一定。不过,有可能真的是我们错了。哥儿不是个小气的人,有可能是因为被我们冤枉了,气不过,才会和那小心眼的怨妇似的,和你闹得这么别扭。有哥——”

  大鱼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些天,你不开心,我看他也很不好过,我冷眼瞧着,你待他实诚,他待你也亲,只怕是因为你不信他,是真的把他伤到了……”

  大鱼顿了顿,叹口气:“没什么比亲人的疑心,更伤人!” 

  林有很久没有说话,已经难过、自责、如今还要加上错怪亲人的惶恐和愧疚。

  “等哥儿醒了,我去问他,”林有道:“如果真是我错怪了他,我给他认错,怎么罚我都行,可是,他要不肯说,怎么办?你看他现在对我的样子,就没好气!还动了心思盘下春江,都已经不想我再在他跟前晃了……”

  “哥儿的心思深,有哥你别急,”大鱼想了想,“我想法儿,去套套黑子和长嘴的话,要有苗头,直接去认错!有哥,且放宽心,你现在这样子,看得我着急!再这么下去,就算哥儿不罚你,你自己都把自己郁闷死了!”

  大鱼满眼都是心疼:“你拿镜子照照,就这几天,你耳朵上头,多了好多白头发!你知不知道?!”

  大鱼找黑子和长嘴去了,林有在灶间削土豆,这虽然对于林有来说,是再熟悉再简单不过的事,可因心不在焉,人又患得患失的,一个不留神,一刀就削在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上,斜片出差不多一寸长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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