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嫁娘巧逢旧相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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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个漏也能叫人五花大绑吊在柴火堆上,白无常委屈得想哭。何小川不想听这小子吐苦水,得了褒圆圆授意用千丝布幻阵将这小子捆得牢牢的,他越是挣,幻境越是变幻得快,旁人看只当他梦魇,只有何小川知道白无常刀山火海都溏了个遍。
何小川不是李霄这等辣手摧花的人,白无常除了有些招摇平日确实也没祸害百姓。他看不下去,便随手给了这小子一个烤红薯,对他道:“吃了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忧愁,漕帮走了,黑无常和槐花逃了,连拐带妇孺的屠五娘也死了。眼看着线索就断在这里,沧澜子想必是要带李霄远走高飞,自己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小亲戚下落不明。
想到这里,何小川托腮叹了口气,整个人愁成一根苦瓜。
他不知道他此番的举动都被白无常看在眼里。
白无常刚从幻境中回神,刚才还被钟馗擒着两把金瓜锤撵着打,脚下一滑踩空,从阎罗殿滚下石阶,摔得还剩一口气。猛地一脱离幻境,此刻只觉得脚不是脚,手不是手,只剩一口气是自己的。
何小川一脸苦大仇深在他看来是从自己口中挖不出有用的东西,思索良久后决定要送自己上路的决然,就连烤红薯都像极了断头饭。
他再也绷不住,崩溃道:“我招,我招,你们要听什么我都说!别说是屠五娘身上有什么密宗,就连阎罗他老人家有几个老相好我都招!”
李霄一来便看见白无常腮帮子鼓鼓囊囊,两只眼翻得快要跳出来,红薯叫他啃得只剩一截皮,险些没噎死。
何小川跟在后头才进来,急吼吼给白无常喂了碗水,白无常这才没叫红薯噎死。
李霄抱臂靠着门框,打趣道:“怎么着,喂出感情了?要不等事了了,你把他领回阆中跟着你学皮影?”
白无常刚顺下一口水,一听是李霄,差点又叫水噎一口。何小川干咳了两下,将他松开。
他自己默默的又灌了小半碗水,心道:我果真是个废物,截人把自己送上门,吃口红薯都叫噎着,我还活着干什么。
吃饱喝足,又伤心,想到李霄这个母夜叉未必肯放过自己,阎罗宫他是回不去了,何必再让李霄□□自己,生前没叫阎罗宫那帮人瞧得起自己,死到临头不如做个烈鬼,以后江湖上提起“白无常”这个名讳,也算是一桩美谈。
他越想脸上的神情越是坚定,何小川不知这小子在想些什么,上前就要问话,李霄瞧他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一声,便把何小川拦下来,道:“歇会,后面没打盹的时间,这小子交给我。”
话还没说完,白无常把碗一摔,大叫一声朝灶台边上一根柱子撞去,叫声颇为壮烈,抱着必死的决心。
何小川看得心中一跳,李霄身影一晃已到白无常身前。衣摆还未动,脚尖轻轻一勾,把白无常绊了个狗啃泥。
她道:“想死上外头,别死在老两口灶房,你死了不是什么大事,别人还要生火做饭。”
白无常刚抬起脸,李霄一把抓起他头发,把人往外一扔,白无常还顾不得头皮一阵疼,李霄又将菜刀扔了出来。
明晃晃一道白光险些就要落在手上,他手一缩,菜刀把地砸出一个豁口。
白无常和何小川两个人都出了一身白毛汗。
李霄依着门,送客一般朝白无常伸手,对他道:“不是一心求死吗?请。”说完还朝他扬了扬下巴,一副看戏的表情十分令人讨厌。
白无常被他一激,伸手便去摸那把刀。
老两口切菜杀猪的刀,刀刃坑坑洼洼,沾着些碎菜沫子,想必杀起人来不甚痛快,一刀没结束还得再来一刀。
他抓起刀,有些犹豫,不知是该捅自己心口还是割喉。
那头李霄又张嘴了。
“嗯,对,就是心口,别捅歪了。昨天大娘杀鸡的时候那只鸡不想死,扑棱着翅膀想躲,大娘一刀把鸡肺管子捅了个穿,鸡血溅了大娘一手,大娘气得把鸡脖子给拧断了,那鸡抖了两下才死。杀人好比杀鸡,只要你下手快,你是感觉不到痛苦的。哎呀你哆嗦什么,你不是大名鼎鼎的‘无常大人’吗。杀鸡我不行,杀人我在行呀,来来来,我来帮你。”
何小川心道:你不是今天才醒吗?大娘什么时候杀的鸡?
李霄笑着挽起衣袖就要来帮白无常“自尽”。
白无常此刻终于绷不住,瘫在地上连连朝着李霄来的反方向退,握着刀一通乱舞起来,崩溃叫着“别过来!再过来我真死给你看!”
人一心求死不难,摸到一个僻静地方,一张凳子、一条麻绳、一根老树梆子,无声无息的就升了西天。
像白无常这种摇摆不定的,好比是站在万丈深渊之上,李霄推他一下,他要是跳,李霄给他收尸;他喊救命,再要套起话来一保一个真。
白无常被李霄逼到墙角,已没了退路。李霄在他面前蹲下,两根指头夹住菜刀,也不说话,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盯着白无常。
白无常肝胆俱裂,死到临头却生出些莫名的用起来,从钟馗到黑无常,把阎罗宫上上下下骂了个遍,骂声忿忿不平,不堪入耳,何小川听得别过头去,生怕污了耳朵。
李霄却听得异常仔细,一个字眼都没放过。如果说前几日李霄仅仅想挖出来的是小七的下落,现在除此之外,李霄更想知道的是阎罗宫与姜家之间到底在谋划什么。
被灭口的屠五娘,嫁祸给手下的阎罗宫,摆在黑水河祭坛上的阵法,任是谁随便一琢磨都睡不着觉。
以白无常为穿云箭,撕开阎罗宫的云雾。
沧澜子的声音在李霄身后响起。
“你问他便问,他不说,你一掌将他打死便好,这般折磨他做什么。”
沧澜子和褒圆圆本来在前院切磋音波功,两人没过几招便听见后院杀猪般的动静,褒圆圆见怪不怪没有理会,倒是沧澜子有些耐不住要来劝上李霄两句。
沧澜子出身青城,修的是自然道,常念三清。除却十几年前藏龙逐鹿一事是一桩放不下的心魔,其他事在他眼中如同草芥,加上他这个人心高气傲,十余年没有碰见过能与之并肩的高手,一般不开口,更是懒得动手。
李霄与他不一样,虽然甥舅两个都是挨打挨到大,但沧澜子已臻化入清明,对于杂碎不予回应;李霄挨打十有八九都是她先恶语伤人,招得别人对她下手,她没有一顿打是白挨的。
李霄与沧澜子走的道截然相反。
能杀人诛心,为什么要放虎归山?
难道我今日留一线,明日他见了我,就会客客气气喊上一声“李姑娘”吗?
李霄喊了一声“舅舅”没搭下茬,沧澜子又道:“你爹李鸢肩是当年镇守河西的李大侠,他这人虽说古板了些,但行事光明磊落,十六招天光破晓更是打得匈奴退兵三十里。”
“你的功夫不好,可以慢慢练,十几二十年若没有摸到门道,就再练个几十年,总会见一方天地。我虽然不知道你在筹划些什么,但是这几天相处下来,你行事毒辣,下手又颇为刁钻。”
沧澜子指了指白无常,继续道:“就拿这小子来说,他被阎罗宫的人算计,已是一条丧家之犬,你要从他嘴里问话,就与他讲明白其中厉害。给他一条生路。让他瞧见光,他自然便知无不言。你又何必装神弄鬼的吓唬他。”
“霄霄,心向清明,手段也需清明。名声对活着的人不重要,对死了的人却很重要。你的那位白家义兄和你爹娘若是因为你一些不光彩的手段被人翻出来骂,你心里不难受吗?”
沧澜子的话有如晴天霹雳。
他不劝导李霄一心向善,也不苦口婆心说一箩筐你爹娘当年如何你如今又如何之类的话,他只问一句:
你不怕骂可以,你爹娘和白漳因为你被骂,你受得住吗?
李霄的手一滞。
白无常此闻言高声道:“舅舅说的对!”
早像沧澜子说的这般好好跟他讲,他早就招了,哪里还翻腾出这么多不必要的麻烦事。
李霄一扭头,阴着脸碰上白无常兴奋的目光,冲沧澜子笑着道:“我听舅舅的。”
李霄把刀往旁一掷,菜刀落地有声,白无常又是一缩。
沧澜子心道:这倔驴真是不听劝。
李霄把白无常涮得服服帖帖,她也不再吓唬人,开口道:“白无常,正如我舅舅所说的,阎罗宫把你推到黑水河送死,你没死在自己人手里,回去就是送死。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你自己要是捋清楚的话,就该知道河西没有你的立足之地。眼下我能救你一命,但是你必须如实回答我三个问题。回答得令我满意,你的命就保得住。”
白无常忙道:“你问吧,黑水河一行我就已经不是阎罗宫的人了。”
小子见风使舵的本领很强,眼看阎罗宫回不去,说什么都得抱上李霄这棵大树。
李霄问到:“你和姜和用是什么关系?”
白无常道:“他是我三叔公。”
李霄眉头一皱,白无常忙摆手道:“我可跟姜和用那老贼没多大干系哈,别看我叫他一声三叔公,我跟他不熟。真的不熟!我爹小时候和他见过几回面,当年我爹病得要死,临死前怕我吃不上饭,正好当年姜和用在河西闯出了些名堂,我爹撑着一口气到处拖人求他给口饭我吃。当年这事沸沸扬扬的,姜和用便是嫌我窝囊也不得不给口饱饭我吃。他确实只给我吃了几口饱饭,我在姜家外院屁股都没坐热,就被他撵到阎罗宫去当狗了。阎罗宫都是些势利眼,见我没功夫,姜和用把我一扔又不管我,但我毕竟是姜和用送到那去的,阎罗是他小舅子,拣了个闲职给我就没再问过我。”
李霄又问到:“阎罗和姜和用这几年关系怎么样?”
白无常想了想,如实道:“他们两都挺忙的,基本上好几年才碰一次面。外边都说阎罗宫是姜家养的一条好狗,但是我瞧着,颜青羊和姜和用嫌隙可不小。”
“有一次姜家家宴我去了,颜青羊给姜和用敬了杯酒,姜和用表面上笑呵呵接了,但是直到散了,那杯酒都在桌上,一滴都没动过。这不明摆着他瞧不起这个小舅子吗,”白无常接着说道:“还有一次我领差去姜府办事,半道上碰到大公子姜元,姜元不知因为什么事动气,指着地藏的鼻子就骂,那叫一个难听,你听我给你讲……”
他叉起腰学姜元的模样骂人,李霄抬手制止了他。她实在不想再从白无常嘴里听到一个脏字。
李霄沉吟了一下,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白无常,你仔细想想,接受传旨任务的那天,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会惹得地藏把你支到黑水河送死?”
白无常话噎到嗓子眼,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想清楚了再告诉我,能不能活命就看你怎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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