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8第一节中文课

甘棠听完我的讲述后，一脸震惊。

        她说，季凉，这绝对被列入2022年最震撼我的事件列表里。

        我苦笑了一下，表示她不了解当事人的复杂内心感受。

        我对于他，有如伊卡洛斯，靠近太阳，便融化翅膀，陨落丧生。

        她又问我，“所以，你现在是他的中文老师？”

        “算是吧。但是我只教三个月，三个月到了，我就该回国了。”

        “那你这三个月要加油啊，争取让他看上你。”甘棠一脸的滑稽笑容，“给姐妹们来个逆袭之奥运冠军爱上我之类的剧情，贡献一点点点创作灵感。”

        她没绷住，自己先笑了起来。

        我冷眼看着她，却觉得一顿脸红。

        “说笑的说笑的，别当真。话说你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分给姐姐我一点好不好？唉……不过，你可得想好，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千万别被美色迷了眼。”甘棠提醒我。

        “嗯，我知道……”

        ——————

        我合上速写本，看了看时钟。

        马上就要到下午两点了。

        今天是周六，是我给羽生结弦上课的日子。这两天我说自己要出去看看，所以没有见过他。

        我每天给自己做各种洗脑工作，像是“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之类的，不断告诉自己，要正视现实。

        门铃声响起，我晃晃悠悠地去开门。

        “季老师好！”羽生结弦冲我微微一笑，“接下来的日子请多指教咯！”

        “进来吧。”我带着他进了和室，“你先随便看看，我去拿点东西。”

        “好。”他点点头，乖乖跪坐在桌子旁。

        我回房间拿笔记本电脑和打印出来的资料，突然想起来我的速写本还在桌子上。

        万一被他看到里面的肖像画就不好了。

        但是当我急匆匆回到和室的时候，看到的是糯米团子乖乖巧巧地坐在垫子上，摆弄着我花瓶里的几朵白玫瑰，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

        他似乎不太满意我那随心所欲的插花理念，重新调整了一下，最后拿远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咳咳。”我轻咳两声，走进和室。看到我来了，他讪讪地把花放下。

        “白玫瑰很好看呢。”他说。

        “对啊。所以逛花店的时候顺便买下来了。”我坐在垫子上，不动声色地收好速写本，将手里的资料给他，“那我们就开始吧。”

        羽生结弦接过那两张纸，看着那上面的字母是一脸懵，“这是什么？”

        “汉语拼音字母表。”我回答他。

        我可没有教人中文的经验，所以只能回忆参考小学一年级了。

        他拿着那两张纸看了又看，“有点像罗马音呢。”

        “就是类似于罗马音的存在呀。”我用笔敲敲桌子，提醒他，“好，那我先带你熟悉一下韵母。”

        我读了前六个韵母，他低低地跟读了一边。

        “读起来就和罗马音不太一样了呢。”

        “是啊。”

        我按着自己的理解向他解释了一遍我在教他什么，包括之后的计划。他表示很愿意配合我。

        然后，我带读了后面的五个韵母以及一小部分声母。他依旧学的很快，时不时还札札笔记。

        啧，不愧是早稻田学霸，学东西就是神速。没多久，他就已经能掌握前十一个韵母和小部分声母了。

        “有点简单呢。”他说。

        我点点头，面带神秘微笑，“没错，是很简单呢。”

        我又和他聊了聊拼音相关，他说，想先学几句简单的中文。

        “简单的中文？那就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我抓过一张纸，在纸上写下汉字和拼音，递给他看，“羽生君尝试着拼一下吧？”

        “ni～hǎo～”

        因为我告诉他，一开始学中文的声调最好搭配摇头晃脑，所以，在拼拼音的时候，他的脑袋也跟着平仄声上下摆动。

        看起来很乖，很可爱。

        “发音很标准呐。”我点点头，表示赞赏。

        “那也是季老师教的好啊！”他冲我笑着，眼睛弯成了一道缝。还是多年前的笑法。

        “接下来是，‘我是羽生结弦’，来拼一下吧。”

        “wo～xi～yu～xing～jié～xuān。”

        和很多日本人一样，把shi发成了xi，xian的发音也不标准。

        我笑了一下，纠正了他的发音。他反复练习了几遍，却还是不怎么能驾驭得好翘舌音。

        我不知道翘舌音这个词用日语应该怎么说，所以只能亲力亲为地示范。

        我的半吊子日语啊，可真是害惨了我。

        “在发‘生’这个字的音的时候，你的舌头要抬起来，舌尖抵住上颚，微微卷起来——像是这样……shēng。”

        我给他做了个示范。

        “啊啊，我懂了！”他发出一声惊呼，然后自己练习了一下。

        “是这样吗？”他看向我，眼神像是在求表扬。

        终于get到了，不愧是早稻田大神。

        我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重重点了两下头，“是的，就是这样的。不愧是羽生君呐！”

        “嘿嘿。”他笑了两声，理了理额前的刘海，然后又坐直坐正，“那么，就让我用中文来一遍自我介绍吧——你好，我是羽生结弦。”

        “你好，我是季凉。”我回应他。

        少年又笑了起来，不住夸赞，“啊，季凉老师教的很好呢。”

        哼哼，现在嘴巴甜的，等以后我让你用中文写四百字小作文的时候看你怎么办。

        “季老师在笑什么？”少年歪着头一脸试探地问我。

        我立马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这样啊。但是感觉凉酱今天和平时不一样呢。”

        “诶，有吗？”

        他点点头，一本正经的样子，“是的呢。感觉今天没有之前那么拘谨，放的开了呢。心情也好了很多的样子……相处起来也让人舒服了很多……果然出去玩就是能让人觉得愉快的吧，更何况还看到了那么好看的花。”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向一边的白玫瑰，才隐约闻到空气里清淡柔雅的花香。

        我突然觉得把白玫瑰摆在这不是什么好事，下次必须得换掉。

        干咳了两声，我站起身，“累了吧，我们先休息一下，我去拿点东西过来。”

        我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犹豫着是拿草莓蛋糕出来还是拿葡萄蛋挞出来。最后我还是无比心疼地选择了前者。

        在拿餐具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他曾经是说过中文的，那句“大家好，我是羽生结弦”，说的还挺标准。就那段视频，实不相瞒，我刷了10086遍……

        那又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完全是我教的好的样子呢？其实完全可以略过这句话不教的。

        不对不对，顾虑那么多干嘛，你现在的人设是不认识羽生结弦的会三脚猫滑冰技术的旅日中国女生。放宽心教他就是了。

        我端着蛋糕和果汁回到和室，看到的是糯米团子在低头思索着什么。

        看到我来了，他先前那副认真的表情一扫而空，转而露出了一张无比灿烂的笑脸，“凉酱来了啊——好香啊！”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将蛋糕和果汁端给他。

        似乎是看出了我表情的细小变化，他又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了。

        我依然摇摇头，说着没什么。

        “那我开动了哦！いただきます～”他用叉子挑起一小块蛋糕，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很好吃呢。”

        “因为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啊。”

        “真的是谢谢凉酱了呢。不过，我记得，凉酱好像除了教我中文外没有找工作呢？”

        “对啊，因为我的钱够用啊，所以没有必要找工作。而且我来这是来休息是来玩的，为什么要找工作过我最不喜欢的朝九晚五的生活呢？况且听说日本的工作压力很大呢。”

        听完我那段略显猖狂的话，羽生结弦先是愣了愣，然后又是点头，“好厉害啊，凉酱在中国的生活应该过得也很好吧。”

        “还行啦，我是自由职业者。钱这方面倒是不用考虑。”我拆开了果汁的吸管包装纸，插进插孔，嘬了一口。

        “自由职业者？”他似乎有点疑惑。

        “嗯。”我点点头，抬眼看他，“不然你以为我的汉语言专业能干什么？”

        我又喝了一口果汁，告诉他，“汉语言这个专业的技术性不是很强，可替代性又挺大的，所以面临的就业压力也很大。再加上我又是个不喜欢中规中矩上班的人，自己又能画点画，写写文章，就索性当自由职业者了。”

        “是这样啊……凉酱很厉害呢！”

        “厉害谈不上，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只能说是运气好，蒙受大家喜爱，赏几口饭吃罢了。”我很无所谓的回答。

        他似乎不是很喜欢我的这个回答，默默吃了半天的蛋糕，一不小心奶油弄到了嘴边，又伸出舌头舔掉，但是又没舔干净，留下唇边一道淡淡的白色奶油印迹。

        为什么一个27岁的成年男性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还能给人一种可爱的、奶的感觉？

        羽生结弦同学你应该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我抽过一张面巾纸递给他，示意他擦擦嘴，但是看他一脸疑惑的样子，我索性亲自上手。

        可当我反应过来我干了什么蠢事之后，我霎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失礼了！真的很抱歉！”

        羽生结弦显然也懵了。他眨了两下眼睛，然后眼神与我相对。

        他一定会觉得我很轻佻吧……

        蓦地，他笑了，弯起了两弯月牙。

        “没关系哦，我知道凉酱是一片好意……所以，凉酱可以先把手拿开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拿开……”我尴尬至极地把手拿开，悻悻坐下

        脸又红了一片，想抬头看看他的反应，但是又不敢面对尴尬，只能一个劲地把蛋糕往嘴里送。

        啊啊，季凉你这个猪脑子，这种时候当什么妈粉啊……安心做你的事业粉不好吗？！不好吗？！

        也不知道两人相对着沉默了多久，他先开口打破了尴尬，“我记得，凉酱说有从小看花滑比赛，那凉酱怎么会不认识我呢？”

        诶？

        我抬起头，略显惊讶的看着他。

        他轻笑了一下，随后低下了头，语气听起来不咸不淡，“没关系……我也只是好奇而已……既然凉酱不想说，那就不说了吧。抱歉。”

        他怎么好端端问这个？

        虽然很奇怪，但是我没有忘记我的人设。很抱歉又要对你说谎。

        “因为我对男单不感兴趣啊……我喜欢女单的漂亮姐姐多一点。”我貌似漫不经心地说出这一句话，实则心里沉重的不行。

        “是吗……”他微微垂下眼睑，喝了一口橙汁，“凉酱居然对男单不感兴趣……那凉酱喜欢哪个花样滑冰运动员呢？”

        我喜欢你啊……

        我咬了咬唇，“没有特别喜欢的……但是金妍儿和浅田真央会关注的相对多一点。”

        “原来凉酱还是会看日本选手的比赛的啊……”

        “艺术与运动是不分国界的啊……而且，我对于日本并不存在偏见，所以自然是会看的啊。”

        我不是很清楚他说这几句话都意图，但是我怀疑他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

        总而言之，我和他的相处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能和刚刚一样了。

        我俩很快吃完了蛋糕，而时间差不多也结束了。我收好餐具，对他浅浅一笑，“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

        “谢谢季凉酱的款待。”他对我鞠了一躬，然后起身，“那我就先告辞了。”

        我将他送至门口，道完别正打算关门时，一只手拦住了我的动作。

        “怎么了？不怕我夹到你的手吗？”

        “抱歉抱歉。”他面含歉意，“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问问凉酱明天要不要去冰场而已。”

        “冰场啊……”

        我看着他，少年眼里满含期待，我实在是不忍心拒绝。

        “我明天没有安排……可以和你一起去。”

        “太棒了！那还是老时间哦，说好了，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看他走后，我轻轻关上门，倚在门上叹了口气。

        今日任务，圆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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