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开业那个大吉

大荣七十二年，政通人和，百业兴旺。

        至少，皇帝是这么认为的。他近日最爱吟诵翰林院李翰林新作的几句诗：

        稻米流脂粟米白，

        公私仓廪俱丰实。

        九州道路无豺虎，

        远行不劳吉日出。

        每每吟诵完，他都要热泪盈眶地感慨：“大荣盛世啊大荣盛世！朕终不负先祖啊！”

        ……

        这日早朝，皇帝拖沓着步子挪到了龙椅上，以手抵额作沉思状。

        朝臣们一通三拜九叩山呼万岁，声音在大殿内回荡，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们起来，继续以手抵额。

        这时，太监大总管王寿全嘹亮的喊声响起：“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左相宁有光眯缝着眼瞥了瞥站立在一旁貌似恭顺无比的众皇子，没有说话，心中暗忖：老夫的斗争可不在此处，当然无事可奏……

        御史大夫唐延年盯着右前方的龙纹立柱，仿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右相李元德环顾四周，见无人出列，心里暗叹“唉，河北旱灾的事还是要提一句啊。”

        思及此，他缓缓出列，正欲上奏，一阵响亮的鼾声从头顶传来。

        众臣子心中感叹，皇上又又又又睡着了……

        大监王寿全熟稔地轻推皇帝，象征性地在其耳边喊了几声：“皇上……皇上诶……”，然后无可奈何地看向众臣道“皇上为国事操劳，夜不能眠，如今倒是睡着了，烦请诸位大臣静等片刻！”

        众臣点头，右相也只得退回队列之中。

        如果此刻大殿里有位画师在，那惊世佳作便要横空出世了，这幅《大荣皇子百相图》那绝对能流传千古啊！

        大皇子目不斜视盯着眼前白玉铺就的地面，仿佛再多看一刻这白玉上就能生出花儿来；二皇子从宽袖中拿出了书悠闲地读了起来，颇有些遗世而独立的除尘之感；三皇子干脆掏出了折扇饶有兴味地欣赏起扇面上的画来，如果走近些看，就会发现上面满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春宵画卷；四皇子昨夜玩得有些过头这时可忍不住了，头一点一点地也打起盹来；至于最年幼的五皇子嘛，只见他掏出了耳耙子一脸享受地掏起了耳朵……

        一干大臣见这千奇百怪的众皇子像，一多半也跟着懒散了起来，剩下的唯有不住地叹气的份了，这大荣盛世啊……呸！

        整整三刻钟后，皇帝才悠悠转醒，他响亮地清了清卡在喉咙里的老痰，随侍一旁的王寿全忙躬身递上新换的茶盏。

        殿下众人在几秒钟内训练有素地恢复成皇帝睡前的状态。

        “无人上奏吗？”皇帝啜了一口茶，复又清了清嗓子。

        四下皆静，众人偷偷看向方才曾站出来的右相，这时的右相却目不斜视无动于衷，开玩笑！站了这么久他这把老骨头那是腰酸背痛，心中早已哀嚎连连了，哪还有心情提什么旱灾，反正还不严重，就不去触霉头了，过几日再说吧！

        见无事启奏，皇帝坐直了身子，开始教导起众臣子来：“众爱卿啊，如今虽是大荣盛世，尔等切不可疏忽怠慢，要多多体察民情才是啊！朕自登基以来，矜矜业业，呕心沥血，未曾辍朝一日，一心都是为了我大荣江山啊！”

        众臣子像是头一次听到此番训导，一个个流露出醍醐灌顶般的表情，皇上真是我等表率，确实从不曾辍朝啊……

        “好了好了，朕乏了，若真无事众爱卿便退下吧！对了，最近有新鲜物什没有，有好玩的记得给荣嫣送去。”

        看无人应答，皇帝一阵失望，心道好久没有新鲜玩意儿了，今日荣嫣又要发脾气了！思及此他也无心早朝，“好了好了，散朝吧！”说罢便大步向殿外走去。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摇头，跪拜叩谢后有序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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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

        女学教员付嬷嬷觉得今日授课格外艰难，看着一个个或交头接耳，或神游天外的小姐们，她就气不打一出来，可又能如何呢，个个都得罪不起，罢了罢了，早些下学吧！

        “今日的闺中礼仪就到此吧，小姐们可收拾书本下学了。”

        付嬷嬷话音刚落，学堂里就炸开了锅。

        “快走快走，马上开始了！”

        “方才可有听到那边开业的鞭炮声？哎呦今日定是热闹非凡！”

        “这梅花信笺你收到没有？也太精致了吧！”

        “你闻闻你闻闻，这香味甚是别致啊！”

        ……

        今日是李沐蓝“丸丸马特”盲盒商店盛大开业的日子，在这之前她可是做足了功课造足了阵势的。

        因盲盒定价高于一般百姓的消费水平，故头一批的目标顾客就很明确了，世家官宦小姐是首选，青楼红牌、教坊女子这类收入较高的也列入其中。

        三日前便有打扮精致贵气的婆子们在女学、教坊、青楼附近派发信笺，就是高级一些的传单。信笺用纸极其考究且带着淡淡的花香，信封上印有典雅的梅花图案，漆封是一朵立体的粉色梅花，精美绝伦，开启信封，里面是一封短小的邀请函，用工整秀丽的小楷写着：尊贵的小姐，诚邀您参加三日后的新店开业茶话会，届时我们将有神秘的盲盒开封仪式，丸丸马特恭候您的光临！

        一大早，丸丸马特就按选定的吉时盛大开张了，敲锣打鼓鞭炮声不绝于耳，附近的人都能听到，但是茶话会的时间特意定在了女学下学的时辰，正式的盲盒售卖将在茶话会之后开始。

        未时刚过，李沐蓝就坐到了“丸丸马特”对面的茶楼包间里。

        “小姐，这开业半天还什么都没卖，一大早来了这么多人都扫兴地离开了，浪费了好多客源呢？”青黛看着一批批慕名而来又败兴而出的客人们，很是焦急。

        “放心，你家小姐你还不信吗？我的新品发布会还没开始呢，后面啊只怕不够卖的！”李沐蓝一脸淡定，啜了口杯中的茶微微皱了皱眉，唉这个世界的茶也是太一般了，等空下来这饮品方面也要好好开发开发！

        申时一刻，女学下学的时间，永宁侯府二娘子柏珊和安国公家三娘子陈宛青跟着一大批华服少女进了“丸丸马特”。

        “我们还是回去吧，那么多人……”柏珊怯生生道，平时她一下学就上马车回府了，从不在外逗留。

        “怕什么，你看这不全是女子嘛，大部分还都是女学的学子！这丸丸马特卖什么我都好奇死了，你见了那梅花信笺不也是爱不释手？你快些，到时候没有好位子了！”一向爽利的陈宛青拉着柏珊就往里面挤。

        门口大堆的彩绸花篮遮挡了铺面倒没看出有何特别，可是一踏进这铺子，便仿若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一般。柏珊和陈宛青看什么都新奇，嫣红色绸缎好似不要钱似的成了店内的装饰，或轻柔挽起或结成一朵朵绸花，铺子里每隔一段距离便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黄花梨木圆角矮柜，矮柜上整整齐齐排列着一个个大小相同，用五彩琉璃托盘盛放着的袖珍小木匣。

        矮柜边都围满了人，好奇的少女们叽叽喳喳向侍立一旁的清一色穿着靛蓝色衣裙的婆子们问着各式各样的问题。

        “这匣子里装的是何物？”

        “回小姐，这便是盲盒，每个匣子里装的都是不一样的物什，匣子是密封的，用锤子敲开最薄弱一面的木板便可取出里面的物什了。”婆子躬身答道。

        “每个都不同啊！都是些什么物什？”

        “回小姐，稍后的茶话会自然会揭晓的，小姐可以去后面的雅座用些茶点稍候片刻！”

        “哇，后面还有雅座吗？我们去看看！”

        一波波燕红柳绿的小娘子们又蜂拥着向后院走去……

        步入后院，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院子正中高脚案几上摆放着一个长而大的木柜，四周用大红绸缎装饰着，很是引人注目。

        院子三面的墙都拆除了，隔成数十个能容一下一张圆桌的小隔间，小隔间没有门，用三层帘子遮挡，一层纱帘、一层竹帘、一层毡毯，此时阳光温暖宜人，竹帘和毡毯都已卷起，只余杏色纱帘随风摇曳。

        淡雅的琴声从某个隔间传来，声音袅袅，动人心弦，整个院落弥漫着梅花信笺上的那种花香，令人心情愉悦。

        兴奋的小姐们各自挑了隔间坐下，立马有丫鬟婆子们奉上精致的茶水点心。

        左相府宁三小姐宁如宣与长安侯府祝家二娘子祝心怡坐到了一处，宁如宣习惯性地用挑剔的眼光看着周围的一切，本想挑几句刺，无奈一切太过新奇美好一时倒也说不出什么。

        她挑了一块糕点尝了一口，入口松软，甜而不腻，还有股淡淡的枣香，她抬头问向侍立一旁的婆子：“这是什么做的？”

        “这是醉云楼的新品点心枣泥糕，是用上等的灰枣泥和黄油蒸制而成的！”婆子耐心解说。

        “黄油是何物？”一旁的祝心怡好奇地追问。

        “这黄油可是醉云楼的秘方，听说是用牛乳提炼的，很是精贵呢！”婆子说的一脸的神秘得意。

        “嗯，倒是特别，不过还是没有我们聚仙楼的红糖糕好吃！”宁如宣嘴上挑剔着，手里却没停，一盘子枣泥糕很快便见了底。

        “就是，红糖糕最好吃。”祝心怡在一旁附和着，又顺手掂起一块虾糕，边吃边四处张望。

        每个隔间都能看到院子正中巨大的场地，这时，一个披着件石榴红暗纹织锦缎面斗蓬的女子款款而来，一时四下皆静，只见她走到红绸匣子边站定，一旁的丫鬟帮她脱下了斗篷，斗篷下是一身桃红色银线满绣衣裙，称得她娇媚艳丽的脸俞加夺目。

        待众人看清女子的容貌时，窃窃私语声又纷至沓来。

        “是桃掌乐啊！”

        “正是正是，许久都不见她了呢……”

        “你听说没有，她……”

        这女子姓桃名含玉，在大荣朝教坊任掌乐一职，也在女学任教，女学子们惯常叫她桃掌乐。她精通音律，琵琶、古筝、竹笛等乐器亦是样样出色，但在女学只有音律课程等级高的学子才能得她授课，所以能见到她的机会并不多，近日就更少了，据说是因她为大学士张逸新作的一首感念亡妻的诗谱了曲，便被皇上召进宫唱曲了……

        “今日店主邀请奴家来为丸丸马特盲盒新品开封，荣幸之至，此第一批盲盒原型出自话本《东厢记》中的人物，一套共十二个不同的袖珍小人摆件，在此开封。”桃含玉柔美动听的声音娓娓道来。

        话音未落，周围又是一片嘈杂。

        “东厢记的人物啊！会不会有明大公子？”

        “我喜欢明三公子诶！”

        “当然是陆七公子的风仪最出众啊！”

        小娘子们你一言我一句，个个激动得满脸放光。这《东厢记》是大荣朝最受小娘子们追捧的话本了，讲述的是东厢国十二位才华横溢、风姿卓越的公子们因抵御外敌为国捐躯，他们的义举感动了天上的仙女，被救之后他们与仙女们谱写了一段段动人的爱情故事。

        这时，红绸已经揭开，桃含玉从丫鬟手捧的托盘里取出一把纯金打造的钥匙，开启了大木柜子上的金锁，随着木柜的打开，一列整齐的袖珍人偶摆件跃然而出……

        惊艳抽气声此起彼伏，真真是绝美啊！

        缩小版的十二位少年郎栩栩如生，俊俏非常，姿态各异。明大公子一袭白袍负手而立目视前方，明三公子俏皮可爱，正摆弄着一把□□，陆七公子风流倜傥，正挥着一把折扇……个个传神不说，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萌趣，谁不想近距离看看呢？

        小娘子们这时也顾不上大家闺秀的仪态了，纷纷朝着院子正中的柜子奔去。

        “我要买！我要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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