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香榭篇19

“谢……谢……宁，佳人闺名，岂可直呼！我的确倾慕谢家小姐，只是我的术法低微，怎么能与之相配。娶她，不过是痴心妄想。”书生少年仿佛被戳中了心事，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顾楼想到谢宁怒目跋扈的样子，否认道：“不娶她，对你来说可能是福不是祸。”

        “你就不要安慰我了，起码我也不是全无用处，他日在九泉之下，我会祈愿谢小姐早日觅得如意郎君，恩爱白头。你即刻带走我吧。”

        “在下顾楼，阎王殿算是去过一遭，既然重回现世，我可不会轻易再回去了。不过，如果你坚持，我倒不介意送你一程。”顾楼自报家门苦笑道。

        书生一听才知误会了：“你不是鬼差，公子失敬了。在下黄勤，师承外丘黄氏黄密，隶属于五大宗门陈留邸。”

        顾楼对这些宗门派系没有什么概念，想起之前遇到的兰亭高氏高白玉等人、济阳许氏许家三兄弟、还有那个高白玉的手下败将，大闹说书馆的广陵杜氏杜原都是同一派系。这样一看，与这陈留邸还真是缘分不浅。

        “黄勤小兄弟，向你打探一人，你们一同前来的人里面可有叫凉霄的？”

        黄勤木讷的摇摇头：“不知，我们十人为摘得褐雨燕而来，谁知尚未见其踪迹，一进来就跌落星海，后来一个身穿青衣衫的玉面俏公子反向而行，消失在众人面前，无计可施之下我等纷纷效仿，之后就来到这儿。不曾想度过一难，又遇一险，我等陷入剑阵之中，众人一起结阵法防御之时，我瞧出这剑网是以八大星宿图为准排列分布，便提醒了大家。他们依照运行周期推算剑阵交错的时间差逃离了此地，进入到第二层。”

        “青色衣衫？是不是带着祥云纹样耳夹长链子绕脑后。”顾楼依照记忆中凉霄的装扮叙述。

        “对，中庆殿高贤。怎么，难道他就是顾兄要找的人？”

        顾楼思虑到自己若要穿过剑网依靠的是瞬行咒之迅，并未像黄勤这般洞悉其运动轨迹：“既是你发现的规律，怎么偏只有你一人被困住于此？”不禁发问。

        黄勤微微红脸：“不瞒你说，我自幼便爱好熟读各种咒术之书，但天生无法凝结本命元丹，不能施用咒术。虽能背诵誊写千种咒法，却只是不堪用的花架子，废人一个。”

        说话间，突然一声巨响，地面登时左右震动顾楼脚下不稳，数只高速的冷剑擦着顾楼的脖子飞过。三两步腾挪之间被他一一闪过。巨藤屏障有一处稍微薄弱的地方经不住飞剑不断攻击已然磨损，露出了一个手臂宽的漏洞。边缘随着冲击不断扩大，这巨藤球怕是撑不了多久。

        黄勤听见声音，却看不到里面发生情况：“顾兄，顾兄，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哎呀，顾兄啊，你怎么也遭了厄运啊。”说着竟放声哭了起来。

        伴随着哭声，巨藤轰然消失，黄勤眼看着成百上千的利剑将坚硬的巨藤分割成碎片，顾楼血肉之躯，如何挨的过这波冲击，只怕眨眼再见剩白骨一架。

        黄勤哭得伤心，眼泪顺着鼻翼流向脸颊汇入赤红的血形成更大一滩。

        “何故竟惹的你哭得这般伤心啊？”

        一个男声在黄勤的头顶响起。

        黄勤充耳不闻，止不住呢喃：“好好的一个顾兄，一个大活人，刚才还和我说话呢，竟先我而去了，尸骨都没能留下。这该死谢家是要将我世家公子一网打尽嘛，我师父说得没错，近日来异象乃人为，如此看来……”

        说着突然反应过来，方才貌似有人搭话：“什么人？谁在说话？鬼差吗？”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害怕。只听头上咯咯一阵笑声，似曾相识。

        “是……顾兄吗？”

        黄勤用力转着眼珠子向上看，只能看见黑色衣襟和隐约可见的脚，那人蹲在石头上这个角度看不到脸。飞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四面刺向顾楼，一时情急黄勤慌忙提醒：“顾兄，看剑！”

        只见顾楼不紧不慢，不闪不避，本应飞剑穿身，却没有一枚刺中，不偏不倚恰好避开。

        “这块儿大石头是剑阵的盲眼，也难得你寻到这样一个绝妙的躲藏之处。”顾楼发出赞叹。

        黄勤确认了是顾楼的声音才放下心来，闻言无奈笑了“顾兄，这哪里是我寻到的，我是死在了这儿。”

        顾楼跳下巨石，转到黄勤的正面，只见血泊中赫然歪倒着一颗头，脖颈断面齐整，骨肉分明，却在不断渗血。景象十分骇人。

        难怪方才说话间他露出的半边脸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

        “索性是碰到我，若是寻常人见你这副样子只怕吓的魂都没了。被吓的逃之夭夭还算你运气好，若是眼拙的术修师定把你当成邪祟给拔除了。”说着顾楼施用千目咒遍寻楼内，在距离不远的五处地方，发现了四肢和躯干隐在剑丛里。

        细看这黄勤形容枯槁，唇色惨白，眼底布满血丝，无怪乎此，他落入剑网，每时每刻承受断骨分尸之痛。

        “你这小娃娃倒是硬气，咱们二人攀谈这许久，也没听你喊过一次疼。”

        “寒冷，痛楚，这可能是我离开这灿烂人世最后的知觉了，马上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还有什么好抱怨呢！”黄勤悲从心生无奈叹道。

        “你本是要死的，既碰到我，算是我们二人因缘，我带你出塔楼可好？”顾楼蹲下，将他鬓角凌乱的一束发丝拨正。

        黄勤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很快又熄灭：“顾兄说笑了，我都这成这副样子了，现下就吊着一口气。出去又如何呢？让我师父看到我死无全尸，若是气急，恼我不争气也就罢了，但若为此徒增伤怀就是我做徒弟的不肖了。”

        “你不离开，你肯定是要死的，不过有件事你得清楚，你不是死于利剑之下。”顾楼起身。

        “这是何意？”黄勤不解。

        “你看这第一层塔楼尘土下的墙壁皆用凹凸不平的岩石装潢，为的就是在剑阵碰击石壁时发出不同的音调，万剑交错，便形成了成百上千的幻音咒，你现在的样子只是中了幻术，所以我说你此刻虽未丧命，但是呢一炷香之后，你亲眼目睹认为自己被分尸，脑子发出信号，看着血流不止的断臂残肢，最终结果便会血竭而死，你是被你自己咒死的。”

        说话间不远处黄勤的躯干还在不时遭受利剑的冲击，已经千疮百孔。幸好他的头掉落了这块巨石的死角处，否则会死的更快，撑不到与顾楼相遇。

        顾楼的话黄勤直感觉匪夷所思，但却给了他一丝希望。仔细想来又觉生还无望：“即便如你所说，我所遭受的皆为幻像。可幻音咒奏起是鸣响在人的灵魂之上，不是堵住耳朵想不听就听不到的寻常声音。如此庞大数量，时间交错，破解一个，又中下一个，需要几乎是一瞬间同时破百咒，且不说术修界能破此咒者有几人，退一步讲，即便宗门能人之士辈出，这一时三刻之内也无法让他们汇聚此地施以援手。这一线生机似有实无。顾兄不必为我再劳心分神，快些逃命去吧，若他日有缘路至外丘见到我师父，还劳烦嘱托他老人家一句话，早茶虽味甘，但外丘晨露寒凉，每日少饮一杯罢。”黄勤说到动情伴着两行清泪。

        此言竟让顾楼记起一些陈年旧事，他已经好久没有回头望向过去。心中泛起一丝酸楚。

        “这话还是你自己当面去和他说吧，我虽记性好，可忘性大，怕是有负之托。”

        说着将左手立于眼前，右手一挥，一条血痕横跨左手掌，顾楼用力握紧拳头再摊开，直到血染手掌，单膝跪地以手撑地：“以吾之血，奉为牺牲，顺吾听从，敢有违令，寂灭天倾，生长咒，起！”

        话音绝，地裂石崩，目之所及凡有泥土的地方皆草长丛生，其中混杂着如手臂般粗壮的藤曼，从二人之所在向四周延申，贴地爬向墙壁，顷刻间，万剑无一漏网，直扎在茎叶，藤蔓。诺大的塔楼绿茵如森林山野，短暂的静谧幽深。

        黄勤惊讶于眼前所见，目瞪口呆之际，突然感觉从脖颈后有一股力量将自己拉起。

        黄勤下意识的站立，竟然站住了。低头一看，是完好无缺的身体。一时间不知是哭是笑。

        顾楼不多言，仍是抓紧他的衣领。瞬行咒登向二层。黄勤突然腾空飞起，速度之快令他视线模糊，刚想回头再看一眼死里逃生的地方，眼见却换了另一番景象。

        二人身处无尽的楼梯之上，两边皆为星海，无边无际。

        “这是……悬梯”黄勤振作精神认出这是《天工鬼斧册》第二十七章所载。

        “想不到这世上真的有悬梯，这趟可没白来。《天工鬼斧册》诚不欺我。”黄勤兴奋异常，四处张望，全然没了之前颓然赴死的状态。

        顾楼浅笑跟在一边，二人肩并肩向上走着。

        “顾兄，你可知何为《天工鬼斧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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