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做客

一周后，傍晚，横滨市某会场内。

        敦局促地扯了扯西装，明显不太适应，一只手牵着小镜花，不自然地东张西望。

        “我们，来这样的地方，真的没关系吗……？”

        敦小声嘀咕。

        眼前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自带气场，显然都是很有社会地位的成功人士。男人们举着高脚杯，女士们优雅地捂着嘴角微笑。

        而此时，镜花，某专精暗杀的少女，正痴痴地盯着一块蛋糕。

        “小镜花……”

        镜花点头，但眼睛没有挪开过分毫。

        “没关系，想吃就随意吃吧。”织田作顺手摸头，为嘴馋的女孩夹了那块蛋糕。

        “谢谢。”

        镜花一脸凝重地道谢，双手高举托盘，十分虔诚地接过。

        敦笑了一下，紧接着肚子尴尬地发出“咕……”的声音。

        “抱歉，那个……”敦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实际上，习惯了战斗与饥饿的虎，不知为何养成了攒钱的习惯，但每次积攒到一定程度，就会去买小镜花感兴趣的东西——总之，维持着以前的进食习惯，仅仅是饿不死罢了，但正值长身体的时期，食物怎么都不够。

        镜花盯着蛋糕，咽了下口水，然后严肃地递给了敦。

        “欸……？给、给我吗？”

        点头，点头。

        “不，小镜花不是喜欢这个吗，我不饿啦……”

        少年慌忙摆手，态度十分坚定。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盘刚煎好的牛排。

        敦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艰难地转移目光：“……织田先生？”

        织田作一脸无所谓地点头，嘴里塞满了某种小饼干，维持着递出托盘的姿势，含糊地说：“喏，敦应该更喜欢吃肉？……因为是虎嘛。尝尝这个。”

        “十分感谢您！”

        敦九十度鞠躬，眼眶湿润，用小镜花同款姿势接过了食物。

        “你们真的太夸张了……”国木田整理着领结，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敦小声问：“那个……国木田先生，今天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国木田用笔记本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是表彰会。这里聚集的都是异能者或知情的政府要员，大概就是年度总结一样的东西吧。不需要你做什么，看看就好了。”

        说完，国木田又压低声音别扭地说了一句：“……一会儿上面讲话，吃东西小声一点。”

        ……等等，顶头上司说话的时候原来还能在下面吃东西吗！

        侦探社也太随意了吧！

        敦大为震撼，直到会议开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除了乱步先生之外，其实根本没有人吃东西……国木田先生只是担心他饿坏了。

        侦探社的大家……真好啊。

        敦听着上面的人讲话，只觉得现在的生活如此珍贵，以前半点都不敢想象。

        把自己送来这里的太宰先生呢，现在如何了？

        好想知道。

        但那边，已经是与自己无关的世界了。

        “砰！”

        大门忽然打开。

        不，准确地说，是被人一脚踹飞了。

        “本次会场的安全措施可谓是铜墙铁壁，大门采用了最先进的三重认证方式，材质特殊，即使是高性能的炸药也无法攻破……”

        之前，解说员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

        敦瞪大了眼睛，困惑地看着那片烟尘里的挺拔身影。

        那是——

        港/黑的重力使，中原中也先生。

        在破开门之后，中也脱下帽子，恭敬地立在通道旁等候着。

        人群开始喧闹，却没有任何人慌张，只是带着静观其变的态度互相交谈，等待着什么。

        哒，哒，哒。

        皮鞋和高跟鞋混合的声音。

        敦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心脏狂跳。

        那是虎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就在人等得心焦时，门口出现了两道人影。

        所有情报贩子的死敌，搅弄风云的阴谋家，港/黑的最高首领，太宰治。

        漆黑的西装，漆黑的外套，黄昏颜色的眼睛里，透着摄人心魄的死亡气息。

        敦注意到，在这位太宰先生出场的瞬间，所有不和谐的杂音都消失了，偌大的会场，居然寂静到落针可闻。

        一种无形的压力和畏惧在会场蔓延。

        只是……太宰先生这样死神般的人，却温柔地挽着一位小姐的手。

        因为港/黑的首领太过势重，几乎无人敢于直视，于是探究的目光纷纷落到了那位小姐身上。

        那位不知名的小姐是全然不同的人。

        虽然身着黑色礼裙，但样式简单，衬得她皮肤更白，几乎有些素净。

        比太宰治低一个头，在他身边显得娇小瘦弱，黑色长发，在背后挽起一个结，一双眸子，漆黑如星。

        她脸上挂着温柔羞怯的微笑，大约是不习惯人多的场景，紧张地抓着太宰的手臂——这不符合淑女礼仪，但这份真实更令她可爱了。

        她是谁……？

        每个人心中都升起同样的疑问。

        有资格站在太宰治身边的人，有资格亲密地挽着他手臂的人……她是如何做到的？

        实际上，黎在心底狂喊救命。

        不喜欢人多的见光死型社恐人，在大型聚会上，万众瞩目下，女装。

        黎开始思考下辈子还要不要投人胎。

        “累了？”太宰治温柔地问。

        黎：“……”

        听到太宰这样问话，别说是与太宰治为敌的人了，哪怕是曾经当过港/黑同伴的敦，都觉得脊背上冒出冷汗。

        那位小姐无声点头。

        她居然点头……！

        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时候，太宰治的应对是一颗子弹。

        “这样就不累了。”那时候的太宰治也温柔地微笑着。

        敦忍不住为旁边看起来分外脆弱的小姐提心吊胆起来。

        正全神贯注地关注着事情的发展，敦猝不及防地被国木田先生拍了一下。

        敦差点一跃而起，双瞳虎化，才勉强忍了下来，用眼神询问。

        “小心一些，注意保护乱步先生。”

        国木田的笔记本上如此写道。

        敦认真点头，对这种将他视作同伴的行为十分感激。

        “都说了不需要穿高跟鞋嘛，小姐总是这么固执。”

        太宰治亲近的抱怨声传来，不知令周围多少人跌破了眼镜。

        这人谁？那个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港/黑首领哪里去了？

        就在敦君也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位小姐铿锵有力地反驳他：“这种裙子只有搭高跟鞋才好看，平跟太丑了，我是拒绝的。”

        周围有酒杯不小心摔碎的声音。

        完了。

        居然敢反驳太宰治，怕不是要血溅当场。

        敦君想起上一个这么勇的人，太宰先生不过轻飘飘地抬了一下手，那个人就被射成了筛子，尸体都无人敢收。

        然而。

        太宰轻轻叹了口气，居然是妥协的语气：“好，小姐说了算。不过，既然脚跟会痛，就让我为小姐代劳吧。”

        众目睽睽之下，太宰搂过女孩纤瘦的腰肢，将她整个儿抱了起来。

        敦：“……”

        敦怀疑自己可能是快要死亡了，这场景也许是某种幻象吧？

        “太宰！”

        那位小姐吓了一跳，白藕般的手臂下意识抱紧了太宰的脖颈。

        每个人的目光都惊悚地集中在她身上。

        直呼其名，甚至紧抱着太宰治的要害，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位小姐耳朵通红，小声说了句什么，太宰侧耳听后，微笑着“嗯”了一声向前走去，所到之处，人群不由自主地散开，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中原中也沉默地行走在侧前方，像一道密不透风的高墙，也像无声威胁的巨坦。

        安全部人员无声向暗处打着手势，训练有素的成员紧锣密鼓地开始查询相关信息——尤其是太宰身边女孩的身份——一场针对港/黑此次行动目的的情报战役悄然打响。

        “这里可以吗？”太宰动作轻柔地将黎君放在高处柔软的长沙发上，“视野比较好，一会儿看节目更具有观赏性。”

        敦：“……”

        那个……国木田先生好像说过那个是种田长官他们的位置？

        而且观赏性是什么东西！太宰先生把这些罕见的异能者都当动物园的猴子看吗！

        总觉得太宰先生好像变得开朗了一点……不，是错觉吧？

        接到报告后，种田长官赶到了。

        数个身着西装的配枪者紧随其后，警惕地盯着对面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不对，就会立刻开枪。

        “咔哒”“咔哒”“咔哒”，子弹上膛，黑漆漆的洞口对准了太宰治。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中原中也立在太宰治身后，身体上泛起红色的异芒，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凶兽。

        跟着太宰来的那位小姐好像有点紧张，于是太宰治牵住了她的手，嗓音轻柔：“没事的，别害怕。”

        “中也。”太宰冷清清地叫了一声。

        “啧。”中也不怎么情愿地收敛了。

        太宰治脸上挂着微笑，作出请的手势：“种田长官，坐吧，在女士面前这样可不是绅士所为。”

        被人占了座位还要被他招待落座的种田：“……”

        种田抬手让手下收了架势，皮笑肉不笑地坐在对面：“不知您今天屈尊擅闯来这里有何贵干？”

        讽刺他不请自来。

        太宰风度翩翩地拍了一下手，中也立刻呈上请柬。

        太宰从容微笑：“只是应朋友的要求来做客而已，您何出此言呢？”

        鬼要跟你做朋友！

        这种不是抢就是伪造出来的东西，种田看都没看就扔在一旁，也笑：“诶呀，真是……我头一次见上朋友家先拆门的人，实在有些惊讶。”

        太宰笑盈盈地：“我正觉得奇怪，这个门有些过分脆弱了吧，轻轻一推就倒塌了……穷人的人生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啊。”

        种田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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