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长梦

这场及时雨，下下停停，连绵了整整三天的时间。第四天才放晴，碧空如洗，雨后草木和泥土的味道浓郁，莫云旗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舒畅啊！绕着院子里的花木走了走，看它们鲜亮的叶子还带着雨珠，莫云旗忍不住用手碰了碰，雨珠子顺着叶脉一路滚落下来。大瓷缸里的鱼也欢快地游着，似是知道主人来看它们，争先恐后地浮上来吐泡泡，莫云旗被鱼儿们逗得哈哈大笑，接过玲珑递过来的鱼食撒给它们。

        这时下人来报，说老太爷请小姐去一趟书房。

        莫云旗走进书房的时候，莫怀瑾正坐着喝茶，莫云旗给祖父见礼后坐在椅子上，乖巧地等莫怀瑾开口。

        莫怀瑾推了一下手边的拜帖，“安平王递了帖子，明天要带着周公子登门拜访。上次在宫里，他就曾说过要带周公子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莫云旗想了想，“周家哥哥的身子好些了？”

        “有圣手李明远在，想必恢复得不错，皇上命李太医这几日都住在安平王府，为周璟调理身体。”莫怀瑾道。

        “那孙女一会儿就去安排厨房做好采买。”

        “嗯，这一路到旧都，又出了赛马的事儿，祖父不得不对我的孙女刮目相看了。”莫怀瑾笑着说道。

        “你祖母和外祖母对你的教养我一直特别赞同。我莫家的女孩儿要有不输男儿的胸襟和见识。可是有些事，祖父会觉得很奇怪，旗儿不想对祖父说说么？”

        莫怀瑾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眼里的精光却很是灼人。

        莫云旗心里暗叹了一声，该来的终究要来。她这一路上的表现，再到旧都的所做所为，没有半点隐瞒祖父的意思，祖父选择一直相信她，也在等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祖父，在来旧都之前，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醒来后，大部分都不太记得了，但是有些事还有印象，有些则有模模糊糊说不清的感觉。像有一种力量在牵引着我去做事，还有的时候，和一些人说话，总觉得好像曾经也这么说过……”

        莫云旗锁紧了眉头接着说道：“就像我醒来后，就有种感觉我要跟着祖父来旧都，来了旧都买东西的时候，有种感觉告诉我一定要买下那块大石头，看到袖箭的时候就觉得一定有用！”

        “所以，我就一直按着这种感觉做事，包括在马场救周家哥哥。”说完，莫云旗抬起头看着莫怀瑾，“祖父，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我这么做对么？”

        莫怀瑾沉思了半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虽然祖父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但不代表这世上就没有一些冥冥中的指引。”

        莫怀瑾话锋一转正色道：“可是，祖父不想你再因为一些模糊的感觉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比如说西郊马场的事。以后，再有这样的模糊感觉，或是你有熟悉印象的事，先要告知祖父，让祖父来帮你定夺，知道么？”

        莫云旗连忙乖巧点头。

        “回汴京后，让你祖母带你去趟佛觉寺找怀思禅师看看。”

        莫云旗听罢小脸有点僵硬……

        她到是不怕禅师看出什么，她还是她，只不过她带着一世的记忆罢了。这等奇异超越轮回的事……就算被老禅师看穿，她也不怕，佛门不是讲究看破不说破么？

        总算给了祖父一个勉强可以解释的答案，她不能和盘托出，因为不知道这是怎样的累世因果，就让她一个人承受所有吧。有了这个长梦的说法，以后做起事来也要方便不少，自己现在还太小，好多事还要依仗祖父和祖母去运做。

        “祖父，还有件事，我临离开汴京前去外祖母家的时候，我拿了顾大夫一堆药，其中有三个红色药瓶我觉得熟悉，就拿了出来。

        这三个药瓶据说是顾大夫当年为好友的儿子配制的，他好友的儿子是自小就有心疾，顾大夫为此远赴千里去寻找合适的药材，配完了药带回来时，好友的儿子却因一场意外去逝了。这千辛万苦寻回来的药没了用处，顾大夫就一直留着压在医箱底。

        我听说周家哥哥也是自小就有心疾，是不是可以用这个药试试啊？”

        莫怀瑾想了想，“医者，讲究辩证施治。这不经诊脉怎可轻易用药？何况以周璟的身份，是万万不可有半点差错的。”

        莫云旗蹙着眉，“可是，这三瓶药我就是有很熟悉的感觉，就觉得是该给谁吃的，而且是吃了一定会好的。

        就像我买那巨石，就像我去马场带着袖箭一样的感觉。”

        莫怀瑾沉思了一会儿，“这样吧，明天安平王和周公子上门，我们想想办法把这药的故事说一说，至于拿不拿，用还是不用，让他们自己来定夺。”

        “好！都听祖父的！”莫云旗笑地答道。

        莫云旗从书房告辞出来，一路上脚步轻快了不少，玲珑跟在后面，觉得老太爷一定是称赞了小姐，看小姐这兴高采烈的样子。

        荣伯也在看远去的莫云旗，转过身走进书房给莫怀瑾换了杯茶，“前段时间觉得三小姐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现在看来，也没长多大，还是那个小娃娃，就是跟老爷出来这一趟，管家、做事越来越有老夫人的风采了。”

        莫怀瑾微微皱眉，“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我只担心慧极必伤，宁可她做个普通的小姑娘。”

        安平王府，老王妃早就把管家权交给了小儿媳--现今的世子夫人李氏。所以等李氏拿着写好的礼单来找婆婆的时候，老王妃也只是说一切你做主就好，不必回我。

        “本是不该来烦您老人家的，但这次事情特殊，莫三小姐救了璟儿，我们送多大的礼都不为过。媳妇只想问问娘，咱们这礼是按原来的规矩还是……”

        老王妃沉吟了一下，说道：“先按原来的规矩来吧，只是再加一成，从我的私库里拿几件珍贵药材。这样外人看了也不会说出什么，终归这是救命之恩。”

        世子夫人得了主意忙去安排了。

        老王妃捻了捻手里的珠子，心里叹气：就算窝在旧都，就算子嗣凋零，一切仍还需得小心翼翼。不结交朝中重臣是最基本的原则。“盛宠不衰”？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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