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人偶4

姜奶奶虽然慈眉善目,  一副特别好说话的模样,  但对待小孩子的原则问题却一点儿都不含糊，两个孩子说谎的代价就是当天被罚站了半个小时。

        姜妍非常难过，因为秦御忘记把遥控器给收起来，所以她错过了那天的电视连续剧,  错过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剧情。

        秦御悄悄塞给她两块巧克力才把人给哄好。

        姜妍对电视机的执念一直延续到她更长一些,  大人允许他们去更远的地方玩为止。

        这一年，刘国明已经上一年级了,  而曾经的那些小豆丁也快要结束大班的生活准备上小学了，在幼儿园生活结束之前,  他们还有一个六一儿童节要过。

        姜妍身为班里最会跳舞的小姑娘,  自然是被老师给安排了非常重要的任务——他们这的节目是李老师精心编排过的,  李老师是个大学生，所以见识多，她给小朋友们编排的舞蹈十分时髦，领舞的一男一女还有双人舞的戏份。

        本来这个双人舞的男同学人选，老师选的是秦御,  毕竟这个小孩也是学校里独一份的好看,  这拿出去表演节目多有面子啊！

        但无奈秦御这孩子天生就没什么音乐细胞，也没有什么舞蹈细胞,  他就是怎么都不开窍。

        李老师不死心的试了三次之后，秦御第5次踩到姜妍的脚之后，在小姑娘特别不乐意的眼神之下,  李老师终于把人给换掉了。

        可秦御不死心，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领地意识越来越强，他从小班开始就跟自己妹妹在一起,  两个人做什么都是一起，没道理在这种重要的时候分开。

        分开也就算了，姜妍还要和另一个臭小子做搭档，秦御有一种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的感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总归就是不好受。

        这种不好受投射到那个男同学的身上，就表现为处处挑刺儿。

        那个男生斯斯文文的，长得也很白净，一副书生的模样，反倒是秦御，随着年龄的增长，原本斯文孤僻的眉宇间多了几分痞气，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秦御总用那种敌视的目光看着自己，那斯文的男生就更害怕他了，每次见他都绕道走，可老师能选他给姜妍做搭档他还是非常高兴的，因为他也挺喜欢跳舞的。

        而且他知道，有姜妍在，那个叫秦御的小子就不会乱来，他就是看着凶了一点儿，张宇如此确信着。

        但这次他猜错了，这次不一样。

        平时秦御这个人看着不好惹，但是脾气却还可以，人也讲义气，前提是这件事不牵扯到他家那个小妹妹！这把人家妹妹都给抢走了，这换谁谁能忍啊！

        秦御成天琢磨着怎么找张宇的麻烦，但是他这点儿小心思被姜妍给知道了，姜妍反过来把他给警告了。

        秦御不甘心，但还不能不听话，整个人委屈得像是个被抛弃的狼崽子。

        姜妍不买账，这刚多大的岁数就要打架，这长大了还得了？人家张宇根本没惹他！

        反正就是不行！

        张宇不知道姜妍给自己挡灾了，他真以为是秦御明事理呢。

        秦御就真觉得委屈，他甚至跟姜妍说：“咱们两个不是最好的朋友吗，这次我没选上，你等等我，等我练好了，下次咱们再一起表演。”

        姜妍不满意的说：“我得等你到什么时候啊？”

        其实对此，姜妍一点儿都不惊讶，因为前几辈子秦御就没什么艺术细胞。

        李老师人不错，已经教他们三年了，这次把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她，她不能让李老师失望，所以秦御就失望了，不管他怎么威逼利诱，姜妍就是不答应。

        那一次，高傲的秦少爷是真正的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偏偏，他对上姜妍，什么脾气都没了。

        老师对这最后一次文艺汇演格外重视，所以每天放学都会安排那些参加节目的小演员加练半个小时，其他同学正常放学的时候，秦御也不走，就坐在最后看着他们排练。

        他给的理由也非常简单，他和姜妍是住在一起的，放学当然要一起回家，索性他也不捣乱，李老师就让他在一边儿看。

        刘国明的小学就和他们的幼儿园紧挨着，此时的他已经上一年级了，按理说幼儿园的放学时间是比一年级要早的，但是这不自己的小伙伴在加练嘛，所以刘国明放学的时候就悄悄跑来看热闹了。

        李老师忙着看小孩们表演节目，也就没发现秦御的旁边悄悄又凑过来一个小孩。

        刘国明饶有兴致地跟秦御站在一起看姜妍跳舞：“你还别说，往那儿一站，咱们妞妞就是最好看的，也是跳得最好的。”

        秦御目不转睛的看着不远处的小女孩儿，闻言点头。

        没错。

        “你说她以后还不去当大明星啊，就是能出现在电视里面那种。”刘国明挎着自己的书包，嘴里叼着不知从哪儿随手薅过来的草根，看着不远处树荫下排练的小朋友。

        秦御觉得他这样说也对，但是他觉得电视里的童星可没法儿跟姜妍比。

        刘国明又看了一会儿，然后感叹：“张宇跳得也不错，他们俩一定能得奖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看秦御，所以不知道这话一出，旁边男孩始终弯着的嘴角忽然就绷直了。

        秦御终于转头轻飘飘的看了一眼自己好友，然后说，“你是不是马上要考试了？”

        刘国明：“？”

        刘国明笑容一僵  ，“呸”的一声把嘴里的草根给吐了出去，然后不客气的指责秦御：“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秦御虽然比刘国明小了几个月，但是他的个头已经比刘国明高了，他看刘国明还需要垂着眼睛呢，这下藐视的意味就更明显了。

        “你先别管他得不得奖了，你这次要是再考零蛋，阿姨肯定得让你蹲班。”

        秦御听刘家妈妈找赵淑娟串门的时候说过这事，所以他知道蹲班是什么意思，这不现在就用上了？

        刘国明被他气得运气，但是他不会形容这种感觉，也不敢动手，他知道，秦御的力气挺大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多年以后，长大的刘国明还是没摆脱这种被秦御支配的恐惧，但那时的他已不再是一年级不会讲话的小学鸡，他为自己这种情绪找到了精准的定位，并将其具象化成了一句口头禅，这句口头禅是专门针对秦御的。

        每当被秦御挖苦，他都会愁苦感叹，“我还记得当年姜叔叔和赵阿姨第一次把你带回村子，真怀念那时候你没长嘴的美好时光。”

        姜家人都很重视姜妍上台表演的事情，姜大力和赵淑娟更是早早的关了店门，特地赶回来看妞妞表演。

        姜妍和秦御在儿童节当天收到了各自的新衣服，姜妍的是一条白纱裙，裙子上面还有漂亮的红蝴蝶结做点缀，秦御的是一件背带牛仔裤，配上赵淑娟上次买的条纹衬衫正好。

        现在小孩子的衣服越来越时髦了，都是托旁边超市大姐的福，赵淑娟现在看衣服的眼光也噌噌的往上涨，那个大姐是现在不跟自己的男人一起看超市了，她特地从南方沿海地区批发回来这些时髦的衣服卖，销量特别好，每个月的利润都不少，看得赵淑娟都心动了。

        每到这时，那个大姐就会篡夺她：“反正你家饭馆现在的生意也稳定了，不如就多请个服务员，然后你跟着我干。”

        夫妻俩已经把当初欠秦学康的钱给还清了，现在小饭馆的名气打出去了，小镇附近的人都喜欢来他们那里吃饭，所以每天是不愁生意做的，就算大姐不这么说，他们饭店里也已经请了两个服务员了。

        赵淑娟跟这个好姐妹说自己还要考虑考虑，说是这样，其实她已经考虑的差不多了。

        尤其是看两个孩子穿着这么时髦的衣服站在她面前，那种自豪感是在饭店帮丈夫一起算账的时候没有的，女人嘛，就是喜欢这种精致漂亮的东西。

        俩孩子这种时髦的打扮在桃花村里面还是非常罕见的，谁不知道姜家的姜大力有出息，在城里开了个饭馆，赚钱得很。家里两个孩子吃的比别人好，穿的也比别人好。

        人家有钱，这是羡慕不来的。

        姜妍穿着她的小裙子，然后看看自己时髦的未来对象，开心的牵着他的手，跟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起去幼儿园了。

        胡香香也是节目的小演员之一，胡爸爸的生意今年终于有了起色，已经在小镇边开了一个农副产品批发商店，还真就做了姜爸爸的蔬菜供应商。

        胡香香穿着爸爸新给买的粉色小裙子，老远看见姜妍一家子过来，赶紧迈着自己的小短腿过去打招呼：“叔叔阿姨好！小妍，你们终于来了，我好紧张呀！”

        这么多年，胡香香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只有姜妍在的地方才能让她感到安心，胡香香正拉着自己的小姐妹说话，忽然就看见了赵淑娟手里的东西。

        那东西连着一个带子，直接挂在脖子上，黑乎乎的，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赵淑娟笑着给她解释：“这个是照相机，是阿姨从朋友那里借来的，一会儿给你们拍照片。”

        这么难得的机会，当然要全都记录下来，赵淑娟说着，就让两个小姐妹手拉手摆个姿势，给他们先拍一张。

        胡香香一听是拍照立马就来精神了，照片她见过，但是上次拍照还是胡凯满月的时候，这东西还是很罕见的。

        她兴奋的拉着姜妍拍了两张，然后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跟赵淑娟说，一会儿要把她拍得漂亮点，赵淑娟笑着答应了，然后就跟一家人在观众席落座。

        儿童节的文艺演出和小学那边是一起办的，刘国明那边是全班一起准备的集体合唱，为了表演这个节目，大家一致穿了白色的上衣，各个精神奕奕、朝气蓬勃的。

        姜妍的人缘儿好，不停被其他小姑娘拉着说话，好不容易得了空，秦御把小姑娘给拉到旁边儿，然后掏出了自己口袋里的东西。

        姜妍一看，又是个好看的水晶发卡，这些年秦御送她的小发卡和小首饰都能装满一个大抽屉了，但他就跟乐此不疲的打扮个洋娃娃一样，依然给她到处搜罗这种东西。

        姜妍倒也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对象送自己东西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她这次也非常捧场的拍拍手，然后朝秦御那边凑了凑，“哥哥给我戴上。”

        秦御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从得知姜妍舞伴不是自己那天开始的郁闷心情终于得到了缓解，舞伴有什么用！一起跳舞有什么用！

        他们还每天一起上学下学吃饭喝水看电视呢！！

        小气巴拉的秦御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找好位置，为小姑娘插上了那个水晶发卡。

        这个水晶发卡是小蝴蝶的，造型也别致。

        一开始，秦御送姜妍东西的时候，赵淑娟还要说他两句。但是送多了，她也就不说什么了，俩孩子关系好，他们也记着秦学康的恩，他们也多给孩子买点好东西就是了。

        都当成自己家孩子养的，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更何况，秦学康和他们这两年还偶有通话，得知夫妻俩饭店的生意还不错，秦学康还跟他们聊了聊生意的事，比如让他们开分店什么的。

        但是这个风险有点大，好不容易攒下钱，他们是不敢就这样花出去的，这件事儿还得再琢磨琢磨。

        就这么想东想西的，节目终于开始了，小主持人有模有样的报幕，然后念出节目的名字。

        节目的顺序是随机抽签决定的，李老师手气好，抽到了第一个。

        姜妍也觉得这样好，早点儿表演早点儿结束嘛，她也想跟大家一样，坐在大树荫底下的凳子上悠闲看表演。

        姜妍他们几个女孩子上台之前，被李老师拉着简单画了个妆，还用口红在没心点了个小红点儿，小姑娘这副模样就像观音菩萨坐下的小金童一样，又喜庆又漂亮，一出来赵淑娟就被惊喜到了，快门摁个不停，还笑吟吟的对站在她旁边的秦御说：

        “一会儿跟妹妹站一起，阿姨得给你们两个一起照。“

        姜大力也看着自己闺女，觉得小姑娘这样特别漂亮，赵淑娟看看自己闺女，又看看旁边目不转睛的秦御，捂嘴偷笑，然后故意说：“我看你们俩从小就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赶明儿让妹妹嫁给你当媳妇儿好了，小御你说行不行啊？”

        经常有大人这么逗小孩儿的，随便说了也没人当回事，小孩子也不懂。

        但是秦御听了这话，却非常认真的点点头。

        “好。”

        “这孩子！”

        赵淑娟笑笑，也没放在心上。

        准确来说，秦御不是盯着姜妍，他是盯着被姜妍拉着手的张宇。

        只是跳舞而已，又不需要拉手，上台拉什么手，快点儿松开！！

        但是张宇现在有点儿紧张还有点儿激动，他是收不到秦御的眼神警告的，中间，刘国明还凑过来了，他也被他们的老师在额头上点了个红点，因为模样长得周正，他是站在第一排的。

        刘国明特别兴奋的跟赵淑娟显摆了一圈，然后拉着自己的朋友让赵淑娟也给他们俩照一张相片，赵淑娟开心地应了，然后还让秦御跟刘国明站在一起拍一张。

        刘国明拍完照片还赖着不走，大班和一年级的位置是挨着的，特别近，刘国明看着不远处已经站上舞台的小姑娘，嘴欠的说：“妞妞可真好看啊，赵阿姨，以后让她给我当媳妇儿吧！”

        刘国明也就是这么一说，因为家里的大人总这样用邻居的姐姐逗他，他也就学会了，其实他并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边的赵淑娟举着相机还没说话，秦御就一把撇开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一边儿去，谁要给你当媳妇儿，你想的倒美！”

        刘国明的爪子被拍了一下，一脸懵逼，赵淑娟也愣了一下，然后惊讶的看着家里的小孩儿。

        “刘国明，不许乱跑！咱们马上就要上台了，快回来！”后边，班长正插着腰冲他大喊，于是刘国明就灰溜溜的走了。

        那边舞台上已经放起了欢快的儿歌，小朋友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入场，看见一对漂亮小朋友，大家都非常捧场的欢呼鼓掌。

        这支舞蹈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特别是前边那两个领舞，跳得有模有样。

        姜大力激动得把手都给拍红了，赵淑娟不停的摁着快门，就只有秦御双手抱胸坐在那里，一直到两个领舞的人分开，眉头才稍松。

        一曲完毕，小朋友们礼貌的鞠躬下台，秦御抬屁股就离开了，朝舞台的后面走去。

        赵淑娟兴奋的鼓完掌，才发现旁边的秦御早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溜走的。

        “大家太棒了！”李老师激动的给自己的孩子鼓掌，言语中满都是骄傲。

        姜妍非常兴奋，但是她也有点儿热，毕竟是临时搭建起来的露天舞台，他们就顶着毒辣的大太阳表演的，现在她想喝点儿水了。

        正这么想着，姜妍悄悄的退出了热闹的人群，可是刚退出，后背就撞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她下意识转头，一瓶水横在眼前。

        姜妍抬头，果然就是秦御。

        她一下子就开心了，“哥哥！”

        秦御笑笑，把瓶盖给她拧开，然后把水递给她。

        姜妍抱着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才觉得自己好受些了，然后就听到李老师在后面嚷：“大家不要到处跑，都一起回去看表演，咱们一定能拿奖的！”

        李老师也看见站在姜妍旁边的秦御了，她眉头一竖，板着脸训道：“谁让你到后台来的，刘老师没看着你们吗？”

        秦御指指自己后面的水，“老师，我给你们送水来了，就是刘老师让我来的。”

        他就等着这个机会呢，知道刘老师拎着一堆水就是要给他们送来的，所以眼疾手快的把这个活给揽了下来。

        刘老师知道他个子高力气大，正好老师还要看着其他同学，所以就把这个活给交给他了。

        李老师看看他又看看后面的水，才终于没继续教训他。

        姜妍捧着喝剩下的半瓶子水跟秦御一起回去找妈妈，男生就接过那只水瓶，非要跟她牵着手回去，姜妍嫌他黏人，她正热呢！

        但是秦御就是固执的要牵她的手，还耿耿于怀的盯着前面已经跟朋友们一起离开的张宇看个不停。

        姜妍：“……”

        “妞妞真棒！”一回去，赵淑娟就捧着闺女的小脸儿亲了一口。

        姜妍笑嘻嘻的趴在姜大力的大腿上：“爸爸，我厉害吗？”

        “厉害，特别厉害！”姜大力也夸个没完没了，秦御坐在旁边，看着姜妍笑，赵淑娟看看两个孩子，一拍脑袋，赶紧说：“小御，爷爷奶奶还在前面坐着呢，把他们叫过来，咱们一家六口拍张照片纪念一下。”

        秦御闻言就站起来，上前面把老人给喊了过来。

        姜爷爷和姜奶奶对着姜妍又是一顿夸奖，然后赵淑娟让旁边认识的人帮忙，拍了一张全家福。

        全家福之后，姜妍主动要求她妈给两个人单独拍合照。

        学校的彩绘墙前面，两个手牵手的小朋友笑着，在夏日融融的阳光和几许暖风之下，留下了独属于他们的童年记忆。

        两个人手牵手站在那里的时候，姜妍还小声的跟秦御讲话：“别生气啦，下次咱俩一起表演。”

        秦御眼睛还看着镜头，耳朵却竖起来了。

        装着酷哥，嘴上还平静的说：“我没生气。”

        姜妍对着镜头笑得很漂亮，她说：“但我想了一下，哥哥，如果咱们两个一起表演，唱歌跳舞是行不通的。”

        秦御经过这大半个月的折腾，显然也对自己的艺术水平心中有数儿了，但他还是不服气：“怎么行不通了，行不通咱们就表演别的！”

        “你说得对，”姜妍点头，很认真的提出建议，“要不咱们俩现在就开始练习说相声吧。”

        秦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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