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期一会vol.4

我喜欢和季凉待在一起。

        尚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喜欢这份与她相处的感觉。

        明明是带着陪伴她的心情来的，结果现在却好像演变成她陪伴我——只是当事人尚且还不知情。

        季凉会在工作之余画油画，而我会陪她。

        我明明是很讨厌松节油的味道的，可是和她待在一起，似乎连松节油的味道都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我假借书落在画室的名义回到画室，磨磨蹭蹭找书的同时，却不觉看她看得入了迷。

        她就站在窗前。采光良好的位置，阳光倾泻一地，而她，就赤着脚站在光里。

        为了作画方便，她把黑发扎成了丸子头，一些毛绒绒的碎发落在脑后。视线往下，是她线条优美的修长白皙的脖颈。

        有光在那之上轻灵跳跃，勾勒出淡金的勾线。

        她的脸上架了一副银丝边眼镜，据她本人说是有轻微近视，只在工作的时候戴。

        眼镜之后是一双鹿眼，清澈的就像是琵琶湖的湖水。我曾数次直视这对眸子，见过其中的荒凉，也见过其中的多彩。

        只消多看一眼，便让人多怜惜一份。

        季凉的长相谈不上大气，但也谈不上寡淡。非要打个比方，那我只能说像是一首隽永明丽的抒情诗，让人久久无法忘怀。

        巴掌大的小脸，一双鹿眼镶嵌其中。鹿眼之上是一对新月眉，被她修理得仔细。鹿眼之下是弧度优美的鼻梁，小巧圆润的鼻头有肉，笑起来的时候会带着一份小女儿的娇憨。

        她的唇也很好看啊。嫣红的，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仿佛是在微笑。

        还有她的梨涡，那简直就是这张笑脸的点睛之笔了，给她平添一股子灵气。

        她笑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在闪闪发光。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有缪斯存在的话，大抵就是她的样子吧。

        “我很好看吗？找到你要的书就快点出去好吗？”

        糟糕，被发现了。不过这作势凶巴巴的样子也挺可爱的，像极了小奶猫。

        我玩心大发，尴尬之余想着她已经画了很久了，于是上前拽着她的袖子央求她休息。

        架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她到底还是和我回到了和室。

        “听话才是好孩子嘛。”我伸手摸摸她的头，结果被她飞快地打掉了爪子。

        好吧，我收回先前的话。这副凶巴巴的样子真的一点也不可爱！一点也不！

        她问我要不要继续看上次的电视剧，我不置可否。

        说实话，对于这部剧，我只对里面的悬疑元素感兴趣，不过剧情基本上被我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是季凉好像很喜欢这部剧的样子，我也就陪她看了下去。

        我对于剧中父母争夺抚养权的场景气愤不已，然而季凉却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后来，我无意问起季凉的高中生活。我以为她的高中生活会很精彩，但是她却表情晦涩。

        之后说起来，大概能以两个字来形容——孤独。

        不是自我选择的孤独，而是被迫孤独。被迫适应着来自外界的选择。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突然懂季凉给我看这部剧的含义了——她也许是在用这部剧向我讲述她的身世。

        离异的家庭，重男轻女的父亲，敏感内向的性格，糟糕的人际关系……

        她在那段青春的雨季里也是陈韵如，不被人注意，隐匿在角落里，沉默而又热烈。也许她试图成为黄雨萱，拧巴着，说着不像自己的话，做着不像自己的事。然而最后发现，无论怎样那都不是自己。

        我突然记起，她之前有一次对我说：“我一直都在找自我认同。”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让人心疼的。无非是渴望爱，渴望被爱。

        但是我要怎么去安慰她呢？聊起自己同样无聊的高中生活吗？

        怕是只会让她更难受吧？

        于是我转移话题，说起上次约好的出去玩的事。

        我想和她一起去大崎八幡宮祈福。

        我想让神明听见我的声音。

        我想让她快点好起来。

        我想她能被人好好地爱着，因为她说过：“爱一个人的能力是建立在被爱的基础上的。”

        不过话说回来，和初次见面相比，季凉的状态是好了很多。

        不再是拘束着，而是渐渐地放开，渐渐地打开心扉。

        我和她商量着出去游玩的事宜。聊着聊着，主题就变了，季凉开始聊起中国美食。保定的驴肉火烧，北京的涮羊肉，武汉的热干面，上海的小笼包，还有四川的火锅……

        她还信誓旦旦地和我保证，会让我吃上正宗的四川火锅的。

        不知道她的这个保证什么时候能够实现。

        我喜欢她和我聊天时眉飞色舞的神采，我也喜欢听她述说她那些光怪陆离的见闻。

        如果我们早点相识，一定会成为比现在还要要好的朋友。不过现在相识也并不晚，相识即是幸运。

        走之前，季凉突然叫住我。

        “凉酱还有什么事吗？”我微笑着问她。

        然而下一秒，她就突然上前不发一言地抱住了我。

        我突然慌了神，担心她的情绪突然崩溃。于是我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想要给她安慰。

        当手触碰到她的发顶时，那一霎那，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化开，萌生出春意。

        “羽生结弦，谢谢你愿意一直陪着我。”她温声说，带着鼻音。

        “都是我应该做的啊。”我回答道。

        我看不见她的表情，感觉过了好一会，她才说“好了”，然后松开我。

        松开的那一瞬间，心里突然没由来的变得空落落的。

        我看着她强撑起的笑脸，始终不敢相信她的话。然而她执意说自己好了，我也无可奈何，只能叮嘱她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她答应道。

        回家的路上，我不断回想着方才发生的种种。

        交流也好，拥抱也罢，我只希望她能好起来。

        我真的是看不得她哭的样子啊。每次看到她泪眼朦胧的样子，我都会觉得心烦意乱，想让她快点笑起来。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也许我是有点喜欢她了，如果这可以称之为喜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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