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楔子（下）屠神下山

金禅道人又将写好的竹片扔进了铁炉。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强者，可是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强者。我是执刀人，契约一签，我只能让人死却不能让人生；那些高高在上的君王、城主有可能下一分钟就死在我的刀下；甚至是那些雇主，下一次就成了我的目标城头频换大王旗，刀下多溅冤魂血”

        “我累了，我因为这个游戏深感疲惫”

        血隐再次看到了进来的小童，他的神色更添凄然：“道长，您觉得为了我一个人这样，值得吗？”

        金禅道人依然如水的平静：“我金禅门并非是为了阁下一个人，阁下的身后是千千万万的尸骨，阁下的身前也是千千万万的苍生，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即是我金禅门门人最后一人不剩，但能换来千千万万人一个生的机会，也是在所不惜”

        “道长真的以为天下人的生死只在我一人手中？如果我皈依金禅门下，天下就一定可以太平？”

        “贫道不知除了阁下之外，还有多少杀人者，但阁下放下屠刀，这世上就会少一个杀人者，不是吗？”

        金禅道人看了一眼身旁的竹简堆：“这堆竹简，阁下够否？”

        血隐苦笑一下：“在下之杀罪，真应了‘罄竹难书’四个字了”

        金禅道人默默地听他讲述那一桩桩杀人往事，如同忏悔。

        每讲一个故事，如同解开一个心结，只有打开所有的心结，才能以空杯之心拜其门下。

        一入金禅门，从此了红尘。

        天已微亮，血隐在殿内截止到现在已是讲了九天九夜了。

        金禅道人问小童：“我们金禅门有多少门人？”

        小童躬身回道：“加上我和您共二百一十八人。”

        略作停顿补充道：“他们每半个时辰杀一人，九天九夜杀了二百一十六人。现在只剩下我和您了。”

        “我连累您和金禅门了”

        血隐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

        “阁下虽然还未讲完，但贫道能听君九个日夜，由此可见，我金禅门与阁下渊源非浅，阁下若能放下昨日，亦是重获新生，也不枉我辈以死渡生。老道现在去去就来。”

        “大威国君有请血隐！”

        殿外一个声音高喊。

        “大威国君有请血隐！”

        接着一众声音齐声呐喊。

        这种声音此起彼伏。

        大威国乃是天下强大的诸候国之一，天下疆域已有近半数收之囊中，但尚有几大强国未能征服，这几国正值英武雄主主事，此次就是想请血隐及其门人出手将其杀之，大国无能主，其国必乱，其败必速。

        但血隐已经决定放下手中的“血隐斩”，归隐金禅门。

        无论他们如何以金禅门人的性命相挟，血隐也是不想再拿起“血隐斩”为任何人效力。

        “血隐施主自此不问刀兵，其志已定，诸位又何必苦苦相逼。”

        金禅道人的声音在殿外缓缓响起，沉稳悠长。

        金禅道人再也没有回来，半个时辰后，随着一声“大威国君有请血隐！”的高呼，进来两个士兵，拉上小童就要出去。

        血隐站了起来。

        两个士兵被他强大的气场所震慑，束手而立，不敢妄动。血隐轻轻牵着小童的手，往大殿外走去。

        金禅殿外，三千甲士整齐划一，白刃森森，如同迎接统领的检阅。

        “大威国率三千甲士恭迎血隐屠神为大威国出山！”

        一名将军模样的人神情振奋，声音激昂地说道。

        “师傅！”

        小童惨呼一声，金禅道人被绑在一根木桩上，身上插满了箭镞。

        眼睛双闭，神情平静。

        “师傅，你死得好惨——”

        小童号哭了起来。

        显然，刚才士兵每呼一声就往道人身上射去一箭，但道人却一声不吭，所以殿内并没有听到。

        道人的良苦用心，血隐怎能不知？

        “大威国率三千甲士恭迎血隐屠神为大威国出山！”

        带兵的将军高呼一声，紧接着，三千兵士一起高呼。

        血隐依然是平静地望着他们，一句话也没有。

        将军一挥手，两名士兵将小童扛了起来，走向苍茫顶的边缘。直接就扔了下去，千仞之高的悬崖下传来小童凄厉的声音，久久回荡。

        当扔小童的士兵回头看时，血隐的眼睛已满是赤红，他暴喝一声，那声音如九天龙吟，声波化为万千支利剑一般直刺众人耳朵。

        三千人的兵阵顿时大乱，众人捂着耳朵哀嚎不已。

        “我不想再杀人了！”

        “为了逼我出来，你们杀了整个金禅门门人，你们为什么要逼我！！！”

        血隐仰天长啸。

        士兵们的耳朵开始血流不止。

        血隐双臂一振，体内真气鼓动，衣袂烈烈作响，如旗帜飘扬。

        他双掌一合，忽地分开，两掌之间顿时出现了若隐若现的红色兵刃，震颤欲动。

        “血隐斩！”

        将军瞪大的眼睛现出了万分恐惧。

        惊呼声还未落定，那红色刀刃之气已离血隐之手，将军的头颅如一颗皮球从脑袋上被踢到了空中。

        手起刀落！

        手起刀落！

        手起刀落！

        苍茫顶已是一片血海。

        当只有血隐一个人站着的时候，他走到金禅道人面前，将他放下来，又把他背进了金禅殿。

        不一会，熊熊的大火将整个大殿吞没。

        “我是屠神，我回来了！”

        冲下苍茫顶，山下赫然五千身穿红色战袍的血隐门下勇士。

        西风冽冽，红袍招招，所有人都静穆不动，每百人为一个方阵，近五十个方阵占据了山下所有的空间，一路延伸开去，从空中看，每个方阵如同一块巨大的红色血滴。

        血隐自空中跃下，双掌上下翻腾，“血隐斩”刀影如挟雷电，四周山脉被刀影所创，碎石崩飞，方阵如同山峰淌下的血迹。

        五千红袍方阵原本按照血隐的命令不敢擅动，只列于山下，为门主送行。

        此时见血隐如猛虎下山，众勇士皆大喜高呼——“恭迎屠神！恭迎屠神！”

        声彻山谷！不绝于耳！

        血隐身形落定，大手一挥，呼声立止。高亢之声远远传去——“自我脚下始，众勇士随我踏平山河，斩尽四方！”

        “恭迎屠神，斩尽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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