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下岗倒计时8-失利

夜色如水，流淌在仙宗的每个角落，当庞大的长明宗陷入沉睡，正是夜行人的好时候。

        有了上次夜探藏书阁的经验，这次虞真十分顺利就到达了目的地。她想趁着还有时间，再多了解一些人间的事。

        偌大的藏书阁内空无一人，书册的位置完全没有改动，还与上次来时一模一样。虞真点了盏灯，方便留影石录下书页上的内容。

        一块留影石最长可录半个时辰的景象，虞真只有两块，就是能用一个时辰。上次看过的解空前辈的手记她很感兴趣，还想细细读完，此外，她还选了两本书册，一本对人间历史、风土人情都有详尽的介绍，另一本记载了很多有趣的故事。

        灯影绰绰，虞真一页一页翻过书页，光打在她的侧脸，照着她眼中燃起的火苗。

        等记录完毕，她便回到自己的小石屋，拿出纸笔，边看留影边快速地抄下内容。留影石虽可反复观看，但她更喜欢翻阅书册的感觉。这是一种很愉悦又新奇的体验，比以往读宗规、做课业有趣多了。

        半个夜晚过去了，虞真竟也不觉得疲倦，甚至在抄写时因为有了很多发现而感到十分新奇。

        原来人间有很多个国家，比仙宗的四大宗门要有趣得多，而且那里流行很多种美味的吃食，不同地方的人还有独特的饮食爱好。

        一位名叫詹宴的前辈记录了他曾在人间吃到过“让人顿生幸福的食物”，有用螃蟹黄做的包裹咸香汤汁的包子，有上头浇着蜂蜜的酸甜可口的水果冰碗，有滋滋冒着油花儿的炙烤羊肉……虞真虽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不过看着描述想象着，都有些咽口水了。

        书里面甚至还记载了一些饮食的方子。虞真想，若是用仙宗里的东西替代，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一样美味的食物。也许等大比结束了可以尝试着做做，毕竟一出了海有漫长的时间，若有些好吃的，也算不亏待自己了。

        不过人间也不只有好的一面。那里只有瘴气没有灵气，修炼弟子若是逗留久了，储存的灵力就会用光，无法再使用法术，也无法通过修炼来延长寿命，会和普通人一样被老、病、死所支配。

        而且，虽然凡人并无修炼者这样的力量，却喜欢发动战乱。每隔一段时间，人间都会硝烟四起，普通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在这样的时候，什么都可能发生，满城的人一下子沦为难民，也是说不准的事儿，要是没有自保能力，怕也很难生存下去。

        这倒是一个新问题。

        从前虞真顶多能想到怎么渡海，怎么给自己多一点保障，去秘境拿到了能够隐蔽行踪的法器，现在她还得想，若是遇到战争，得有些本领才能生活无虞。没了灵力，血肉之躯难敌尖刀利刃，万一隐蔽法器不顶用，还是得自身硬气起来。

        罢了，一步一步来，胖子不是一下吃成的。先解决路上的口粮，再想到了人间怎么办，一点一点准备，总能做完的。之前在秘境里觉得永远爬不到头的树，最后不是也爬完了？做好眼前就是了。

        第二天，虞真收到了那个外门弟子送来的三张制作方子。

        白天，继续对着留影抄录，晚上，她清空了留影石，再去藏书阁录了两本书回来。珍贵的留影石只要清空过，再用一次就会变得粉碎，只是虞真现在也不心疼了，能多录两本书回来就很值。就这样，虞真现在抄录好了五本书册，也有了几张吃食方子。

        忙完这一切，她浅眠了一会儿，就听到浑厚悠远的钟声再三回响。这是宗门召集弟子的信号，她需要马上赶去集合了。

        集合地在主峰下面的重峦台上，虞真到的时候弟子们已然来得差不多了。这次去参加大比的有两百名弟子，领队的是主峰的荆长老和他的得意弟子潘行举潘师兄。潘师兄不过四十岁，已经是空灵境中期，比虞真这个初期高出一层来。

        长老的弟子一般都是关门弟子，不公开收徒，如何能被选得上，像虞真这样自己修行的弟子根本无从得知。所以，即使虞真曾经已经是四大宗里很年轻的空灵境，也很羡慕潘师兄，毕竟彳亍独行和拥有好的环境、条件与支持对修行而言区别还是很大的。

        清点完人数，荆长老从袖中甩出巴掌大的一个法器。那法器到了空中，霎时变为几百米长的巨型飞舟。飞舟升腾，如一条巨龙，带着弟子们直穿云霄，往赤瑕的方向而去。

        虞真感叹，这真是个奢侈的法器。如此大的飞舟只怕半个时辰就要耗费数百块灵石。

        站在飞舟上，看着这片她出生和成长的仙宗，听着弟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次会遇到哪个宗的对手，虞真的心悄悄飘远了。

        不久后就要离开了。她以为她会有不舍，但其实没有，反而自胸怀生出一种畅快。虽她走的不是寻常的一条路，虽她也会有胆小怯懦的时候，但做出这个选择，她没有后悔过。

        自由的风带着虞真的想法飞得更高更远，她想，以后终于不必再被人安排着去活了。有一天，她也能像这流动的风一样，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条条框框，没有繁规缛矩。这种感觉让人心情愉悦。

        巨舟缓缓落下，原来长明宗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赤瑕宗的地盘。远目望去，是被一片火红覆盖的炽焰谷。弟子们眼里俱是兴奋，难得出宗门一趟，新奇的感觉暂时盖过了大比的压力。

        早已有赤瑕弟子在此等候迎接，将虞真他们引到了休息的院子。说是院子，其实修得相当简单，只是供大批弟子临时休憩的地方，各宗之间也没隔得太严实。

        虞真性子虽冷清了一些，但难得来一次，想着距离抽签还有一点时间，便在附近转转。没想到，这一转不要紧，只是遇到了顾渊。

        和顾渊走在一起的是个个子不高的姑娘，穿着和他一样的蓝色弟子服，手上戴了三个储物戒指，乍看起来都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式样。她一边缠着顾渊说话，一边笑得春花一般灿烂。

        顾渊显然已经发现了她，在她掉头的时候喊了出来。

        “虞师妹。”有外人在时他都是这么叫的。

        虞真有点沮丧，这种时候她不想和顾渊再多说什么。诶，还是晚了一步！僵硬地转过头来，脸色不自觉地带着点懊恼。

        “请问师兄，有何贵干？”

        顾渊好几次传讯失败后，也明白虞真的传讯器可能已经坏掉了。他联系不上虞真，自然急得不行，连和蓝长老的女儿蓝琪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师妹怎么自己在这儿，可是需要人帮忙？”

        顾渊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暗示虞真，他想两个人单独谈谈，但他身旁蓝琪的脸色已经变了，盯着虞真看的双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冒火。她语气颇有埋怨地道：“顾师兄，你什么时候认识了长明宗的人，怎么也不和我说？”

        顾渊只那么看着虞真，并没回答蓝琪的话。

        虞真实在不想掺合他们两人的是非，马上开口说：“不必担心，我宗的人就在附近，就不麻烦了。”说着她就想走。

        顾渊明显不想这么轻易地结束对话，就算蓝琪在旁看着，不能说私话，也不想就这么错过这次机会。他还要继续说，却见一个弟子突然跑了过来跟他说：“顾师兄，蓝长老叫你去明堂呢，你快些过去吧。”

        长老有命，顾渊没有办法，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他心想还好还有比试，到时候一定要单独和虞真说话。

        蓝琪跟着他一起走了。现在虞真就是她心里扎的一根刺，最后她瞥虞真的那一眼里透着明晃晃的敌意。

        后面虞真也没有心情再逛，于是提早到了公布抽签的地方等着。

        现在没到时间，只有零散的几个人在闲话。赤瑕宗的弟子正两两合作抽取竹签，确保每一对都是随机匹配的。已经抽好的签被放在一旁，整整齐齐的摆着。

        虞真本来没太在意，可是没一会儿那个刚才和顾渊一道的姑娘竟然出现了。她稍稍侧过身在一旁观察，竟也没被发现。

        只见那姑娘和两个赤瑕宗弟子叨咕了好一会儿，然后便面带笑意地离开了。

        一开始虞真还没多想，后来各宗弟子都到齐了，看到公布出来的对手榜单，她就懂了。她的对手是沉水宗的铁公子——宗郁，在参加大比的弟子中，其实力可称前十，且从不手下留情，以往跟他过招的对手，不是重伤就是惨败。

        那个姑娘是不是暗中做了什么，干扰了抽签？

        长明宗的弟子先是在榜单上找自己的对手，而后就关注到了“凄惨”的虞真，纷纷投来同情的眼神。

        “没关系的，虞师姐，这次是运气不好罢了，要是打不过也别硬扛了。”一个师妹安慰道。

        “是啊，虞师姐，要不你还是看看能不能换一个对手吧。”另一个师弟说。

        要说换，其他人当然是不愿换的，谁对上了铁公子这个硬茬儿，那就是在找挨揍。不过虞真并不难过，她的目的本就是找个人替她的“重伤”背锅，这么看来，她还要感谢和顾渊在一起的那姑娘呢。

        每组弟子比试的场地都是一个圆形的小擂台，除非一方被打出擂台，或者重伤倒地，比试都不会结束。当然，可以主动认输，自己走下去。

        当虞真站上擂台，发现铁公子果然人如其名，是个不苟言笑、气场强硬的人。双方行礼起势后，他一言不发就开始了猛攻。

        铁公子剑法一绝，凌厉的剑招直逼虞真面门，虞真右手执剑往旁侧急急闪开，左手甩出三道冰棱袭击他的腿。琉川剑剑法轻灵，遇上强硬派确实更艰难一些，虞真只能尽力在擂台范围内辗转腾挪。

        宗郁并不想给虞真喘息的机会，剑剑凶残，而虞真因为实力下降，才过了十几招便已力有不逮，不多时，洁白的弟子服上便多了几道剑痕。

        不行了，不能再拖，要是中途灵力溃散可就不是受点轻伤那么简单了！

        擂台下方，观赛的弟子看得都很紧张。顾渊身在蓝琪的擂台旁，眼神却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向。

        似乎感觉到对手气势渐弱，宗郁隐隐有些胸有成竹的样子。但虞真想的是，要赶紧逼出他的大招才行。她运起灵力一下子向高空疾冲，随即向下洒下暴雨一般的冰针。如此大的消耗，虞真咬着牙坚持，她甚至能感到灵根发出了嗡嗡的抗议声。

        宗郁刚用法力结成金色的盾牌抵挡，虞真却俯冲下来用藤鞭缠住了他，将他的手臂和腰紧紧缠成一团。

        被奇袭的宗郁一下子点燃了怒火，他没想到虞真会同时用剑和鞭两种武器。

        就是现在！宗郁就要强力反击，机会来了！

        虞真顺着藤鞭感受力量的变化，在宗郁灵力爆发的前几秒，佯装受到冲击，手在衣袖的遮掩下给自己来了一记向外的力，用尽剩余灵力冲出了擂台。

        两人之间过招的速度很快，刚才的一瞬看起来就像是虞真被宗郁打出了擂台。

        宗郁的表情好似有些不解，但沉水宗的弟子间已经响起一阵阵欢呼叫好声，他也就没有说什么。

        虞真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虽她动作快，瞒天过海，到底是受了些灵力冲击，而且，就在刚才，她的灵力又溃散了。

        虞真借着擦血的功夫给自己喂了一颗秘境里得到的灵果，然后拖着沉重的身体到一旁就地梳理灵力。

        长明宗的弟子被宗郁的凶残惊到了，看到虞真这样，都在担心自己下一轮会不会遇上这样强大的对手，倒是没人怀疑这之中有什么不对劲儿。

        之前抽签时还有弟子安慰虞真，可现在毕竟这么快就被打输了，并不光彩，所以也就没人上前来和她说话。虞真终于渡过一劫，能好好地疗伤休息了。

        那边顾渊看到虞真受伤了，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却碍于单独过去太过显眼，只能干瞪眼。而此时蓝琪在比试中获胜，下了擂台就又缠着顾渊说话，一时间，他也不得空去找虞真了。

        灵果疗愈的力量慢慢流遍全身，虞真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大致梳理了一下后，虞真便和带队的潘师兄请求先行回长明宗养伤。

        来时乘着巨大的飞舟，走时是小型的飞梭。为了应对宗内弟子受到重伤的情况，潘师兄准备了这种航程仅够两宗距离的小型法器。虞真独自回程，然后将它交还给主峰，回到了绿曳林。

        夜里，漫天星星闪耀。虞真呆呆地想，好久都没这么放松地看看星空了。没有烦恼，灵魂仿佛都轻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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