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别这么严肃嘛小离火”难得看到好友摆出这么一副严肃正经的神色，赵公明本还打算嬉笑着卖个关子，却在对方看过来时败在了那双清润的眼眸下。

        他叹了口气，双手一摊，有些无奈地说道：“是这样的，天帝特地让我下凡一趟，是为了传达解除你禁制的指示。”

        “你是说，可以解开我的法术禁制？”曲离火有些意外，倒不是说没有被同意解开术法的先例，而是作为不祝神，解开术法的同时郁气也会外溢，带来的后果远比祝神要严重得多。

        “是啊，也不知道陛下怎么突然就这么宽容了”赵公明微微蹙眉，联系起天帝指名让曲离火追查《九转经帐》这件事，虽然表面上觉不出不妥，但凭直觉却总觉得他们这位顶头上司又不知道在打些什么奇怪的主意。

        曲离火倒没多想，能够解除禁制对他来说也方便许多，只是这样一来恐怕没有办法继续在书尧那住下去了。

        还没等曲离火想好该上哪找个偏僻的居所时，赵公明又接着道：“不过虽说是解禁，但也只解除了五成，估计也有为你考虑的成分在？”

        赵公明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一个卷轴伴随着一道一闪而过的金光出现在他的掌心。

        “喏，把这份保证书签了”

        曲离火摊开卷轴，看了看其中的内容，确认无误后以神力化笔将带着法力表示的名字签在了文章末尾。

        在落下最后一笔之后，卷轴霎时间化为一阵光点缓缓消失，与此同时，曲离火觉得周身一轻，原本被封锁住的一半神力犹如活水般在身体内四处涌动。

        他轻轻抬手，一朵浓黑的火焰跃然于掌上。

        作为不祝神之首，他的神力虽不似其他祝神那般光洁明亮，却得益于凡人累积的“怨念”，力量尚且算得上是充沛。

        虽只有五成，却也勉强够了。

        “对了，还有一个东西”

        话音刚落，赵公明的手心就出现了一条黑底绣金的绸带。

        “这是？”

        曲离火看着那条绸带，有些不明所以。

        “咳”

        赵公明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他撇开视线，故作轻松地说：“一接到玉帝要给你解禁的消息，我就赶紧到太上老君那儿让他赶制了这个东东，戴在身上可以使你的术法回到解禁前的状态。”

        “知道你担心自己的气息会影响到别人，这个给你刚刚好”说着又把手往前递了递，就是视线依旧飘移着，不肯直视曲离火的眼睛。

        看着对方这副模样，曲离火不由得心头一暖。

        平日里总是不着边际的好友，却常常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给予最恰当的关心和帮助，这让外表冷淡但内心柔软的神明没法不感动。

        “谢谢你公明，这个绸带很好看，用作发带刚刚好”欣然接受了好友的好意，曲离火弯了弯眼眸，露出一个溢满星光的微笑。

        见到对方收下了自己的礼物，赵公明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转过视线来看着曲离火，刚想说“那我帮你带上”时，就猝不及防地被对方的笑容闪了一脸。

        “……”

        “怎么了？”

        “没什么”——看自己的好友的脸看愣神了这种事哪里说得出口。

        赵公明轻哼一声，走到对方身后，还没等曲离火拒绝就已经利落地帮他束起了一个高马尾，系好之后还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旋即夸奖道：

        “不错不错，虽然赶得紧，但太上老君那家伙的手艺还是可以的嘛，当然了，我的眼光也好。”

        ——最重要的是这个家伙的脸蛋好看。

        随后赵公明又简单地向曲离火询问了一番他在人间的近况，并留下了自己在人间的住址，表示休假期间他都会居住在人间，有事可以找他帮忙等等，接着不等曲离火挽留，就像来时一般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不过在对方的身影消散之前，曲离火听见了独属于友人的那道不羁带笑的嗓音：“看到你的笑容我就放心啦，一定要好好体验这人间啊，小离火”

        “真是的”

        曲离火笑意更深

        “用人间的词汇怎么形容来着，哦对了——就叫爱装酷的害羞鬼！”

        明朗的白昼落入沉沉的黑夜，月神轻挥衣袖，天边便缀满了细碎的星光。

        孟氏山庄潜藏在无边的夜色里，沉默地吐息。奢华宅邸的大门从两边缓缓打开，一辆低调的商务车徐徐驶入庭院。

        宅邸里的佣人早就收到管家的指示有条不紊地忙碌了起来。

        孟卿钰进门后先将外套递给了候在一旁的管家，随后看了眼餐厅的方向，问道：“都吃过了？”

        “都吃过了”像是想起些什么似的，管家慈祥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笑来：“顾及到曲先生的腿脚，今天没有安排重口的菜，而是做了口味清淡的粤菜，没想到曲先生他很是喜欢呢。”

        “是么”

        孟卿钰自进门后就保持着冷淡的眉眼像是忽地被一阵春风吹过，有了暖融的痕迹，“那以后就常做些。”

        “好的，少爷”管家收到指令，见对方没有别的吩咐，便保持着乐呵呵的面容缓步退下了。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按说忙碌了一天，应当饥肠辘辘才是，但孟卿钰并没有什么胃口，随意用了一些以后便迎着管家欲言又止的担忧表情让人将餐食撤了下去。

        本打算去书房继续处理公务，却不知不觉间被心底的思绪所牵引，最终在曲离火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孟卿钰头一次看不清自己的想法。

        他第一次不再被内心的冲动所牵引，而是理智而全面地审视自己。

        分明是一个才没见过几次的陌生人，却总是能让他的情绪不再受自己控制，明明他也并不是多么热心的人，甚至可以说得上冷血，却总是见不得对方困扰或者受伤，还有那次在宴会上的失态，分明像极了——

        “喀嗒”

        还没等孟卿钰理清自己的思绪，面前的门却被人忽然打开，脑海中所念的那副面容倏地引入眼帘。

        “孟先生？”

        曲离火吃了一惊，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

        任谁打开门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门口，而且还用着一副黑沉沉凝重的表情注视着门的样子都会吓一跳，曲离火自然也不例外。

        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吓到了人，孟卿钰眸光微动，霎时间扬起一个斯文有礼的笑，仿佛刚才面无表情的沉凝都是一个幻觉。

        “晚上好，阿离”

        “晚上好，孟先生”

        孟卿钰含笑，唇畔潜藏了一丝促狭之意：“怎么又叫回孟先生了？”

        “……”

        曲离火不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说因为白天对于称呼这件事有些莫名的在意，所以上网搜索了“普通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叫别人哥哥”，搜出来的结果除了兄妹、暧昧对象、热恋中的情侣以及求人办事的对象以外就没别的了，他这么叫兴许不太合适。

        不对，以他们现在的情形，他大概、也许符合最后一条？

        曲离火纠结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倒是孟卿钰似乎看出了青年的犹疑，莞尔一笑，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阿离这个时候出来，是有什么需要吗？”

        “啊……是这样的，房间里的水没了，所以想着出来倒点水”被提醒了之后，曲离火才想起来自己打算出门的正事。

        “房间的床头有按铃，你按了以后直接说明需求，会有人送来的。”

        “这样啊”

        曲离火表面礼貌应下，心里不禁暗暗感叹这就是凡间大户人家的生活，连招呼佣人还有这么便捷的方式。

        不过，连倒杯水都要人帮忙会不会太麻烦别人了一些……

        “别想着怕麻烦人”

        孟卿钰蹙眉，眼前的青年简直太好懂，心里想什么脸上简直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都是领了工资的，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曲离火微怔，他虽然有些迟钝但并不傻，明白孟卿钰这些话的意思恐怕也有顾及到自己的伤势，让自己安心可以不随意走动的成分在。

        他本就顺天意人念而生，由灵气所化，并不像凡人一样拥有兄弟姊妹，此时倒是难得地感受到了属于“兄长”的关怀。

        “谢谢您，孟先生”曲离火诚恳地笑了笑。

        孟卿钰略一挑眉，望着眼前人那双仿佛盛满了星河的眼眸，下意识地捻了捻指尖。

        好乖

        分明乍一看上去是个冷冷清清生人勿进的性子，却这么容易就能被感动到——简直像极了那种外层裹满了坚硬的坚果碎，内里却是甜蜜夹心的巧克力球。

        见到男人有些愣神，曲离火虽然疑惑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想着两人就这样站在走廊说话似乎不太好，便侧身打开门邀请道：“孟先生，要不您先进来坐坐？这样站着聊天也不太方便吧”

        孟卿钰原也没打算客气，刚想答应，便看见青年头上的发带。

        那发带原本系的很牢靠，但是经过了一整天下来，此时已经变得有些松垮，挂在青年柔顺的发丝上，有些将落未落的样子。

        “阿离，你的发带好像松了，要不我帮你——”

        “啪”

        肌肤相触的声音瞬间响起，两个人俱是一怔，宽阔的走廊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曲离火收回打开对方的手，有些慌乱地握住即将散落的发带，他面上带了几分夹杂了愧疚的歉意，语气匆忙：“抱歉孟先生，我忽然想到时间不早了，您或许该休息了，晚安”

        说完就匆匆合上了门。

        门内，曲离火松了口气，重新将发带扎紧了些。想到刚才做出的举动，他不禁暗叹一声。

        虽然孟先生福泽深厚，但是他现在神力恢复五成，若没了发带的禁锢，直接与解禁的他近距离接触，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后果。

        而且，他现在没有使用药水改变发色，摘掉发带就会变回原本的发色，这样一来恐怕不太好解释。

        所以……

        曲离火又叹了口气：“只能先对不起孟先生了。”

        门外，孟卿钰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除去一开始的不可置信，现在从心底浮现出来的是一种连他自己也不可思议的情绪。

        愤怒

        但这并不针对曲离火本身，或者说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根本完全没法对那个漂亮得像神仙般的青年升起任何恶意。

        他只是有些没法理解上午还被他抱着乖乖叫“哥哥”的人，刚刚却那么果断地打开了他的手。

        孟卿钰没有想清一开始站在曲离火门前思考的那些问题，却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他非常似乎讨厌青年对于他触碰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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