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怀疑

“哎呀，我们的叶大神探来啦！”
  “小叶！来来来，赶紧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发现高子强三人可疑的？”
  第二天，叶离刚进办公室，就感受到了一队众人超出寻常的热情。
  万旭和徐叔也就罢了，前者平日里本就爱开玩笑，后者一向很照顾他们这些年轻后辈，可现在竟然连腼腆的林益阳和酷哥伍天霖都主动靠上前来，双眼放光地看着叶离。
  叶离一脸茫然，她不过回家睡了一觉而已，怎么眼前这个进度自己已经跟不上了？
  突然，她想到了一种可能，讶然道：“难道五灵山的案子已经破了？”
  “八九不离十了！”
  “高子强三人已经全招了，何队带人去指认现场了。”
  万旭几人七嘴八舌地争相回答。
  “我们也没想到，高子强居然早就被他的两个同伙背刺了。这小子也是机灵，知道自己反正是跑不了了，为了争取减刑，就主动把所有犯罪事实都招了，无论是五灵山一案，还是文物倒卖一案，全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
  时间回到数小时前。
  上午10:45，芜市警察局审讯室。
  “姓名？”
  “高子强。”
  “性别？”
  “哈，这还用说吗？”
  “行，我们就来聊点你需要说的。”
  何祎拿起手边的一份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给高子强看：“这是五灵山受害人的身份鉴定报告，基因比对结果显示，他就是失踪了一个多月的小河村村民石卫华。”
  闻言，高子强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并没有说话，表情十分淡漠。
  接着，何祎又拿起一份证物袋，“这是警方在你的汽车后备箱缝隙里发现的血液与毛发样本，经鉴定，均属于石卫华。”
  听到这里，高子强仍然一言不发，不过何祎注意到他的右手手指微微动了动。
  “这是小河村后山小木屋找到的手机——”
  何祎拿起一个诺亚牌的老款黑色手机，紧紧盯住高子强的眼睛，说道：“经证实，手机的主人也是石卫华。更重要的是，我们在上面提取到了血迹与指纹。”
  “血迹和大多数指纹都属于石卫华，不过，有三个指纹却与你的吻合。”
  就在这时，原本面无表情、一脸默然的高子强，脸上闪过几分惊慌和不可置信。他死死地瞪着何祎手中的手机，手上青筋暴起，拳头紧握，仿佛下一秒就要给谁一拳，接着，就听到一声怒骂：“艹，这两个孙子！”
  眼看时机成熟，何祎准备再添最后一把火，“另外这一些，是华强采石场的监控录像与张华强的证词。经专家鉴定，你们准备偷运出去的石刻是厉朝碑刻中的珍品，属国家一级文物，按照夏国律法，盗卖国家一级文物，根据情节轻重，处8年以上15年以下有期徒刑。”
  说到这里，何祎停顿了片刻，捕捉到高子强的脸上流露出挣扎之色后，立即厉声问道：
  “高子强，对于这些，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沉默了半响，高子强终于缓缓开口道：“我可以全都招，包括临市倒卖文物的那条线，我也知道不少内情，是不是能争取到减刑？”
  两个案子的大致情况与叶离推测的基本符合。事件的起因正是两个月前小河边的那番争执。
  那天，李石匠与石卫华大吵一架后，气鼓鼓地回到家中，李啸见老爹神色不对，随口问了一句，李石匠便将小河边发现奇怪石头一事告诉了李啸。
  李啸原本也没把它当一回事，直到几天后他发现石卫华夫妇俩竟然会去小河边巡逻，于是就对石头上了心，心想这莫不是什么宝贝？不然石卫华两口子也犯不着这么小心谨慎。
  于是，李啸便将此事讲给了高子强和张一涛听。高子强此人做事胆大心细，手段狠辣，平日里李啸二人都以他唯首是瞻，对方说往东，他们绝不敢往西。
  高子强心里一琢磨，也觉得那块石头有点蹊跷，打算趁夜色将它挖出来看看，拍张照片发给临市搞地下文物倒卖的那帮人，如果真是值钱的东西他们就将它偷运出去卖掉。
  巧的是，那晚石卫华半夜睡不着，索性跑来小河边转悠，刚好撞上了正在挖石块的高子强三人。双方很快起了争执，大打出手。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石卫华是以一敌三，虽说他是军人出身，如今也是50多岁的年纪了，在高子强三人的拳打脚踢下，石卫华身受重伤，很快便晕过去。
  高子强见状，也就没再管他，指挥着李啸二人重新挖起巨石。不知过了多久，石卫华清醒过来，他悄悄爬起身，想趁高子强他们不注意，捡回掉在河岸边的手机，打电话报警。
  不料，石卫华的动静还是被察觉到了，高子强冲过来夺走他的手机，并狠狠地推了他一下，石卫华一个没站稳，朝后倒去，脑袋重重地磕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不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李啸两人发现死人了，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而高子强却很快冷静下来。他吩咐两人赶紧把现场清理干净，务必看不出半点打斗过的痕迹。

  他自己则跑回家中，将停在院子里的汽车开过来，把石卫华的尸体抬到汽车后备箱，连夜运到五灵山，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埋起来，为了掩盖证据，他还将石卫华身上的衣物全都扒下来，一同烧毁后扔到河里。
  随后，这三个人还跑去市区避了一段时间的风头，发现警方不会查到自己身上后，便返回村里，开始谋划起倒卖巨石一事来——此前高子强发给临市的照片得到了确切回复，石卫华守护的奇怪石头的确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值不少钱。
  由于石块体量太大，他们为了方便搬运，设法将其切割成了几份，又因此事见不得光，他们只能深夜动作，担心切石机运作时的声音太大，引来村民的注意，他们只好采用以前的土办法。就这样，敲敲打打大半个月，这才把巨石分割好。
  没想到，事情只差临门一脚，警方却找上门来。
  作案经过交代完，审讯工作基本也就结束了，何祎站起身来，刚准备离开，就听高子强的声音幽幽响起：“警官，我只有一个问题，我到底是怎么被盯上的？”
  何祎的脚步微顿，最终并未给予高子强任何回应，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
  下午1:00，叶离去做笔录，简单叙述了自己的查案过程：先是发现6起失踪案之一的石卫华和盗卖石刻案的3名嫌疑人都来自小河村，心中有了怀疑，于是决定去石卫华家查访，结果发现石卫华与石刻的渊源。
  接着从张丽那里得知李石匠与石卫华发生过争执，且知道石刻的存在，而李石匠与李啸又是父子关系，自己心中的怀疑逐渐加深，并产生了“杀人夺宝”的大胆猜测。于是决定趁夜色去高子强家查探求证，不料，竟碰巧发现高子强三人的行踪，便报告给了何队，最终成功将3名嫌疑人抓捕归案。
  不得不说，为了能应对今天的笔录，叶离昨天回家后，在脑内反复演练过无数遍，才终于琢磨出这套勉强能自圆其说的话术来。
  在审讯室时，别看她神色如常，一脸平静，其实内心十分忐忑。现在，总算是应付过去了，应该算是过关了吧？
  内心高悬的石头终于落地，叶离整个人变得松快起来。
  回到办公室，发现徐达他们也一直忙到现在还没吃饭，这个点局里的食堂估计也没有多少饭菜了，于是叶离便叫上办公室的大伙，一起去外面餐馆吃过桥米线。
  路过一楼接待室时，原本有说有笑的万旭几人，却忽然噤声。
  叶离不由得停下脚步，顺着大伙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名中年妇女默默地坐在接待室的长凳上，木然地看着前方，没有一丝生气。
  “这是石卫华的爱人，张丽。”徐达走到叶离身旁，低声说道。
  “嗯，我知道，昨天刚去过她家。”叶离抿抿唇，接口应道。
  “哦，对，瞧我这记性！”徐达懊恼地拍了下脑袋，接着说，“她刚才去法医室认尸了……，石卫华是个好人，哎，可惜了。”
  “这些该死的文物贩子，盗卖、破坏国家文物不说，还害人性命！”万旭忍不住骂道。
  “可不是，真是害人害己！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没了。”连性格腼腆的林益阳也跟着义愤填膺起来。
  接待室里的张丽似是听到门外的谈话声，她眨了眨眼睛，向门口这边望过来，看到叶离后，慢慢出声道：“叶警官？”
  “你昨天对我说的案子有些眉目，是不是知道老石他已经……呜呜……”说到此处，里，张丽已无法控制住情绪，泪水如泉涌般夺眶而出，痛哭失声。
  叶离朝徐达他们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先走。然后走到张丽身旁，递了一张面巾纸给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深知，此时无论旁人说什么，都没有用，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静静地陪在一旁，让张丽痛快地发泄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张丽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拭去泪水，紧紧握住叶离的双手，眼中流露出感激：
  “叶警官，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那三个挨千刀的恐怕就要远走高飞了。这几人从小就不学好，打架、逃学、偷东西，现在居然，居然……呜呜呜，我们老石死得实在太冤了啊……”说着说着，张丽又忍不住哭出来。
  叶离回握住张丽的手，轻声回道：“您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犹豫了几秒，叶离继续说道：“石叔叔拼尽全力守护的那件石刻也被成功追回了。他当初的坚持没有错，那是一件非常珍贵的文物，若不是石叔叔，恐怕早就被毁了。”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张丽擦掉眼泪，深深叹了一口气，“了却一桩心事，我想，老石现在在下面也该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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