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够格

顾秋凉陪林清落姐妹俩吃过午饭，送她们回了公寓，之后换道回了自己家。

        陆瑾嫣这时正在拖地，她一路看着顾秋凉略显疲倦地进门，挨着沙发就坐，不紧不慢地玩着手机。

        陆瑾嫣还特意往门口望了一下，毫无动静。那也就是说她儿子一个人回来的。

        “你不陪清落，回家干什么？”陆瑾嫣的语气疑惑至极，不禁猜想：“被扫地出门了？”

        顾秋凉蹙起眉头看向陆瑾嫣，语气漫不经心：“妈就不能盼我点好？”

        “我倒是想呀，但你……都躺家里来了。”陆瑾嫣走近顾秋凉那边，严肃了几分：“我要是丢了儿媳，你也别在这住了啊。”

        顾秋凉只好放下手机，极其认真地问：“妈，谁才是你亲生的？”

        什么时候开始他自己也降位了？

        “你抱怨个什么。没你我还有舒忱。别忘了，你上次可是花了三年多才把人找回来的。”陆瑾嫣特意提醒顾秋凉。她再清楚不过，有林清落在的地方，她儿子就不会跑远。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顾秋凉：“……”

        顾秋凉无法辩驳，陆瑾嫣一直知道他的痛点在哪。

        陆瑾嫣见顾秋凉不发一言还面色略显沉重，更担心了：“说话呀。真惹事了？”

        “没有。好着呢。”顾秋凉转换思绪，态度一如既往地随便。

        如果清落不见了，他还能这么淡定地在家待着吗？

        陆瑾嫣半信半疑:“不信，打电话过去。”

        但顾秋凉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拿起手机拨弄了一番。

        陆瑾嫣等了一会，还没听到他拨号的提示音，有些不耐烦地重复：“打电话!”

        “在拨通了。”

        顾秋凉也很无奈，他本想微信给林清落发条消息，她回了就能消除陆瑾嫣的疑虑。但谁知，林清落没回消息。顾秋凉只好打视频电话过去。

        “怎么了？”林清落轻柔的声音传来。

        “看你丢了没有？”顾秋凉的语气有些冷闷，听来像是宣泄不满。

        “啊？”林清落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他不是刚送她们回公寓不久吗？她能丢哪去？

        “好好说话！”陆瑾嫣看不下去了，重拍了一下顾秋凉的肩膀，警告他说话放客气点。

        顾秋凉只好解释一番：“我妈对我回家有意见，以为我们吵架了。她想确认一下自己儿媳妇没跑。”

        “你不跟伯母解释吗？”

        “她不信我。”顾秋凉一边抱怨，一边把手机递给陆瑾嫣。

        林清落在摄像头里看到了陆瑾嫣，主动打招呼：“伯母好！”

        “清落，顾秋凉有没有欺负你？我替你收拾他。”

        “没有的事，是我妹妹放假了，她来跟我住几天。秋凉怕影响我们叙旧，就说先回家住。不好意思，让伯母您误会了。”林清落觉得自己确实是太敢了，姐妹俩妥妥地鸠占鹊巢。

        她倒是忘了顾秋凉那边不好交代。

        陆瑾嫣欣然一笑：“这样呀，那你有空和妹妹一起来家里吃饭，好吗？你可很久没来了。”

        顾秋凉算是明白了，打电话是为了把人叫回来，关心的不是他。

        得到宽恕后的林清落，毅然应允：“好。”

        陆瑾嫣的语气变得欢快，向视频那边的林清落招手告别：“那我先挂了，再见。”

        “伯母再见。”

        ……

        陆瑾嫣毫不客气地把手机丢给顾秋凉，责问：“你干嘛不说？害我白担心一场。”

        “你又不信我。”

        “你长本事了？”

        顾秋凉苦笑：“不敢。”

        陆瑾嫣打算继续拖地，但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过身讽刺顾秋凉：“我发现，你很闲呀。”

        顾秋凉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摇了摇头，慵懒地说：“哪有？”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被这么一问，顾秋凉整个人都僵了，脸上敛起了随意，莫名有些紧张：“没想好。”

        陆瑾嫣问到了他的心坎，就像窥见了他不可显示的心思。

        陆瑾嫣缓慢地点了两下头，下一秒，愤然感慨出两个字：“没用。”

        喝头一棒……

        “我敬爱的妈妈，我倒是想快点，这不是怕把你儿媳吓跑了。而且，她到现在都没带我见家长，名不正言不顺吧？”

        说到这，顾秋凉觉得自己确实挺可怜的。

        陆瑾嫣倒也不觉得稀奇，悠然出声：“说明你还不够格呗。”

        “哦。”顾秋凉听了陆瑾嫣的话后，心里很不是滋味，胡乱拨弄起手机里的键盘，思绪万千。

        他们同居那么久，一直都是他睡次卧，她睡主卧。这次放假，她说妹妹要来，他就自己出去了。整个过程，理所应当，林清落并没有挽留他。莫名觉得，她怎么一点都不像是喜欢他呢？越想，顾秋凉的心里越是酸醋。

        没一会，顾秋凉受不了了，起身回去找林清落。

        折返路上，因为五一假期流动量大，堵车了。

        顾秋凉花了两个小时才到公寓。进门时，发现她们姐妹在弄火锅。

        “正好，这算心有灵犀吗？我刚想着食材买多了可能吃不完，你在就好了。结果你出现了。”林清落笑着对顾秋凉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局促，或者疑惑。

        亏得他开车回来时，还绞尽脑汁找了各种理由。

        顾秋凉只好先把事情放一放，帮她们一起做晚饭。

        “姐夫，平时都是你做饭吗？”林清菡在清洗装菜的碗盘，好奇地问旁边的顾秋凉。

        “大部分是。怎么了吗？”顾秋凉觉得林清菡这么问是有缘由的。

        “没事。我就是好奇问问。姐夫真勤快。”林清菡夸得一脸天真。

        但是有一点，顾秋凉觉得她们很像，就是欲言又止时眼神有不可明喻的忧伤。可能是对林清落太过了解，他似乎也能读懂林清菡话里有事。

        “你刚才是想到了什么吗？”顾秋凉试探林清菡，语气尽可能的温柔。

        林清菡瞟了一眼在餐桌那边摆盘的林清落，向顾秋凉靠近了几步，小声地说：“从我记事起，家里一直都是姐姐做饭。偶尔妈妈下班早，姐姐才不用忙活。但是，在这里，似乎是你对厨房更熟悉些。”

        顾秋凉没出现之前，林清菡问林清落关于厨具在哪，她姐姐的回答都是可能在某处，自己去看。

        “那你观察得很仔细呢。”顾秋凉夸赞道。“其实，姐姐一点也不喜欢做饭哦。”林清菡敛起笑意，补充道，“可能是厌倦了吧。”林清菡想起了小时候因为好奇偷偷翻看了她姐的日记本。其中有一篇就是说她不觉得做饭有多快乐，而是负担，每天都在提醒自己只要她懂事一点，这个家就不会散。

        但终究还是徒然。

        林清菡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却听见顾秋凉温和地回答：“没关系，以后都有我给她做饭，乐此不疲。你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跟我说，我尽量满足，不需要客气哦。”

        “谢谢姐夫。”林清菡真心希望他们长长久久。

        这样的姐夫千载难逢。

        ……

        饭后，收拾完餐桌，林清落困意上涌。为了不打扰林清菡写课业，林清落安排她住主卧，自己则走向了顾秋凉房间，正巧看到他在整理资料。

        林清落敲了敲房门，问:“不介意我睡你房间吧？”

        “我收拾一下。”顾秋凉放下手中堆叠好的纸质稿，转而收拾床铺。

        “不用了。”说着，林清落直接平躺在床上，侧身，枕着右手，合上眼休息。

        “是累了吗？”顾秋凉坐到床沿边，替她拢好被子。

        林清落闭着眼，慢声说道：“嗯，想睡会。”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静到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以及她轻缓均匀的呼吸声。

        灯影下，她长发铺散在肩后，额前的空气刘海落下了丝丝阴影，给她的淡颜添了几分恬静柔美。没多久，即使她熟睡着，也抹不掉眉眼间缓然聚拢起来的愁绪，他极怕她陷入噩梦中……

        林清菡说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耳际。

        林清落会做饭，却鲜少进厨房，甚至在她以前的租房里，所有的厨具都是新的。他一直觉得她是懒得折腾。但今天，他似乎意识到了更深的原因。大抵是在过去，她做饭从未真正开心过。

        如果从小，做饭就是她必须完成的工序，而不是兴趣使然。即便后来成为生活的一种技能，大概也热爱不起来。

        顾秋凉面色沉郁，眉间紧蹙成沟，发声低愁：“清落，我是不是对你还不够了解？”

        顾秋凉蹲在床边，平视着她的睡颜，伸手想去触碰她，却还是收回了。“其实，我想你对我多提点要求，让我知道做哪些事可以让你更开心。但你好像总觉得那会给我负担。”不想吵醒她，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低。

        顾秋凉知道这需要一个过程，他不可能随心所欲。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事情很多，林清落已经在向他慢慢靠近，他能做的，首先是尽可能地理解和包容。

        顾秋凉无声叹了口气，起身，将房间的亮灯关掉，只留了一盏微弱的暖光灯。

        他来到沙发区，仰头靠着沙发背，闭目深思。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顾秋凉寻声来到餐桌前，发现是林清落的手机。

        他盯着备注愣了一会，之后拿起手机去敲了主卧的门。

        “姐夫？”林清菡一脸懵，她还以为是她姐姐。

        下一秒，林清菡也注意到了手机铃声。

        顾秋凉将手机递给林清菡，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你姐姐睡了，但这是你妈妈的电话。我接不太合适，所以……”

        “我明白了。”林清菡怕电话挂了，不等顾秋凉说完就接通。

        “妈妈晚上找姐姐有什么事吗？你都不想我吗？就只给姐姐打电话啊。”林清菡机智地开起玩笑。

        “你少贫嘴。我早就猜到你们假期会待一起。给谁打电话不都一样吗？”

        知道姚晴不吃她撒娇卖萌这套，林清菡无趣地说道：“也是。”

        “最近在零榆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林清菡眯起眼睛，笑着说：“放心，我很好。胖了不少。”

        不等姚晴先问，林清菡识趣地补充道：“你下一句肯定要问姐姐呢？我干脆一起说了吧。姐姐也很好，有姐夫照顾。”

        “姐夫？哪来的？”

        “啊哈哈。”林清菡猛然意识到，她姐还没跟家里人提过自己谈恋爱了。她这位姐夫还是她自己先认可的。林清菡赶急把话圆过去：“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意思是，未来会有姐夫出现，让姐姐过得更好的。这不就是妈妈希望的吗？”

        姚晴松了口气，怪罪：“一天天尽会瞎扯。你姐姐怎么不出声？”

        林清菡抬眼看了一眼顾秋凉，浅笑：“姐姐照顾我一天实在太累，睡着了。醒了再给您回电话吧。”

        “行，你也早点休息。”

        “好嘞。”

        聊完，林清菡把手机还给顾秋凉。

        顾秋凉温情道谢：“谢谢你。”

        “姐夫客气了。”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吧。”

        林清菡默然点了点头，很快，她还是打算多说几句：“姐夫，妈妈打电话来应该还是想让姐姐相亲。之前在北葵时，我妈妈就很喜欢迟影哥哥，但被姐姐严词拒绝了。在没有见到你之前，我无法理解她的决定。但现在明白了。姐姐会带你回北葵见我妈妈的。”

        林清菡不傻，顾秋凉很在意林清落，但是不会越矩接她们妈妈的电话。她们姐妹无话不谈，所以林清落会主动带她见顾秋凉。但这跟带男朋友见家长，不是一回事。或许林清落有自己的考量和安排，但这位姐夫却从未过问。在女方家长那里，至今无名无分，多少有点委屈了。

        顾秋凉释然笑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无形中解答了我的疑惑。”

        原来他的心思能被她妹妹看出来。只能说明，林清落也知道。他确实莫名在意林清落还没带他见她的家人。

        林清菡偷偷说：“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在更早之前，见过你的名字。在姐姐的书信里。”“书信？”顾秋凉很震惊，他从未收到过林清落给他的书信。

        林清菡了然，笑得畅然：“在北葵，她房间的抽屉里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不少未贴邮票的书信，封面都是缩写字母gql。她从来不寄出那些书信，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呢。只说明，这个人藏在姐姐心底。我起初不知道是谁，今天听姐姐说你是唯一的对象，又听你说自己名字，当时就确定那是写给你的。”

        顾秋凉眼底沁着暖意，似笑非笑地出声：“谢谢你的信任。”

        林清菡笑着点了一下头，嘴角勾起，淡然回答：“我是相信姐姐的选择。”

        说完，林清菡又礼貌性含笑点了头，将门掩上，继续赶课业。

        顾秋凉眼底的笑意逐渐消散，他低头轻眨了一下双眸，再抬眼时乌沉的眸子映着一点迷茫。

        他的思绪莫名被林清落牵动着，明明她就在这里，但他还是觉得看到她才能心安。

        回到房间，不知何时，她翻身蹬了被子。怕她着凉，顾秋凉重新帮她盖实。

        顾秋凉还是蹲在旁边注视着她。她放在脸旁的双手，微微蜷曲，右手掌心向上。顾秋凉下意识将右手指腹放在她掌心上，她却自然握住了。刚接触时，她的手有些凉。她握住他的手不放，就像是在贪恋他手中的温热。

        顾秋凉开始在想：“清落，如果当时我死缠烂打，你会不会心软？明明知道你说的是假话，可我还是放开了你的手。如果当时我能多想点，能预判你会走，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对吗？”

        他很明白，人生没有如果，林清落确确实实离开了他三年多，杳无音信。他能遇到她，是偶然，也是必然。自那一天起，自从给了她分手的机会，他就有了悔恨。

        “即便你回来了，可那些空白的记忆一直都是我的隐痛。”顾秋凉心底泛起无尽的苦涩，理性和感性一直在拉扯，但他还是有私心，眼尾的红是思想挣扎后的痕迹：“所以，我可能会变得贪婪一些，我任何时候都不想你再次离开了。”

        ……

        过了很久，林清落迷迷糊糊醒来，房间很暗，但有些微弱的暖光，恍惚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揪着顾秋凉的手不放，也看清了顾秋凉趴在床沿睡着了。

        林清落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但不多，因为她的关注点在他的侧颜轮廓上，隽秀流利。顾秋凉睡时，将头缩在自己的手肘里，侧脸挨着被单。看他睡得香，林清落感受到一种岁月静好的温馨。

        林清落试着抽出自己的右手，果不其然，他醒了。

        他懒倦地掀起眼皮，声音带着沙质的哑：“怎么醒了？”

        “啊？”林清落眨了眨那双明眸，不知作何解答。

        “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自然醒的。”林清落看到他在舒展胳膊，疑惑，“你干嘛……不在床上睡？”

        顾秋凉活动了一下脖子，一脸认真地说：“你也没邀请我呀。”

        林清落愣了一下。怪我？

        顾秋凉继续说：“怕你醒来把我踹下床。”

        林清落：“……”

        林清落舒了口气，往里退，给他让出位置：“那你上来吧。”

        顾秋凉怔住了，他没想到林清落没有生气。

        “你发呆吗？”林清落见他迟疑，一脸疑惑。

        顾秋凉勾唇浅笑，同她躺下，将她抱进怀里，替她掖好后背的被子。

        林清落突然在他怀里发问：“你今天是被驱逐回来的吗？”

        “这么明显？”顾秋凉眉眼低垂，委屈地回应。

        事实是，他自己要回来的。

        “见你回来时有些苦闷。”林清落想抬头看顾秋凉，被他用手按回了。

        那一秒，林清落只记得顾秋凉的脸隐匿在背光的那面，影影绰绰，分不清情绪。

        林清落老实道：“好吧，是我的错。对不起，我忘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好交代。”

        顾秋凉突然贴近她的耳边，话语多了一丝低沉：“所以，你这是补偿我？”

        他要跟她一起睡觉，还得靠她怜悯才行？

        林清落的耳朵有些发烫，但也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小声说：“不是呀。你不是困了吗？睡吧。”说着，林清落合上眼继续睡。

        “清落。”顾秋凉的声音有些沉闷。

        “嗯。”

        “是不是只有你觉得对不起我的时候，你才会对我好点？”

        林清落被他问得心惊了一下，困意骤然消失了大半，直接脱离他的怀抱，看着他问：“你什么逻辑？”

        这下，林清落看清了他的脸，倒也不是肃冷，更多的是郁闷。林清落极有耐心地问：“你说说看吧？我觉得你意有所指。”

        话一问出，顾秋凉就后悔了，但也收不回来。林清落向来敏锐，他含糊不了，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你没发觉吗？你总跟我说对不起之类的话。”

        “这不是礼貌问题吗？”

        “很生分。”顾秋凉干咽了下，继续说，“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各有顾忌，你不说，我也不知道。”

        林清落一言不发，坐起来，自然地锁起眉头，扶额思考顾秋凉为什么会这样想。

        顾秋凉也坐起来，看向她的眼眸里变得暗沉：“你刚才睡着的时候，也是这样皱着眉头，像是很难受。在这里，在这个家，我还是给不了你安全感吗？”

        “我想想。”林清落尽可能地回顾所有事情，争取理出个头绪。

        重逢之后，只要察觉到他有不良情绪，她好像都会下意识反思自己，会主动道歉，但她一直都只是想解决问题，不是为了敷衍，更不是要跟他生分，刻意为之。但她确实变得没有那么细心，忙得会忘记他的感受。

        “我承认，我确实说了不少抱歉的话，我也没有察觉到你会这么介意。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改。至于睡觉皱眉，不是你的问题，我可能是之前工作压力大，习惯睡前多想，才会这样的。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说着，林清落也意识到，她又说了对不起这句话，她都觉得自己百口莫辩，越发害怕顾秋凉不相信。

        “你相信我吗？”林清落眼里多了一层水雾。

        顾秋凉给她的感觉，他不是生气，而是失望。那样的眼神，有着难言的苦涩。

        “信。”顾秋凉过去抱林清落，摸着她的后脑勺安慰，“我没有怪你，别多想。我只是怕你习惯了一个人，而忘了我。我在乎你，甚过于我。我总会莫名担心你，但又怕你烦，很多时候，我都劝自己别多心，但在自我消解的过程中很难受。”

        “你都可以问我的，为什么总要让自己难受？”林清落想起来了，他总会顾及她的感受，而她这段时间疏忽了，“顾秋凉，你不要对我太好，想生气就生气，想责怪就责怪，我都可以理解。我不会闹小脾气的。”

        说到这，林清落就忍不住想哭，像是回到了那段锥心痛的日子。分手时，他没有错却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她。分手后，他一直找她，但她杜绝了他的一切联系。重逢后，她畏缩逃避，他也从不怪她。他明明那么难过，却总是哄她。

        她该怎么办？

        顾秋凉感知到了他肩上的些微湿润，颤抖地推开她的肩膀。看到她眼角含泪，双眼蒙上一层迷雾时，他更难受。

        这远远超乎顾秋凉的本意，他没想过这会让她难过。“以后都会说的，你也一样，好吗？”

        “嗯。”

        顾秋凉擦拭掉她的泪痕，轻声说：“那不哭了，这样会影响睡眠质量的。”

        林清落也讨厌自己又哭了，解释道：“我真的不想哭。就是突然心里堵得慌，一酸涩，就流泪了。你会不会讨厌我老哭？”

        顾秋凉低笑，摸了摸她的头：“不会呀。小哭包一直都很可爱。”

        林清落哭笑不得：“呵，我都被你说成小哭包了。”

        “我不嫌弃。”顾秋凉补充道。

        林清落嗔怪：“这次怪你。”

        “嗯，怪我不识趣，大晚上弄哭你了。”

        “好了。”林清落吸了吸鼻子，直接往后躺下，背对他，“我要继续睡觉。”

        她这转变也挺快的。

        顾秋凉笑了笑，躺下给她盖被子，说：“过来，我想抱你。”

        林清落很听话地翻身，向他那边靠近。

        ……

        第二天醒来，早饭时间，林清菡告知林清落，姚晴昨晚有打电话来，林清落只好拨回。

        “早上好，妈妈。”

        “不错，还记得我这孤寡老人。”

        刚打完招呼，林清菡手势示意林清落声音外放，满脸好奇。林清落看了顾秋凉一眼，也觉得没什么，果断免提。

        “说说看，胖了还是瘦了？”姚晴都懂她们姐妹俩的话术。

        林清落这次换了个说辞：“老样子。”

        “老样子？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像之前那样，生病住院也不会说？”

        林清落脑袋倏然闪过一道闪电，尴尬笑着：“绝对不是!妈你想多了啊。”

        糟糕。

        林清落下意识想关了免提，余光却瞥到顾秋凉的眼神近乎透明地带着锋利，给人一种冷漠又深不可测的感觉。

        顾秋凉盯着她的手，她要是真的关了免提，就不是一个性质的了。林清落终是没勇气，收回了手，只能背腹受敌。

        林清菡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偷偷得瑟。

        “暂且信你。对了，你抽空去相亲吧。我是不会让你单着的。要么你考虑一下迟影那孩子，要么别人。你总归要有人陪伴。”姚晴知道，迟影不在林清落的考虑范围内。但要论熟悉程度，姚晴还是喜欢迟影，他对她女儿是真心实意的好。

        顾秋凉双眸动了一下，倒也不意外。从知道迟影是她的同事起，就有猜到他们在北葵难免来往。

        “看看，妈你又搬出了相亲这事。你越提我越躲。这不利于家庭和谐的。要不你催催你的小女儿？”

        烫手山芋甩到林清菡那里，林清菡也不高兴，直接喊话:“姐你忘恩负义!

        林清菡跑到林清落旁边，对着手机补充道：“妈你可别听姐的话，我现在一心只读圣贤书，不谈恋爱啊。”

        “知道了。我不提了，行吧。你们姐妹就是存心气我。”

        林清落垂首笑了一下，再抬眸对上顾秋凉的眼神时，顿觉有点惭愧，又想到昨晚的事，选择坦白：“妈，我这跟你说件事呗。”

        林清落变得心虚害怕起来，咬着下唇，

        “你想说什么？”姚晴问。

        林清落呼了口气，说：“其实我在大学时交过男朋友，后来分了，就没告诉你。”

        姚晴却很淡定：“然后呢，分这么多年人影都没了。跟你相亲有什么冲突？难不成你想告诉我，你这些年抱着那些残存的记忆没走出来？”

        “有冲突啊。”林清落哭笑不得，她着实没想到姚晴会这么说，原想着她妈妈会好奇是谁。“咳咳，他……在我旁边呢。复合了。”

        姚晴那边静默了二十秒。

        林清落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寻常，急忙认错：“妈妈，对不起。我说得有些晚。”

        “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非得到最后才愿意告诉我。”姚晴的话语里有了很多无奈的感慨。她向来拿自己女儿没办法，她太有主见了。

        林清落突发奇想，反正都到这步了，那就干脆点：“现在是假期，要不我带他回去和你见个面？”

        又是沉默了十几秒，姚晴许可道：“可以。我倒想看看我倔强的女儿最后选了什么样的人。”

        林清落说：“那我到了给你发消息。”

        姚晴的语气不冷不热：“明天见。”

        这次，不等林清落按下结束键，姚晴挂了电话。

        林清菡喝了一口牛奶，有些得意:“姐，风水轮流转。很明显，你惹母上大人生气了。”

        林清落甩了林清菡一个白眼，让她自己领悟。

        “好吧，我不幸灾乐祸了。不过我也要跟你回北葵，记得多订一张票哦。”林清落果断起身，对顾秋凉礼貌致话:“我吃饱了，姐夫慢慢吃。”

        顾秋凉眉眼浅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等林清菡进了房间，林清落主动搭话：“我解释。坦白从宽可以吗？”

        顾秋凉往后靠着椅背，双手抱臂，声线低冷:“说吧。”

        “第一，生病住院是因为当时通宵熬夜搞一个项目，有次下班没带伞淋了雨，然后高烧不退。我请了几天病假，迟影担心我就问了我妈，我妈这才知道我住院的事。”

        她要是警惕点，跟迟影打好照面，就不会惹姚晴为此生气了一周。自此，姚晴对迟影，比对她这个亲女儿还热心。

        “第二，我有意隐瞒了。如果当时我跟我妈妈说我恋爱，又分手了，她会更担心我。我习惯报喜不报忧，也很少跟我妈提过去的事，因为怕她会自责和愧疚。”林清落越说越紧张。

        话已说完，林清落看着对面的顾秋凉，静候发落。

        “你说的这些事，是过去了。但不代表我不在意。”顾秋凉漆黑的眸子里浸上了寒凉，周身散发着冷气，就连语气都像在锁人喉，让林清落意识到，他这次比以往更严肃更生气，很难哄好。

        “我知道了。”林清落默默地低下了头，连呼吸都困难。

        顾秋凉依然冷着声：“林清落，对于过去三年发生的事，我希望你自己主动坦白。如果一次说不完，那就慢慢来。你了解我轻而易举，但你却不是这么对我。在我这里，你少说了很多事情。我就像局外人一样，你觉得我心里会好受吗？”

        三年，就像患了失忆症，什么都不属于他。他们生活在平行时空，互无交集。

        “对……”林清落差点又要说了对不起，怕顾秋凉更生气，她及时收回，换话说，“是挺让人不好受的。但我担心你会气不过。”

        “什么意思？”

        “你要是每次都因此生气，对你身体不好。”林清落实话实说。

        顾秋凉面上不笑，但语气带有商量性：“那你能不能一次多说点，让我少气几次？”

        林清落憋着笑，认错态度很好：“能，一定。”

        得到答案后，顾秋凉起身回房间：“我吃饱了，你自己想想。”

        林清落点头。

        她觉得他需要冷静，也没有跟上去，而是收拾了餐桌。

        半小时后，林清菡出来找饮料喝。而林清落倚靠着厨房墙壁，在订明早的车票。

        林清菡走近，瞟了一眼林清落的手机界面，不言而喻，顺势问了一句：“姐夫呢？”

        林清落头也没抬，回应：“房间。”

        林清菡放低声音，问：“你们吵架了？”

        林清落看了一眼次卧，说：“没……吧。”她也不确定那算不算吵架。

        “我当时回房间跟姐夫打招呼，他都不怎么搭理我。”林清菡出于善意，劝林清落，“你哄哄姐夫吧。”

        “哦。”林清落支付完订单，冷眸示意林清菡，“你试试，我学学。”

        一向温和的人突然生这么大的气，她一时哄不好。她现在进退两难，回了北葵还得哄亲妈，容易吗？她确实该好好想想。

        “又不是我惹的事。姐夫跟妈妈不一样，我没辙。姐自求多福，”林清菡喝了一口饮料压惊，推辞道。

        “明白。”林清落抿嘴，继续说，“那你可能因此少了一位姐夫。他要是生气不跟我回去，应该……你懂的。相亲的事，你八成也逃不掉。”

        林清落的话不无道理，林清菡着实为自己担心，什么叫做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彻底懂了：“别呀，我也帮你想办法。”

        “早这样不就得了。”林清落满意地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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