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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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居安在等一个电话。他接了好几个学校招生组老师的电话，每一个电话他都很礼貌地应答一会儿。高三的时候因为在几次模考中的排名都很靠前，好几个学校的招生组老师来联系过他，联系了好几次，也包括了a大。第一个电话里他就知道了，从对方老师的一些只言片语里，他估计自己这次能上七百。

        他又挂掉一个电话，琢磨着a大会不会打来。

        梁居安又想，如果不能上a大，其实也可以。刚才来联系的一个学校，地方也在京城，他也还挺喜欢的，也能去那儿读物理。挺好。梁居安觉得在分数上有一些选择余地真的是好事。于是虞微问他怎么样，他说挺好的。计划不变。于是虞微就也很高兴。

        虞微也带了手机。她在旁边刷了一会儿消息，几个班级群都没什么人说话，估计都在各自紧张。十班的同学和老三倒是给虞微发了消息，十班的同学问她有没有接到电话，因为虞微在高三后期一直是文科年级前五，大家都估摸着她应该最早收到消息；老三说他什么消息都没收到，但是对完答案觉得还可以，不知道梁居安怎么样。虞微就把自己知道的告诉老三。

        虞微听着这些，觉得当初老三离开的时候，三个人约定的那种要一起去京城的目标好像还真的有点希望，至少在梁居安和老三身上是这样的。不知道会不会在自己这里断掉。悬而未决。她想到这突然又紧张了起来，本来她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高考完之后她虽然几乎是把梁居安这人无缝衔接地放进了自己的生活，但她还不能完全适应这种新身份，也没找到什么机会跟梁居安讲讲，关于她的未来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应该怎么办。

        她之前说得信誓旦旦，一起去京城，一起上京城的学校。她现在觉得梁居安肯定不会掉链子，她自己会不会呢？万一她对自己的感觉是错的，她莫名其妙地少了五十分之类的，在京城找不到一个适合自己分数的学校呢？她不像梁居安那样，因为天外飞仙的实力而不需要瞻前顾后。虞微想，自己其实还是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即使对未来的把握有九成，她也不敢保证剩下那一成的意外不会发生。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今天下午那个分数公布之后，他们两个人突然就变成咫尺天涯一样的关系呢？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啊，虞微自己这样想着。

        算了。她接过梁居安递过来的抹布，两个人继续擦台子。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你之前是怎么想的呢，虞微问自己。你让他不要变卦，那你会不会变卦？你觉得什么是重要的？一个认识了三年，在一起二十天的男朋友？你能做到他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吗？你能做到把他放进你的未来里，不把它排在你关心的所有事情的后面吗？虞微突然觉得，自己当时跟他表白时冲动式的勇气是需要历经更多考验的。虞微面对这些可能产生的变数的时候就要拷问自己，你觉得自己想好了没有。你想好了没有。

        虞微扭头去盯着梁居安看了一会儿。

        度过今天下午就像是跨过一条命运的河流，说不定有人就这么一脚踩进水里了。虞微擦着台子，不知道自己短暂拥有的一种生活是不是会就这样随着一脚踩空而消散。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你应该怎么办。虞微手心在出汗，把一个刮刀擦了三遍，梁居安问她怎么了。虞微摆摆手，说没什么。

        梁居安眨眨眼睛，“紧张啊。”

        虞微点点头。

        梁居安把抹布放在一边，洗了洗手，擦干净。“来。”

        虞微：“啊？”

        梁居安：“抱一个。”

        虞微一只手举着抹布，看着他。

        梁居安：“不行吗？”

        虞微：“……行。”

        她把抹布丢了，把自己的手拿纸巾蹭了蹭，感觉蹭干净了。心想这人不嫌脏的吗？然后两个人这么抱了抱。虞微好像感觉好点了。拥抱的主要用处可能是感受一下人真实的存在，虞微心想，这个人在这一时刻是真实的，我也是真实的。

        当下这一刻有一点真实的触感，这一点真实的触感让她短暂地离开了那种悬而未决的纠结。

        有时候人好像会把这种暂时的触感当成幸福，可以这样做吗？她想，这种一瞬间的真实能成为长久的真实吗？事情有这么简单吗？她好像并不能确定。

        虞微想，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是怕失去这种短暂的幸福吗？好像是的。

        梁居安的声音飘在她头顶：“我最近突然有个想法啊。”

        虞微的声音闷闷的：“怎么？”

        梁居安：“一开始是不是我跟你说，我们一起去京城。然后你也同意了。”

        虞微想了想：“好像是的。”

        梁居安：“我现在突然觉得这些东西好像没有那么重要。我当时这么说好像是因为……就，我觉得你是一个……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然后我要跟你说，我们考到京城去。但其实我现在觉得，其实我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有的东西很重要，但总有比它更重要的东西……你能理解吗？有的东西它其实就是比……去不去京城，去不去a大要更加重要一点。排在更前面的。”

        虞微在思考他什么意思。

        梁居安：“嗯，对。所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虞微愣住了。她反应了一会儿，然后她突然很想捶这个人。

        “你这人……”她拿拳头砸一下他的手臂，“怎么……”后半句她把脏话咽了回去。

        话怎么能全他妈让你说了。

        梁居安在那儿笑。

        虞微：“有必要这么说？”

        梁居安挠挠头：“这话很重吗？”

        虞微想，真的很重。甚至以前从来没有任何人对她说过，虽然她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在这方面如此贫瘠而可怜的人，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会被这样一句话打动的人，但确实，只有梁居安这么说过。

        梁居安：“你要是觉得不妥当那也行，没事，我现在觉得我们要是报了两个地方的学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打电话呗。反正高三的时候也没怎么说过话。”虞微有点想笑，当时什么身份现在什么身份？那能一样吗？“都很合理呀，”他说，“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就行。”

        虞微想，也是。现在两个人还站在人老宋的店面里头。但她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有什么意见吗？你们看这人，是我对象。虽然有时候有点缺心眼，有点呆，以前还又看不见又聋，走着路都能把自己绊倒，但他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就是我最喜欢的人。

        我这人很少会喜欢什么人关心什么人的，虞微想。他就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跟他说什么话没有关系。就是这样。

        虞微：“我觉得还行。”

        梁居安笑了笑：“我也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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