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香榭篇10

六道看不惯伙计谄媚的嘴脸不耐烦道：“行了，别贫了，快找间内室，安置这位小兄弟。”

        上到二楼六道将顾楼放在床上，阿宁气喘吁吁，见顾楼也满头大汗，便将他上衣扣子解开一颗散热。

        那伙计离开不久后，一个中年男子急冲冲的赶来。推门而入：“伙计传话，手持金乌佩的瘦弱公子，我一猜就是你，别嫌舅舅唠叨，我不得不说说你。阿宁。你说你堂堂一个谢家大小姐，女扮男装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说话的中年男子名为陆玄，他的胞妹陆妙便是现如今谢氏掌门谢敬的夫人。阿宁气息不匀，话还没来的及回。

        陆玄一眼瞥见了床上的顾楼，衣衫不整，当即一拍大腿，捂住双眼，痛心疾首道：“家门不幸啊！眼下谢家上下倾尽全力为你择良婿，你就算是再怎么心悦这个男子，也不该将人迷晕了强来，这，这成何体统？”

        谢宁上前将舅舅的手拉下：“哎呀舅舅，你误会了，我就算要做什么，也断不会让六道在这里围观吧。”

        六道在一旁尴尬一笑：“舅爷，您确实想多了，先前您不在，小姐遇袭，这人救了小姐一次。现下得罪了罗二长老和乌四长老，正满城拿他呢，小姐不忍，这才出手相救。”

        “他惹了罗方那个暴脾气，这还得了，我这里可留不住他，你们赶紧将他抬走。”

        “舅舅，你放心，待他醒来，我立刻撵他离开，绝不耽搁。”

        “这不行……”陆玄还想说什么，人已经被谢宁推出门外。

        “阿宁，你看你这脾气，我还有正事问你呢，你把门打开。”陆玄不依不饶。“你姑姑，她，还好吗，有没有说过我的事，提过我的名字吗？”

        任舅舅问什么，阿宁也不开门，陆玄自觉没趣离开了。

        夜幕降临，阿宁和六道去用晚膳。

        她们前脚离开，顾楼立马坐了起来，伸了伸懒腰，这小半天，躺着睡的腰酸背痛。

        突闻一中气十足稳健的脚步声接近，谢楼赶紧躺下装睡，来人推门而入，将手里端的一碗皮蛋瘦肉粥放在茶桌上，香气扑鼻，顾楼的味蕾炸裂，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

        “臭小子在我这老狐狸面前，耍什么小聪明？”陆玄稳坐桌旁，自斟自饮起来。

        顾楼一见穿帮，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手臂支着蜷缩的一条腿，一副主人的架势，盯着陆玄。

        这陆玄面相看着约而立之年，浓眉大眼，短胡须，身体健硕，双眼有神，不过眼底眉梢潜藏着一丝忧郁。

        顾楼下床走近坐在陆玄身边的空位置上，捧起皮蛋瘦肉粥大快朵颐。很快便见了底，抬眼看着陆玄：“还有吗？”

        “想必你已经知晓阿宁的身份，故意接近所图何事？”陆玄放下茶杯看似漫不经心问道。

        “我刚知晓她是谢家大小姐，至于图谋呢？我只能说现在还无所图，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顾楼吃的认真，舔完勺子上的最后一口仍意犹未尽。

        陆玄没有料到顾楼回答的如此坦荡，若是他急着装傻否认，那定饶不了他。

        “在她主仆二人回来之前自行离开，从此不要再出现在阿宁的面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我若动手就不是撵你这么简单了。”

        顾楼闻言绽开笑脸：“别动手啊，我走……我离开。谢谢你的粥，这是我醒来吃过最好吃的食物了。”顾楼说的是从安息咒中醒来，陆玄则认为他说的是此刻装睡醒来。

        顾楼本想从大门离开，想到谢宁那主仆二人应该在大堂用膳，若是撞面又要多生枝节。于是关上门转回身，来到窗边，打开，探头向下看，是一个后巷，无来往行人：“二楼，可苦了我了。”

        “不送！”陆玄出言催促他离开。

        顾楼转身突然没头没尾道：“你喜欢种花？一品红，它的茎、叶有毒的，严重时甚至致命，小心身体呀。”说罢顾楼翻身跃下。

        陆玄突然发力握紧拳头，手中的茶杯尽碎，他赶忙起身追过去，透过窗口望去，已不见顾楼的身影。陆玄杀意难抑将手中碎片狠狠摔向地板，发出一声巨响。

        谢宁和六道闻声前来察看，只见窗门大开，已没了任何人影。地上一块茶杯的碎片，沾着一滴暗红的血，谢宁拾起若有所思。

        顾楼行至云来客栈已经入夜，远远的便见一身躯凛凛，端正自持的身影立在门口。

        “怀君兄，怀君兄，劳你等候多时了，实在抱歉。”分离这半天时间，总算是见到熟人，顾楼感到分外亲切。远远的开始唤凉霄的名字。

        “无碍，随我进来吧。”

        “等一下。”顾楼扯下护腕的黑布，在自己的脸上缠了一层又一层，只留了双眼，别在耳后。“好了，走吧。”

        凉霄疑惑不解：“你受伤了吗？”

        顾楼尴尬的摇摇头：“不是，惹了点麻烦，我不想被认出来。”

        “我二人分开才半天时间。”凉霄摇摇头：“算了，你不惹麻烦才是稀罕事。”

        顾楼双手合十，样子看上去倒是乖巧：“承蒙怀君兄多担待啊。”

        伙计十两一见凉霄立马弯腰上前赔着笑脸：“中庆殿修士大驾光临南谷都，有失远迎，您里面请。”

        从人阁月拱门行至天阁一路上，十步一护卫，五步一小厮，热毛巾，盥洗手，涑口水，步步精心，服侍妥帖。

        顾楼叹为观止，想我这咒术之王也没有过这样排场，凉霄这一袭青色苍龙衣竟受世人这般推崇。现在术修师的境遇未免太好了。凉霄倒是司空见惯了，文雅守礼，云来客栈内往来看客皆叹中庆殿世家公子气度果然不同凡响。

        两人选了一门双厢房，凉霄住东厢房，谢楼住西厢房。中间是客厅，也是房门之所在。

        “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不知道谢楼得罪的人是什么来历，不过竟然能让他这种肆意妄为的人忌惮，想必不是什么善茬，未免节外生枝，两人将饭菜叫到房里。

        凉霄饭毕，摇摇头：“不成，得另寻出路。”

        看凉霄面色不悦，顾楼也不便多言，若是他为谢家招亲而来，那他要娶的便是那谢宁，那小女子样貌万中无一，但个性就不敢恭维了。怀君兄今后有的热闹看了。

        翌日，顾楼早早便醒来，昨日已经多睡了半日，眼下精神饱满，穿戴整齐打算闲逛一日。

        顾楼刚出门走了几步，突然被一双大手捂住双眼，扯到了巷子中。

        “谁啊？”来人并无杀气，顾楼便没有挣扎。

        那人放下双手，一张冷峻的脸出现在顾楼面前：“顾楼，是我，冷戎。”

        顾楼瞪大双眼：“我包成这样你都能认出来，真是高杆！”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那阿宁公子不是带你逃走了吗，怎么又被抓回去了。他身在何处，可还安然无恙？”冷戎十分关切。

        “她，好的很，你不用担心，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你面色惨白，双唇无一丝血色。你是不是生病了。”顾楼说着用手贴了贴他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热。

        冷戎像是受了什么惊吓立刻后退：“我不喜与人接触。”

        “好，我不碰你，是那罗方吗，岂有此理，竟然将你伤成这样，我去教训他。”顾楼说着转身要走。

        冷戎急忙将他拉住：“不是因为他，我担心你二人安危，又不知道你二人去向，便守在这里一日一夜不敢离开，只怕是夜里受了凉，无碍。”

        闻言顾楼心中一丝愧疚，他知道罗方会看在那谢宁的面子上不伤他的性命，便撒手不管了。这冷戎看着薄凉刻板，内在竟是个热心肠，反差极大。

        “阿宁安全，我也安全，你现在有危险，走吧，随我回房休整。”

        伙计十两记得冷戎，不过在黑衣包头怪人也就是顾楼的引领下，看在中庆殿的面子上，只能眼睁睁放他二人进入天阁。

        得知两人都化险为夷，冷戎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在顾楼的床上睡一会儿，醒来便见顾楼和一个青衣男子相对而坐，正吃着饭。

        那青衣男子背对着冷戎，看不见他的脸，但他身上的衣服冷戎岂能不识，出自五大宗门之首中庆殿的术修师，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地见到。

        顾楼赶紧招呼冷戎入座，冷戎和凉霄第一次照面，心中都感叹对方谦谦君子，落落大方，留下的印象颇好。

        突然冷戎目光一滞扫到了凉霄的腰间：“凉兄，这剑莫非是……第七剑玉贞剑，不知你是从何处得来？”

        凉霄握住剑柄，若有所思：“友人相赠。”随即看向冷戎，此人相貌堂堂又仪表不凡，配剑自然不差，果然，他腰间所悬的便是第八剑自省剑，非品行高洁之士不能持。

        顾楼见二人过于拘束调笑道：“十大名剑，一个占了第七，一个第八，你二人倒是有缘分。”

        凉霄知其用意，也打趣道：“我二人的剑自是不敌咒王名列第一的久由剑。”

        顾楼没想到玩笑开到了自己身上，一脸理所当然的向二人作揖：“承让，承让。”

        三人同时忍不住发笑，幽深、肃穆、静谧的天阁一时间有了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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