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许彬“咚”得一声砸进水里，这一下落水相当干脆，虞微甚至觉得他落水的时候周围路灯都随着这一声“咚”而闪了闪。

        当然这是她的错觉。

        梁居安转身朝虞微走过来，看都没回头看一眼，招呼她走了。

        两个人上了桥又下了桥，虞微以为要原来计划方向走了，结果梁居安又停下来回头看水。

        许彬在河里扑腾一阵，冒出一个上半身，往岸边游过去。

        梁居安站在桥边上看，虞微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很久之后，梁居安回过头，挤出一个虞微熟悉的微笑。

        “走吧。”

        ——

        虞微跟着梁居安走过一条条马路，他的沉默被他消化在夜色里。

        “那个，”虞微拽着自己的书包带子，“我想到一个地方。”

        梁居安回过头来。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虞微说。

        梁居安：“你不急着回家吗？”

        虞微看了看时间：“半小时还是有的。”

        梁居安顿了顿。

        “好啊。”

        虞微去街边扫了辆共享单车，两个人七拐八绕来到了一个公园。

        公园没有大门，直接是开放式的，虞微车把一拐，直接长驱直入地溜了进去，回头瞥了一眼梁居安有没有跟上。

        她在一个地方停下车。

        眼前这地方看着像个小山坡，实际上也就是公园的人造小土堆。

        虞微把车蹬了上去，回头看到梁居安直接下车开始推。

        她又有点想笑了。

        终于等他到了坡顶，虞微从自行车上下来：“你骑车下坡一般按不按刹车。”

        “按的。”梁居安说。

        虞微笑了一下：“我看着你，不会摔的。别按，你试试。”

        “行啊，”梁居安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提议，一点犹豫都没有，“你不用看着，我没事。”

        虞微看着他，点点头：“嗯。”

        晚上公园人不多，远处有人在绕着公园散步，还有一群带音响跳广场舞的，不过都在沿街的空地上，人造土堆边上基本上没人，只能听到一点遥远的声音。

        坡道很长，虞微以前心情不好就来这儿溜两圈。

        喜欢溜坡，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我说，”两个人一人一边开始往下溜的时候，虞微突然说话开始大声，“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干点什么呢？”

        梁居安大声说：“躺着。”

        “然后？”车往下冲，虞微感觉风都灌自己嘴里了，“就躺着吗？”

        梁居安大声回答：“发呆。”

        虞微被他噎得没话讲了，溜到坡底又溜出去一大段距离，她终于按了刹车之后说：“我也……挺喜欢发呆的。”

        梁居安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嗯。”

        到了坡底了又得把车推上去。

        梁居安把车兜了一个小圈和虞微一起往上推车，又说：“现在会跑跑步。”

        虞微：“嗯。我很久没跑了。”

        梁居安：“你也来跑步吗？”

        “啊？”虞微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下又笑了：“行。”

        “就是我跑得特别特别慢，”梁居安说，“快的话跑不完几圈就累了。”

        “慢点也行，就是听说跑太慢更容易伤膝盖。”虞微说。

        梁居安点点头：“慢慢练。”

        “嗯……不急。”虞微盯着坡顶，她是很佩服这个人的心态的。

        今天晚上的天色还不错，隐隐约约能看到点星星。

        溜到第四圈的时候梁居安说他有点冒汗，虞微猜测主要是把车推上坡有点累。

        这个坡还是有点长的。

        她往下溜的时候也开始变得随意起来，把胳膊肘直接支在车把上，不撑着脑袋，不然震得头晕。

        梁居安不敢两只手都松把，松了一只手，一手握把，一手搭着。

        “是我的错觉吗？”梁居安大声说，“你车在往我这儿拐。”

        “哦。”虞微把支着的手臂放下来，把车头快速地拐了回去。

        梁居安笑了一下。

        “我本来以为我们是一种类型的人，”梁居安大声说，“心情不好就躺着。你给我的感觉是去游乐场能看表演就不玩项目，能玩旋转木马就不玩过山车的那种人，你知道吧，因为我也是这种人。为什么要来这儿溜坡呢。”

        “你是觉得溜坡和过山车是一类活动吗？”虞微一边被灌风一边问。

        梁居安笑了笑。

        虞微盯着坡底心想，你觉得为什么。

        我闲着没事儿大晚上的跟莫名其妙的男的来公园里骑车，我有病。

        “是不太一样。”梁居安说，“其实吧，”他声音小下去了一点，“我有时候想得也蛮多的。可能看不太出来。”

        虞微听着。“想点什么？”

        梁居安摇了摇头：“就，各种事情。”

        “比如说？”

        “说不上来，”梁居安的声音有点听不太清楚，“老三这个事情，我也有点想不明白。”

        “其实吧，”梁居安顿了顿接着说，“我长这么大，老三可能是我除了爸妈以外认识的时间最久的人。我爸走得早，其实我有时候偶尔真的会忘记他的一些特征，比如说他到底吃不吃什么东西，或者说他到底有没有跟我说过一些话，我都有点忘了，他在我这里像是一个靠想象补充完整的人。我有时候觉得老妈过几年在我那里也会变成这样。人要把别人忘掉是很正常的。老三的话……我不知道，我觉得就算他留一个把半张脸都盖住的发型，套一个大麻袋走在大街上，我都能从他走路的姿势里把他认出来。实际怎样我也不知道。”

        虞微想，但是现在老三也要离开了。

        因为一些可笑的原因。

        梁居安：“我现在其实也想得开，不用你特别担心，我没有说特别难过什么的。我就是觉得有的事情有点太不公平，老三那样的人应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嗯，我同意，”虞微说，“其实你也是这样的。”

        她的后半句被风声盖住了，她自己都没太听见。

        “你说什么？”梁居安问。

        “没。”虞微说。

        两个人溜到坡底，把自行车推上来。

        “老三想考哪里的学校呢？”虞微问。

        梁居安：“京城，他跟我说过。”

        虞微：“那你怕什么。”

        梁居安笑笑。

        虞微：“不是吧，那你们大学就能见到了。”

        梁居安看着她：“这么相信我？”

        虞微顿了顿，点点头：“我还相信老三。”

        我最相信你。

        梁居安笑笑：“好。那我听你的。”

        虞微不知道说什么，就看路。

        他推着自行车上坡：“我好像好了。”

        虞微：“真的？”

        梁居安：“嗯。我还想再溜一圈。”

        虞微：“你溜吧，我累了。”

        梁居安：“嗯。”

        他今晚走路有点一跳一跳的，甚至有点兴奋。

        虞微相信他是真的好了。

        梁居安把车推上坡顶，等着虞微也上来，然后跨上车，松脚，松手。

        虞微看着脚下的坡道。

        坡道除了他们俩空无一人，有点小石子，梁居安伸手松开车把，骑车顺着坡滑下去。

        两侧是树，再远一点是花坛，水池，偶尔有散步的行人，更远处是一闪一闪的夜晚的灯光。

        她眼前的少年冲进缤纷的夜色里。明明这里很暗，虞微觉得道路两旁好像给他开了两排灯，一路往前延伸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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